两周过去了。

将快餐店作为「根据地」的三人每天都守候在摊位面前,但却一直毫无进展。

尽管街上人流如梭,熙熙攘攘,可大家都是奔着附近的赌场来的。若是那边发生大规模斗殴,三人只能双手合十,祈祷不要波及到这里。

 

同样,网络那边也好不到哪去,没人愿意留言咨询。

回复的推文多数也都是「别闹!」「厨二病没救啦!」「新的小说设定?」「还不如UFO的吸引力!」之类的嘲讽内容。

 

直至今日,依旧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由于浓厚的迷雾开始笼罩天门路,雾歌也被迫戴上口罩。看着灰蒙蒙色彩的整条街道,三人甚至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少天?」

 

夕云表情沉重,犹如希腊雕像般的僵硬姿势说道。

 

「一个月。」

 

雾歌不假思索地回答,如同面具般没有表情。

「妳就这么乐观吗……」

「这已经是最保守的数字了。」

「我突然感觉这家快餐店的老板好可怜……」

「不止是老板,大小姐也一样啊。以往的她,肯定会充满干劲,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这十四天确实把我们折腾得太累。」

 

香兰打了个呵欠,顺势伸起懒腰。

 

「好吧,看来大家都一样,憋了很久……所以呢?呵呵,等我们抓到那只雾鸦,我肯定会先好好揍他一顿。首先是左勾拳,然后用桑博蹂躏,再使出巴西柔术和他好好交流。放心吧,若不是受高尾先生的影响,我肯定还会更加用力。」

 

夕云不由得打开话匣子,一边比划动作,似乎来劲了。

可却没想到身边两人都在这时偏过头,怔怔地瞪着他。

 

「怎么了,都这么盯着?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喔,我发誓,要是逮到那只雾鸦,我会先让他记住我的拳头究竟有多硬。」

「后面,后面。」

「诶?」

 

夕云下意识转过身,却见一个穿着栗色羊毛衫的青年腼腆地搔着头,露出忸怩的笑容。

 

「那个……我觉得我可能患上了这个『雾鸦病』……所以……想过来看看……」

「噢……噢……明白了,这边请。」

「等等,我也是!」

「哈?」

 

这下连夕云也愣住了。

连第三只雾鸦也来到这里?这么说来,把自己算上的话,雾鸦众已经集齐了吗?然而———

 

「我也是……」

「还有我!」

「我好像也……」

 

眼前的这幕,对于夕云来说无疑是冲击性的———不止两个、三个……在羊毛衫青年的背后,还有大量涌现的上百人。他们成群结对,排起长龙。就象是医院里辛苦等待的病患。

 

「原来有这么多雾鸦啊?」

「怎么可能……」

 

面对夕云直白的问题,雾歌语带焦躁地嘀咕道。

 

「那现在又是什么状况?一群人同时恶作剧?」

「一定是有谁做了什么手脚。」

「啊……」

「怎么了?」

「胸口……突然有点发烫呢……也不知道为什么……」

 

夕云捂着胸膛,仿佛有只野兽在他的心中蠢蠢欲动———是共鸣吗?在这附近吗?还是说有谁在呼唤自己?

 

「看来,那只雾鸦就在这群人当中。」

 

香兰撑着下巴,犀利地一语道破,令夕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因为他正在接近我,所以便感应到了幺。」

「但是这里面人太多,根本看不出是谁。」

「是啊,但可以肯定,『他』就在这群人当中。」

 

夕云等人相视而笑。

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就现状而言,只需要测出谁是真正的「雾鸦」那便没有任何问题了。

 

「有意思,我接受这个挑战!」

 

领头的雾歌小幅度点头,瞇起眼睛,像是燃起斗志。

 

「这哪算是挑战啊?」

 

夕云纳闷地以手掩面。

 

***

 

人群一窝蜂涌入大厅,仿佛嘈杂的会场。

香兰微笑着坐在前台,与排队人员进行一对一咨询,几乎对每个人都有深入提问过,但回答总是毫无边际。

 

「我喜欢乌鸦,有时还会梦见自己变成乌鸦,大概这是种相思病吧。」

 

说话的是一名扎着麻花辫的少女,看上去很有文学气质。

 

「每次起雾的时候,我都会看见乌鸦。」

 

说话的是一名戴着安全帽、眉飞色舞的工人。

 

「雾鸦就是超能力吧?我觉得自己现在有新的超能力喔!」

 

说话的是一名看似正经的光头教授。

 

「肚子好痛,却又查不出原因……」

 

说话的是一名正在挖鼻孔的爆炸头青年。

 

再往下就是更离谱的答案了。

比如戴眼镜的中年男性友好地笑着「我们来交流一下设定吧。」

比如打着鼻钉的黑皮肤少女声称「因为听上去很酷,所以来到这里,还有,我喜欢乌鸦纹身。」

比如捧着花束的男人对香兰做出「啵」的动作宣称「因为对乌鸦敏感,所以生了怪病,如果不能治好,妳就嫁给我吧!」

 

