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境内有两条长河,北方叫黄河,南方叫长江,黄河以南,长江以北,有一个小村子。很久很久以前,大夏立足的这片土地分裂出了七个国家,这个村子就曾属于其中一个国号为楚的国家,不过那都是旧话了。

这里的人们,少见雪。

如今,二月扬雪,大雪封门。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兴奋地跑出家门玩雪,有几个孩子太贪玩,手冻的红肿,哭的厉害,虽然有些吓人,但还是没有吓到剩下的那些孩子们。可是这场大雪没有让朱墨君高兴起来,相反,他很害怕。朱墨君从柴房里搬出了一些受了潮的木柴,搬到房里的火盆旁,借着火烤干。

“好大的雪啊。”

木床上的女人咳嗽了几声,墨君担心地皱了皱眉。

“娘,冷吗?”

朱墨君捡了些去潮了的干柴扔进了火盆,他希望这场雪能早点停下,柴房里的木柴已经不太够用了。

“不冷。”

女人摇摇头,笑着说。

这个叫楚墨的女子是在肚里怀着墨君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不过墨君并不知道这事儿,因为楚墨不会告诉他。楚墨的病,是种慢病,治不好,她的身体就像花一样只能慢慢枯萎。女人又咳出了血,墨君忙用手帕擦拭。

楚墨摸了摸墨君的脸,她清楚自己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以后的路,她的孩子只能自己走了。再如何放不下心,也只能放下了。

“你爹的那把剑,你出门就要带着,千万别弄丢了,有机会就埋下去。”

“我知道,”墨君顿了顿,“娘,我再去给你拿床被子来。”

“不用,娘真的不冷,可别把你再冻病了。”

“我晚上守着火呢,不冷。”

看着墨君的背影,楚墨的鼻子忽的一酸,她能遇上那个男人,能有这么一个儿子,真是太好了,当初能跟着她走,真是太好了。

三月,雪还在下。

女人躺在病床上,牵着她儿子的手,安然合眼。

村后有座小山包,那里葬着的都是村里人的祖辈。墨君的爹娘是外乡人,不能葬在那里,所幸其他地方就没什么讲究了,墨君寻了处离家近的小山丘,把娘葬在了他爹旁边,然后跪在那里,跪了很久很久。

雪落双冢,墨君为两座墓碑拂去白雪。

雪地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手提一把剑,头戴一顶斗笠,身后的雪地里有一段长长的脚印。男人走到墓碑旁取下斗笠,拍了拍上面的雪戴在墨君头上。

“你是谁?”

“我是你爹的朋友。”

“你有什么事吗?”

“教你学剑。”

“为什么?”

中年男人指了指那刻有朱永胜三字的墓碑。

“你爹对我说,我朱永胜的儿子,不能让人欺负了。他很烦,天天说,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那我爹为什么不自己教我?”墨君问。

“因为我的剑术比他好。”

墨君愣了愣,又不说话了。

男人收回手指,等着墨君开口说话,或者从墓前起身,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但男人还是决定等一等,然而这里太冷了,所以他要换个地方等。

“人生在世,无非舍得二字,你若不舍得这已逝的人,又怎么跟我学剑呢?”

男人走了,墓前剩下孤零零一人。

村里,传来老人们悠悠地笑声:“瑞雪兆丰年啊!”

墨君抬起头,望着满天大雪默默无言。

等他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墨君还不太习惯,他换下了湿了一片的衣服,一个人点了蜡烛呆坐在桌前,桌上放着的是朱永胜交给他的一柄剑。墨君轻握如墨般黑的鞘,缓缓抽出剑,不过剑只出了一半,又被墨君塞回去了。

冬风凛冽,吹熄了蜡烛。

墨君打了个哆嗦,他望望四周,忽然发现门被风吹开了。那时门外有个人影,墨君握着剑看着那个人影,一如今日他望着河对岸那个人型的妖物。

“你还在装人啊?”

那个妖物的怪异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