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8月17日清晨,北爱尔兰某处,西班牙团空军营,米格尔出击一小时后:

在一间写着“英联络官专用室,无关人员勿入”门牌的房间里,一群穿着英军制服的军官端着茶杯相互交谈。

“真是的,今天本部没有下指标,他们就完全不干活了呢。这些西班牙人一点也不可靠,你们能相信吗?今天他们只安排了一架次的空袭诶!”

“说的是啊,明明我们这边连航母都派出去了。”

这句玩笑引来了在座所有人的笑声。

“要不我们跟上面申请一些任务吧,要是西班牙人的战果表不好看的话,我们联络官的评价也不会好听的。”

“我同意,现在就拟个报告让下士发给本部吧。”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随后是一声:“有重要事项汇报!”敲门的人不等里面的人作出回答,就擅自推门而入了。

这一行为惹得在场的一众军官对这个不速之客齐刷刷地投去了不悦的视线。

那是一名穿着西班牙团制服的女性,她留着干净利落的亮银色短发,翠绿色的眼眸仿佛暗夜下的狼一般闪烁着桀骜不驯的野性,那一对捂脸男人女人看了都会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的巨乳甚至让外套的拉练都无法拉上。

“你是谁?非联络人员不许进来你不知道吗?”一个英国军官质问道。

“抱歉,长官。”女性说道,“这条消息,必须要让你们知道才行。”

“什么消息?”

听到这句话,女性的嘴角勾起一个残暴的弧度,贝齿开合,说道:“你们的死期到了。”

言毕,两支漆黑的枪管从女性两侧的门框后伸了进来,交叉的火舌来回扫射着屋内的尸体与即将变成尸体的人。而他们甚至连佩枪都没有拔出来。

…………

……

团长办公室里,西班牙团的团长沉默地听着窗外的枪声,一动不动。参谋就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眉头紧锁地看着团长。

又过了一会儿,枪声停止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脚步声的主人没打一声招呼就开门走了进来。

“似乎进展顺利啊,首领小姐。”团长面不改色地对来着说道。

“直接叫我马卡洛夫就行了。”银发的女性大大咧咧地坐在另一座沙发上,翘起了腿,用一个沾血的英军袖标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她的衣服上,星罗棋布的点点殷红构成了一个标准的喷溅血血迹,“一共是37人,数目对吗?”

“一人不差。”团长点了点头,英军的联络官和监察人员正是37人。

就在刚才,伪装成西班牙军人渗透进来的佣兵突袭了西班牙团营地内的英军,电台、车场和宿舍里的英国人被全部击毙。不明就里的西班牙军人在团长的事先打点之下也很快被全部俘虏。

讽刺的是,为了防止西班牙人叛乱而不允许西班牙团机关和地勤人员配枪的命令,让少数有反抗意识的西班牙人失去了战斗的资本而乖乖举手投降。这场团部和佣兵联手策划的奇袭以英军全军覆没、西班牙人无一伤亡的结局收场了。

“我的人呢?”团长问。

“都关在仓库了。”

“我也该过去了吧?”团长浅笑了一下。

马卡洛夫耸了耸肩,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塔台指挥中心来了一条通讯。

“团长,米格尔中尉的联络请求。要怎么办?”塔台的通讯员是事先知道计划的人,他并没有像不知情的那些人一样被抓起来,而是仍然“坚守岗位”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蒙骗本部。

团长想了一下,说:“接进来。”

“这里是海浪1号,遭遇三架幻影拦截,已排除威胁,但是任务失败,请求返航!”

“收到,允许返航……”团长回应道。

“海浪收到!”

“米格尔?”马卡洛夫挑了一下眉头。

“嗯,他是我们的飞行员。不过之前在英国待了快一年了,极有可能是英国人安插进来的眼线。以防万一还是除掉他的好。”团长说。

马卡洛夫笑了起来,说道:“不,我另有打算。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知道了。我们走。”

团长对参谋说道,之后,两人一起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笑容越发深邃的马卡洛夫。

…………

……

抵达安全区域之后,刚刚一门心思考虑着作战与驾驶的我,终于可以开始放任大脑胡思乱想了。

从进入安全区域到完成降落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会给我的思绪放一个小假。无论是屠戮生者的负罪感还是复命之后的说辞,这些事都留到我的脚踏上地面之后在考虑。没有人会命令一架弹尽的攻击机再对敌人做什么,也鲜有会硬闯对方防空区只为猎杀已经没有威胁的攻击机的敌人。现在的我,只需要在这间狭小的舱室里享受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自由与惬意。