「STOP!」

 

这下连夕云也终于忍不住了。

 

「这样根本就问不出来嘛!」

「是啊,感觉就跟偶像团的握手会一样辛苦。」

 

被夕云这么一喊,香兰转动肩膀,稍微舒缓下筋骨。

 

「重点不是这个!如果那家伙不打算向我们坦白,那么就算问完全部的人,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啊!」

「为什么会那样呢?」

「因为他还不信任我们,对我们存有疑心……这种程度的戒备,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夕云摇摇头,夹杂着叹息。

 

「哼,这还不简单?既然对方肯来到这里,就肯定是有目的。」

 

雾歌双手叉腰挺胸说道。

 

「目的?」

「大小姐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够证明自己的真伪,对方就会相信我们。」

 

香兰这时插了句话。

 

「证明什么的……该不会是要我……」

「虽然会吓到其它人,但也只有这个办法咯。」

 

话语甫落,雾歌便深吸了一口气,以娇小的身躯通过腹腔发出咆哮。

神奇的是,就算她戴上口罩,也依然能大声到让人们听见,其音量可媲美剧院里的歌唱家。

 

「各位!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雾鸦病』吗!这个男人可以告诉你们!」

 

女孩一边大吼,一边指着哑口无言的夕云,此举也成功吸引当场所有人的注意,等到他们将视线全部集中在夕云身上时,女孩又扯起嗓子高喊。

 

「我数三声,这个男人就会变身,在那之前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明白了吗!这可不是魔术!」

「等、等一下啦,要是惹出什么祸端……」

 

这下轮到夕云开始慌张了。

 

「一!」

「喂!真要那么做吗!」

「放心吧,大小姐这么做是有道理的,事后处理交给我就行。」

 

身边的香兰则是笑着安抚。

 

「好吧……」

「二!」

「够了啦,我这就变回去!」

「三!」

 

说完,夕云肥胖的身体便产生急剧变化,肌肉萎缩。

下一秒钟,漆黑光亮的羽翼如同涟漪般瞬间展开。就像冥府的堕天使降临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呀啊啊啊啊啊啊!」

 

其中一部分人开始动摇,受到惊吓的他们发出凄厉惨叫。

尽管变身的过程很可笑,但在现实中目睹这样逼真的过程,那就根本没人笑得出来了。

 

「怪物啊啊啊啊啊!」

「刚才真的不是道具演出吗!不、不、不、不可能的吧!」

「那真的是怪物啊妈妈!」

「没错,就是怪物!但变成怪物并不止他一人!你们……真的理解了这个怪病吗!」

 

雾歌竭力大声说道,以作回应。

 

「好啦,你也赶快现出原形吧,别再躲躲藏藏了,另一只雾鸦!」

 

会场立刻鸦雀无声———

人们既没有面面相觑,也没有交头接耳,冰冷的沉寂开始蔓延整片空间。

 

「快出来快出来!我知道你肯定就藏在里面!快!给!我!滚!出!来!」

 

雾歌眉头紧蹙,环视四周。

僵硬了好一会儿,接着又随便乱指着别人,放声大吼。

 

「你!是你吧!」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是你!」

「俺不知道啊,俺是无辜的啊!」

「那就是你!」

「胡说,我才不是那样的怪物!别侮辱人了!」

「还是说你!可疑的家伙!」

「NONO,小妹妹,咱只是个普通的绅士!」

「那你们是为何来到这里!单纯觉得好玩吗!?」

 

雾歌面红赤耳地叫嚷,像只忿怒的小猫。

 

「因为有人答应过我们。」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的,是起初那名穿着栗色羊毛衫的青年,只见他挂起狡诈的笑容,不再是之前羸弱的形象。

 

「有人?」

「是的,他要我们冒充病人,只要拿下你们,就能获得赏金,足够我风光一辈子的赏金,所以……我决定就赌这么一次。」

「难道说,答应过你的人是……」

「是天使喔!长着一对老鹰翅膀的天使!托他们的福,破产的我又能去赌场风光了!比起这些,怪物又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青年坏笑着张开双臂,眼神闪烁出异样的狂热色彩。

像蝙蝠一样,其它人也跟他做出一致动作,表情都变得怪怪的。

 

「原来如此,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了。」

 

雾歌埋下头,小嘴里低声吐出呢喃,重新戴上口罩。

 

「将民众洗脑,再通过催眠令他们失忆……这是老鹰们一贯的伎俩。」

 

香兰倒抽了一口气,这也让夕云的脸上笼罩着不安阴影。

 

「也就是说『鹰』能随便利用无辜的人来对付我们……这也太猖狂了吧?」

「没错喔。而且,在天门路这种地方闹事,也不会有多少人管,更何况那些家伙已经被洗脑了。」

「那么另一只雾鸦又在哪里?」

「这个嘛……」

 

香兰的表情一瞬间呆滞了下,随后紧张地环视周围,似乎捕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先别管了。」

 

少女急促的语调令身边的两人也跟着屏住呼吸,提高警惕。

 

「真是狼狈啊,雾鸦!」

 

突如其来的,是从上空发出的高亢笑声,回声不断变大,冲击着三人的鼓膜。待她们仰头时,来自天边的鹰人们便已挥舞着翅膀,降临于此地。

 

夕云惊慌失措地不停转移视线,十只、二十只、三十只……岂止是前后夹击,根本就是重重包围。被洗脑的人群……加上操控这一切的鹰人,这简直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状况。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领头的蓝发鹰人歪着嘴角,发出冰冷的嘲笑声。

 

「真是笑掉大牙,就这么点人数……还好意思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我还以为是多大的阵仗呢。」

 

雾歌以洋洋得意的口吻对峙着,似乎挺有底气的样子。

 

「不愧是大小姐!」

「对啊,我都差点忘记了……」

 

夕云紧握双拳,扬起苦笑,脑海里一边回忆上次的战斗。面对为数众多的鹰人,单凭自己是没法抗衡,何况还要顾及到被洗脑的无辜民众,可以说是毫无胜机,但这边真正的王牌,其实是雾歌的那把水枪。

 

光是射出去,就能将对手一网打尽,如同沼泽地般的场地魔法效果。

只要有那把神奇的水枪,不管是再多数量的敌人也都不足为惧。

 

「……我来负责拆散他们,妳就用那把水枪射出一条路吧。」

 

想到作战方案的夕云,走上前对雾歌悄声说着。

 

「用不着你说。」

 

雾歌哼了一声,伸手掏向衣袋,刚抓下去没多久,表情却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啊咧?」

「……怎么啦?」

「我好像……忘记带上了……还放在房间里……」

「…………」

 

夕云的表情顷刻僵硬,这时的他,甚至恨不得张开翅膀马上飞走。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吧!」

 

蓝发鹰人一声令下,被控制的群众突在最前面,朝三人袭来。他们的神情就像僵尸似的晦暗,动作却比想象中要快,前一秒还摇摇晃晃,下个瞬间就已经以惊人速度冲刺过来。

 

「这里先交给我!小夕你去对付那些鹰种!最好带着大小姐,用翅膀飞上去!」

 

香兰罕见地放声大喊,夕云却并不领情。他知道,即便上次是由香兰结束的那场战斗,但这全是因为她一个人在那里虚张声势。这次就不同了,面对思考也被剥夺的对手,这种心理攻势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别开玩笑了!那么多人你应付得完吗!」

「对付这种人海战术,我自有攻略法!但面对那帮老鹰,我就完全不行了!快点!没时间了!不然我们都会完蛋的!」

「别逞强了!那帮家伙根本不会听妳说话!」

「快!」

 

香兰丢下这句后,立刻拔腿就跑。只留下夕云望着涌来的大群人———

 不能随便攻击这些人。

夕云咬了咬牙,理性仿佛在向他反复灌输这句话。

很快的,他又重新集中精神,以公主抱的方式将一脸茫然的雾歌带走。

 

「……抓紧啦!」

 

夕云对着体型明显小自己几圈的女孩说道。

 

「诶?」

 

雾歌白皙的脸颊立刻涨红。

 

「给我……飞起来!」

 

就像火箭腾空而起一样,夕云拍着翅膀,急速升至三百呎———既九十一公尺的高度、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包围了两人,甚至吓得雾歌哭喊着捶打他的胸口。

 

「你在干什么!」

「别闹!不然我们都会掉下去的!」

 

夕云半瞇着眼,恼火地说道。

这也是他第一次飞翔,并没多想,也从未练习。

就象是凝聚心神的念动力似的,只因为拼命想着要飞,便成功了。

说实在的,超越常识也要有个限度啊。

 不过也正是这及时的「升天」,才使得他与雾歌幸运摆脱人群的包夹。毕竟他们再怎么被洗脑,也不至于能够飞着追过来。

 

接下来就只剩一组敌人了———

那便是同样拥有「飞行」能力,甚至能比自己飞得更高、更猛的鹰人们。他们就像空中的猎犬一样,甚至不需要眼睛,就能灵敏地捕捉气息。

 

从速度上来说,这些鹰也有相当优势。他们展翅飞翔,婆娑起舞,在蓝空中拆分成几组小队。一组直接扎入上方铅灰色的云海里,一组向下俯冲降落,剩下一组则是从相差不远的高度逼近夕云这边。

 

看起来他们是想从各个角度锁定对手,或是进行空中拦截,杜绝夕云逃离这片空域。一旦进入射程,便可随时开火。

 

武器自然是鹰眼上次使用的「羽毛」弹雨。以单体火力来说甚至不及十二点七公厘的机枪子弹。但集中发射的话,就算雾鸦的翅膀拥有再变态的防御立场应该也很难抵抗吧,更何况此时还要顾忌到雾歌。

 

「该死,这要怎么赢啊……」

 

夕云表情扭曲,他甚至没法看清前方。尽管如此,他的飞行路线却异常清晰,甚至能以比起剪刀式更具颠覆性的「Z」字飞行冲进上空云层———绝不能让那些家伙同时射中,这是他的直觉。

 

大气啊,快告诉我敌人的位置,狂风啊,吹飞射来的炮弹吧。

少年反复默唸着,却听雾歌大呼一声。

 

「上面!」

「喂,这种情况下妳还能看得清吗!」

 

夕云翩然地调转身姿,以一个急速盘旋开始往反方向冲刺,宛如脱壳的蝉,成功避开来自上方的弹雨,同时从下方射出的弹幕,又将埋伏在上面高强势盘旋的鹰人击中。单以这次纠缠来说,是回避系的胜利。

 

「小心点,要跟追在后面的家伙正面对决了!」

「那就从正面避开好了!」

 

夕云嘟囔一句,依靠雾歌的指挥骤然往上加速。

准备回避敌人的「弹雨」哪知对面并不打算迎击,而是始终紧紧跟随他。伴随剧烈的对流空气,夕云的耳边嗡嗡作响,似乎发起警报。

 

「他没有射击!就像跟屁虫一样!」

「难缠的家伙……」

 

夕云紧张地吐了口气,却不料胸口蓦然发烫,从中释放出的明亮红光,正不断扩大着,似乎从未如此强烈过。

 

「可恶,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

 

少年强忍着灼痛带来的晕眩感,开始感到困惑与焦躁。

而这一举动,正好被雾歌看在眼里。她的表情也即刻发生微妙的变化,似乎正思忖着什么。

 

 

***

 

香兰硬着头皮全力逃跑。

以她的体力来说,是不可能与追逐在后面的人群长时间周旋的。能够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不过,短距离的话没有问题。少女一边想着,一边玩命地冲刺,就好像被狼群追逐的小动物,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她挑战极限。

 

光是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叫声,就能想象自己被这群人抓到之后的画面。此刻,她很庆幸自己穿的是短式旗袍。若为阻力更大的长式,恐怕早在起跑线就已经输掉了。

 

「还差一点,就快到……」

 

香兰气喘吁吁,嘴里一边振振有词地说着。

通过拐角围着扇形的开发区跑上数圈,重新扰回到快餐店附近的建筑物,显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将这群人引到这条街上最为乌烟瘴气的一带———

 

「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

 

香兰溜向赌场,却在入口处被一名体重目测上百公斤的警备人员拦住,但她丝毫不退让,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让我进去!」

「小姐,您看上去好像不太对劲,有十八岁了吗?请出示证件。」

「反正比你大!够了,快放我进去!后面还有一大波家伙!」

「什么一大波啊?大白天的别搞笑好幺,小姐……」

 

警备人员苦笑着皱起眉头,但他的笑容却很快在下一秒凝固。

 

「———嘎!?」

 

面对前方忽然涌来的一大群人,他甚至连发愣都来不及,便下意识落荒而逃。香兰趁机穿过玄关,进入眼花缭乱的赌场内部。

 

撞球桌、轮盘赌机、飞镖盘、梭哈、超大投影幕布、豪华的俱乐部装潢———接二连三映入香兰的眼帘,男人统一西服,女人统一晚礼服,四周瀰漫着奇怪的香水味,仿佛假面舞会一样的迷幻气氛。

 

「哈、哈、哈……」

 

香兰猛然停住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接着又进行调整,深呼吸了一下。

 

「各位!现在不是玩耍的时间了!」

 

香兰刻意抬高声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哈?妳是没睡醒吗,小姐?」

 

其中一名眼神凶悍的刀疤男歪着脑袋嘲笑道。

 

「没时间纠缠这些了!」

 

香兰刚一说完,便快步扎进赌徒当中。

很快的,被洗脑的人群也冲进赌场,他们就嗅着室内的气味,开始没头没脑地四处张望着。

 

「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名赌徒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来。

 

「杀……」

 

洗脑众———能以此称呼的大批人群朝男人袭来。

他们无视了对方的反应,像呼啸的马车一样横穿蹂躏过去,将那名男子淹没在人形浪潮当中,连同惨叫声也被他们的欢呼掩盖。一股紧张的空气顿时在赌场内飘荡。

 

这群人面无表情,空虚的视线左右游移,寻找着正在逃跑的目标,他们因不看路奔跑而不时被绊倒,后面的人则踩着前面倒地的家伙继续前进,丝毫不想停下。那简直就是一幅会奔跑的地狱景象。

 

「各位!有一大帮在这赌输了的败犬冲进来啦,他们全都疯啦!说要砸毁这里!」

 

香兰加快语速,试着将最重要的讯息传递给赌场里的人们。

尽管那是错误的信息。

 

因为她也知道,天门路是工人与黑帮聚集的地段。

帮派火并在这里是时常的事情。所以,眼下是利用这群人的最好机会。

 

虽然她没法挑衅那些被「鹰」洗脑的家伙。

但面对眼前这帮赌徒,此刻就算是漏洞百出的花言巧语,也明显派得上用场。

 

「什么!就凭这帮乌合之众?敢抢我们的地头!?」

「别开玩笑了!赔了本就想来砸场子,也不掂量下自己!」

「趁戴帽仔没来之前赶快收拾掉!」

「正好大爷我也闲着发慌!来吧!」

「噢啦噢啦噢啦噢啦!」

 

抑或是被激怒的缘故,赌场里的人群纷纷换上凶恶面孔,斗志满满。

毕竟他们都是混迹帮派的人士,个个身经百战。这点来说可谓正好。

 

「———哈啊啊啊啊啊!」

     

 就如同跨越了时代的战场一样,格局最终演变为两拨人群间的交锋。

如同蚂蚁族群之间的斗争,单纯以数量决胜负进行围殴,乱作一团。

 

一群人挥舞着玻璃瓶、匕首进行冷战。

持有手枪的毕竟是少数。但在敌我不分、半公尺的近距离状况下混斗,掏枪反而会陷入不利,因此他们选择了最痛快的战斗方式。

 

另一边,冷眼旁观的「乌鸦」———香兰浅浅微笑,终于松了口气。

没错,这就是她的作战计划。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以少敌多。

 充分利用地理优势,将人群引向最混乱的场所,同时,为了让夕云尽可能保存战力,最好与「鹰」直接在空中冲突。这样一来可以分散敌群,二来也能避免雾歌落入危机。

 

反过来讲,要让夕云与香兰交换的话,那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方面,夕云要在为数众多的敌人面前保护手无寸铁的雾歌。另一方面,香兰则会被那些「鹰」虐杀。

 

因此,想要逆转这场不公平的战局。

只有变得比对方更狡黠才行,这就是「鸦」一贯的思路。

 

接下来只要将『鹰』击败,洗脑便会解除。

然而,另一只雾鸦真的藏在那里吗———香兰偏过头,无力地笑了。

 

「在那之前,你们可要好好撑住喔。」

 

少女回头揪了一眼互殴人群,抛以飞吻,便灰溜溜地离开。

 

 

***

 

另一边,空战进入了胶着状态。

尽管在之前的战斗中,夕云依靠声东击西,成功击退了数十只「鹰人」,可却唯有一只始终打不中。

 

不仅如此,那只「鹰」从头到尾都没发动射击。

还自始至终追逐着夕云,无奈之下,夕云被迫使出杀手锏,将乌黑羽毛化作密集的高速弹幕扫射。

 但是,对手的机动性太过异常了,明明像架喷射机一样冲刺,却能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预判,在弹雨中展现出各种诡异回旋。

 

就算翅膀末端被击中数发,迸发出灼热火花,却依旧安然无恙。

与之前那些「鹰」不同,可以说是不亚于「雾鸦」的防御性能。

 

「这家伙……」

 

夕云绷紧心弦,对手在不断接近自己。

就像贴着海面游动的鲨鱼那样,直觉告诉他,一旦被接近就完了。

 

「干脆我们就别躲了,正面迎上。」

「别逗啦!」

 

听到雾歌的判断,夕云忍不住失声笑道。

 

「妳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处于怎样的状况?」

「一旦被接近就结束。」

「看来妳很清楚嘛,然后呢,妳要叫我变成神风突击队什么的吗?」

「反正你也快到极限了不是?」

「……啧。」

 

夕云咂了咂舌,雾歌说得没错,再这么耗下去肯定会被追上。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低下头。

 

「但是,我不想这么自暴自弃……」

「别废话,赶紧冲上去,不然会错过时机!」

「……时机?」

 

夕云脑海里的记忆顿时像走马灯一样回放,方才那些被击坠的「鹰」当中,也有仅仅是被擦伤后又飞回云层的家伙。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明显不是撤退的架势。

 

夕云嘴角抽搐,试图雾歌的揣测,该不会她想利用这点?

还是说,敌人的动态、行动模式也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快!」

 

听到女孩的催促声,夕云不再多想,转瞬之间便调转身姿,反方向冲刺,以战机般的魄力,发出凶鸣。

包括战栗在内,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

唯一残留的,就只剩渗透全身的快感,象是卷入漩涡中。

 拼了———夕云在心中默念。

 

快要窒息。

意识变得模糊的夕云,看着对面迅疾而来的「鹰」在视野里不断扩大。

 

「飞上去!」

 

在这一剎那,雾歌扯下口罩念道。夕云感觉身体即刻缩小数倍,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活———伴随着一团飘散的白雾,身形与大小彻底成为「乌鸦」的他,化作残影,同时,雾歌的身姿也消失不见,如同合为一体。

 

在即将与那只「鹰」相撞之前,身形缩成「乌鸦」的少年抓住死角,以漂亮的抛物线轨迹向上平移,致使「鹰」的双爪抓空了。但如果稍微延迟两秒,就算是突然变化身形,也依旧难逃这对「鹰爪」。

 

另一边,提前埋伏在上方云层里的「鹰」射出羽弹。

进行俯冲。原本是想采取包夹的他,通过读取「风」的气息,在上空逐渐逼近。

 但由于夕云突然改变了身姿。选择突袭的他,不巧与之前一直追逐夕云的那只「鹰」撞在一起,发出轰然巨响。

 

「趁现在!」

 

伴随着耳畔听到的回声,飞至上空的夕云又迅速变回「人形」大小的半人半鸦。

回到先前抱着雾歌的姿态,只见他挣扎着咬咬牙,朝两只「鹰」所在的方向拼命射击。

 

「哈啊啊啊啊啊啊!」

 

夕云的咆哮响彻蓝天,连续数十发耀眼的漆黑魔弹,以暴风雨的态势砸向目标。

其中一只很快掉落下去,另外那只则是收拢翅膀遮掩自己,勉强撑住这波攻击———

 

「别以为……」

 

夕云趁机降落,张开凶翼的他,犹如彗星一样,以音速冲破障壁。

仅仅依靠肩膀,朝着重新展开双翅的「鹰」毫不留情压下去。

 

「就只有你会这招!」

 

胜负已分。

被击中的那只「鹰」如失去重心一样向下倾斜,坠落———就在夕云眼睁睁看着他下坠时,身边的雾歌却拉起他的上衣。

 

「我会抱紧你的,你赶快伸手去救他!」

「哈?」

 

听到女孩意外的要求,夕云即刻傻眼,满脑子一片空白。

 

「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必须得抓住那个家伙!」

「妳要我打算去救那只鹰?」

「那家伙并不是鹰,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

 

雾歌苦笑着,用最低限度的呼吸量说出言语。

 

「那家伙,和你一样。」

 

听到这句话,少年恍然大悟,却也难掩失措。

明明是差点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强敌,可如今却急着要去救他,再怎么样也肯定会心有余悸。

 他真是雾鸦吗、雾鸦究竟是什么、不想再变成雾鸦———各种纠葛的波动开始在他的心中翻来覆去。

 

 

***

 

战斗结束后,夕云等人成功与香兰在快餐店里的房间会合。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一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鹰人」,尽管香兰显得有些迷惑,但她最关心的还是雾歌的问题。

 

「大小姐,妳的口罩呢?」

「刚才一不小心扯掉了,为了战胜对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雾歌扭过头,小声嘀咕。

 

「在说什么呢!幸好『雾』已经差不多退散了,不然妳会有生命危险的!」

 

香兰表情慌乱起来,看上去十分激动。

 

「箱子里还有备用的吧?」

 

雾歌轻描淡写地问道。

 

「呃……是的,不过以后妳可千万别贸然行事啊。」

「我说,口罩这种东西,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吗?毕竟可以买……」

 

看到香兰嘘寒问暖的样子,夕云不解地蹙起眉头。

 

「那些劣质品根本就没用,大小姐的口罩可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嘿、嘿嘿、嘿嘿嘿……」

 

说着,少女露出口水,形象开始严重崩坏。

 

「好吧,那看来完全是妳的问题……先不说这个了,那些被洗脑的人群怎么样了?」

「已经全部恢复正常啦,因为你们打倒了全部的『鹰』,所以维持洗脑手段的『天线』也被切断。」

「那么,这家伙也一样?」

 

夕云用手指向躺在地上的鹰人青年。

 

「啊啦,小夕你在说什么啊,那不是『鹰』吗?之前那群人都是被他操控的喔。」

 

香兰莞尔一笑,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如果他自己也是被操控的呢?」

「诶?」

「看这里。」

 

夕云微微叹了口气,将「鹰人」扶起来,少女这才发现,那只「鹰」的颈背,画着翅膀的纹身图案。如同烙印一般。

 

「这、这是……」

 

香兰瞪大双眼,吃了一惊。

 

「起初我也不相信,但因为胸口的共鸣,以及他的战斗方式,才逐渐开始怀疑。如果不是雾歌叫我去救他,我甚至不可能会注意到,然后我便想起来了……这个人我曾在几周前的报纸上见过,据说是一位投毒自杀的学生。」

 

夕云犯规级的记忆力再次发挥作用,这也让香兰不禁沉思。

 

「嗯……也既是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只雾鸦?」

「正是如此。」

 

说罢,夕云尝试着闭上眼,仅在瞬间就变成对方的模样。

除了翅膀以外,脸型、身材完全吻合。简直就像一对双胞胎。

 

「既然我能够变成他,说明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过是伪装。」

「原来如此,幸好我有拿回圣枪。」

 

雾歌说着,将之前忘带的水枪掏出来,这下轮到夕云慌了。

 

「等等,妳想用这把超粘黏的玩具枪干什么?战斗已经结束了!」

「射他一脸。」

「Stop!妳这是想做什么糟糕的事情!别乱搞啊!」

「净化。」

 

雾歌简单回应一声,随即扣下扳机。

 喷射出的水柱将青年弄湿———果不其然,满脸湿透的青年连头发颜色也从蓝变成荼色,背上的纹身连同翅膀一起消失不见。

 

「妳那把玩具枪原来有这么强大的多功能?」

 

夕云咧嘴一笑,表情还带着几分讶异。

 

「还没完呢,小夕。」

 

香兰接着又补上一句。

 

「这只是消除凭依在他身上的『鹰』的印记,如果是通过烙印支配的洗脑,还需要用同类的共鸣才能唤醒他。」

「我吗?」

「是的,最简单、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王子殿下的吻喔。」

「………」

 

夕云张大嘴巴,脸上的表情象是在说「我没听错吧」一样。站在旁边的雾歌则是默默点头。

 

「最低限度的话,亲吻额头也可以。」

 

香兰竖着食指,微笑道。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事关我作为男人的尊严问题……」

「问题是,小夕你现在也不是人类吧?顶多可以称呼为雄性。」

「那都是一样的!饶了我吧!我可不能违背万物的真理!」

「但如果不让他清醒过来,你也没机会变回去了喔。」

「可恶……」

 

夕云低声呢喃,如同呆在冰窟里一样颤栗。这简直比之前的生死战还要艰难数倍啊———如此想着的少年,缓缓地将身体往前倾,嘟起嘴,准备献出深藏十多年来的初吻。

 

只要额头就够了,只要额头就够了,只要额头……在心中反复念叨的夕云,刚一将嘴唇凑过去。却没想到,对方竟在这时睁开双眸。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霎时盈满四周。

清醒过来的青年,下意识揍翻了上当的夕云。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青年投来忿怒的眼神。

 

「……你、你这变态,干嘛装成马景灵的模样袭击我。」

「马景灵,这就是他的真名?」

 

夕云用手捂住脸颊,愣愣说道。

 

「当然了。」

 

话音刚落,青年也迅速变回半人半鸦的姿态,只不过面孔看上去更加年轻,身高比起之前也矮了近十几公分。

 

「呜哇,没想到还是个小鬼呢。」

「我不叫小鬼,我叫邱山,马景灵是我的死党。」

「喔……这么说来,你有亲眼目击到吗?马景灵投毒自杀的事……」

「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自杀,他是被害死的。」

 

邱山皱紧眉头,一双眼眸眨也不眨,表情认真得吓人。

 

「被谁害死?」

「一个自称『狩猎乌鸦』的魔女,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是『鹰』的爪牙吧,能说下事情的后续吗?」

 

这下连香兰也开始感兴趣了。

 

「她亲眼目睹了我的变身,并告诉过我许多关于『雾鸦』的事情。但马景灵却认为是她将我变成那样的,因为她出现的时机,与我第一次变成那样的时间相差无几。」

「会这么简单就被抓住,只能说运气太糟糕啦。」

 

雾歌一脸不悦地撇嘴。

 

「没错,是真的太糟糕……那个魔女将马景灵杀掉了。还笑着对我说『这样你就可以变成他』……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至今令我难忘。」

 

邱山嘟囔着,表情有些颓丧。

 

「然后您就失控了?」

 

香兰反问道。

 

「是的,暴走的我变成马景灵的模样,并向她复仇。然后当我快要昏迷的时候,又遭遇两名男子,一个鸡冠头,一个银发。」

「是鹰眼他们……」

 

夕云顾忌地喃喃着,隐约回忆起上次的遭遇。

 

「再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被『鹰人』化的我,脑海里只想着执行命令。可马景灵……却已经被他们处理掉,像个垃圾一样,他的父母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没人肯相信我……」

 

邱山一边自嘲着低语,一边不由得攥紧双拳。

 

「不考虑跟家人说点什么吗?」

「我已经没有家了,从变成『雾鸦』之后。」

「说到这个,你不打算利用那种怪物能力变成其它人吗?这样至少不用一直躲躲藏藏下去啊。」

 

夕云好奇地发问道。

 

「我并不打算变成其它人,也没空去记那些死者。毕竟他们都已升上天国,理应获得安息,但马景灵却还在地狱。因此我原本是打算一直变成他,想替他讨回公道。」

「然而,解除了这个伪装变回『雾鸦』后,你就没法再变成那个人了。」

「是吗,这种事情,我、我还……不知道呢……」

 

邱山茫然地呢喃,脸上的表情略微空虚几分。

 

「你……该不会,有那方面的兴趣吧?」

「……开、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地地道道的男生,男生!只对性感的大姐姐感兴趣!和你这个变态是不同的!」

 

面对夕云的质疑,邱山将双手比划成十字状否定,像个孩子王似的。

 

「男生什么的……小鬼,你多大了?」

「高中三年级。」

「……不是吧大哥。」

 

夕云双手咕咚一声撑在地上,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那边的雾鸦哟。」

 

这时,雾歌又故伎重演,压低音量喃喃开口。

 

「妳是在叫我吗?」

 

邱山愣愣回应。

 

「作为第二块拼图。你也,必须,老实,听话。」

「又来了……」

 

夕云的低语中夹杂着几声叹息。

 

「别妨碍仪式。」

 

雾歌转身对夕云说着,从小口袋里再次掏出那张纸———依旧是「乌鸦飞天」的水彩画、

只不过不知何时又多出一只。

 

「听好了!这可是打开雾外世界的钥匙,你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因此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吗……」

 

邱山吁了一口长气,以郑重的口吻回答,看上去似乎已下定决心。

 

「我想知道更多的真相……如果没有那些事情,马景灵就不会死了!所以我想弄明白,至少……我不希望朋友白白牺牲。」

「没问题的,你迟早会知道的……但是在那之前,得随同我来。」

 

雾歌伸出手,嘴角扬起天真的微笑,令邱山也不禁为之动容。

 

「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圣女。」

「……等等,你把这种连牙都没长齐的黄毛小丫头称作圣女?」

 

夕云偏过头,表情愕然地问道。

 

「因为,她跟那些无聊的女人、以及性感的大姐姐都不一样啊,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你从来都只把女人分成那两类吗!?」

「现在已经是三类了。」

 

邱山笑容满面地回答。将这幕尽收眼底的香兰,却在此时背对着三人,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靥。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只……」

 

 

***

 

同一时刻,迷雾笼罩着漆黑背景的空间,瀰漫的白色正在水平线上搅动。

置身于这片氤氲中的鹰眼,正与杰斯一起下着国际象棋。但这并非通常意义的象棋盘。

 

一般的棋盘是由八乘八的方格分别涂成黑色与白色区分。通常会排上士兵、骑士、主教、皇后、国王作为棋子。可这些棋子,却是由玻璃珠与翡翠做成,小玻璃里映照着不同的画面。宇宙、太阳、海洋、大陆、平原、植物、人类头像、城市……

 

「多么美丽的世界,你不觉得吗?」

 

鹰眼翘起嘴角,一脸轻松地下着国际象棋。

 

「是的……」

 

杰斯战战兢兢地,生怕下错一步。

 

「可如今,这个世界却因为一帮坏蛋与笨蛋,步入危机。先来说个傻瓜吧,听说他瞒着上面,派出一支分队,利用大群人去打草惊蛇,最终不仅任务失败,还将关键的棋子送给对方……有吧?这样的蠢货?」

 

说罢,鹰眼将映出「人类头像」的棋子拿起来。吓得杰斯即刻发抖。

 

「这个……」

「是不是真的有啊?」

「我、我不知道……」

 

杰斯扭过头,象是刻意回避视线,沉重地启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愿承认,看来真的是个笨蛋。」

「不!杰斯大人,我只是……只是……」

「只是?」

 

鹰眼歪着脑袋,摆出一张愉悦笑脸,只不过语气听上去象是在威胁对方。

 

「因为上面的家伙看不起我们,所以我想出口气,帮鹰眼大人您将那群家伙先干掉。」

「天真。」

「诶?」

「我已经改变主意啦———这话明明说过多少次,你却都当耳边风,反而还要顾忌那帮老古董,你也太僭越了吧,杰斯。」

 

鹰眼严肃地凝视着眼前神色惶恐的部下。

 

「抱歉!其实我一直都不能理解……您为何会屡次放过她们……」

 

杰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看上去象是忍耐了许久的样子。

 

「嘛,这也不怪你,因为你还不知道真相,和曾经的我一样,不知道那么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鹰眼直截了当地回答。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等她们搜集到全部的『雾鸦』才能行动?」

 

杰斯迟疑了一阵,垂下肩膀发问。

 

「嗯,主要是想等他们搜集到两只,我们这里已经得到一只笨鸦。如果成功将三只都洗脑,你我也不用像这样烦恼。」

 

鹰眼扶着下颚,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我却将那只被洗脑的雾鸦派出去了……」

「嘛,以大局来说,也不过是改变事情的先后顺序,就让她们先得意一阵子好了,连同那两只笨鸦一起。」

「那么最后一只雾鸦呢?」

「关于剩下那只的消息,也差不多快到手了……就给我拭目以待吧。」

 

说完,鹰眼放下棋子,眼中散发出一股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