不过可悲的是,这一次,我的思维怎么也跑不出“作战”的范围了。

毕竟,这次的任务也蹊跷得很。

今天早上,起飞的时候,除了我之外的所有军机都停在机库里。一架鹞式的载弹量怎么想都不足以摧毁机场,明明制空战机也有富裕却还是让我孤身一人执行任务。

如果这是英国人的所作所为倒也不奇怪,问题是这次下命令的是团长啊,难道说英国人让团长来充当约押(大卫王的元帅,直接设计害死乌利亚的人)的角色吗?

那我的处境还真是可悲啊……连同胞都不能信任的话,也许真的只能投靠莉莎了吧?

“啧!”

不禁对产生了这种想法的自己咋舌。

如果抱着这样的念头接近对我抱有好感的莉莎,无疑是对莉莎的心意的践踏,就算上帝愿意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看来,在考虑如何回应莉莎之前,先要考虑如何让自己活到再一次以莉莎见面的时候吧。

踮起脚尖也看不清的前路、飞上天空也望不到地平线尽头的未来……

下一瞬间,不光是“未来”,连眼前的事物都变得看不清了。

就像有人用透明的棒子将世界的眼色搅在了一起似的,透过舷窗看到的蓝天与地面扭曲融合,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变成了混乱流动的色块,仿佛把眼睛浸入了混合颜色的油漆桶中。

呼吸变得困难,明明可以从面罩里汲取大量的氧气,紧紧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却一点儿也没有消退。身体越发沉重,贴身的衣物又一次湿透了。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它”。

虽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但我如此确信,就是那个不该存在之物。

眼看就要到机场了,这一次不是挑我最危急的关头而是趁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出现吗?好啊,那就来啊!

心脏剧烈鼓动,将炽烈的鲜血泵入四肢百骸。双眼充血,视线射穿迷雾般的色彩漩涡,搜寻着我所憎恶、同时也是憎恶着我的那个黑影。

找到了!

它就在那里,在一片阴影的后面,仰视着我。

你不会还以为我没发现你吧?

我狞笑了起来,拇指的指尖弹开了操作杆上方的盖子,露出了红色的“发射”按钮。

“受死吧!!!!!!!”

…………

……

西班牙团空军营机场的跑道边,一个用伪装网盖住的货柜后面,几个荷枪实弹的佣兵偷偷张望着远在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就是那架了吧?”一个人问道。

“就是它了,都给我注意点,首领说了要抓活的!”另一个说道。

飞机渐渐接近,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鹞式攻击机的轮廓了。它的高度慢慢降低,然而它并未如佣兵预想的那样放起落架降落,而是毫无征兆地,向他们开火了。

14枚68毫米火箭弹在攻击机向机场接近的过程中持续发射,以马赫速度飞行的弹头毫无怜悯地炸碎了脆弱的掩体和它后面的血肉之躯。

“被察觉了吗!那就把它打下来!”眼看抓捕组被炸成了肉片,现场指挥员启动了B计划。

一辆“小懈树”防空导弹车从机库里开了出来,转动发射架让光学窗口对准低飞的海鹞。液氮开始冷却导引头,操作手的手指虚放在按钮上,随时准备在听到提示音的瞬间按下按钮。

发射车离攻击机只有不到2公里,而且这个距离还在被不断缩短,是绝佳的发射阵位。但是在导引头锁定攻击机之前,鹞式突然以一个大迎角爬升飞出了导弹的射界。

“想要逃走吗?”

观察手调整着观察镜,以寻找天空中的鹞式。不过很快,从天而降的火焰之雨就告诉他:你大错特错了。

…………

……

射光了火箭弹之后,它却没有被消灭,只是换了个地方,仍然对我发出阴森可憎的笑声。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我拉起机头,让鹞式仿佛冲上了一个陡坡,急速爬升到高空。鹞式在空中盘旋一周,将速度提升到时速500公里,然后倒转机身,会拉操纵杆。鹞式宛如一条出水腾跃而后翻身入水的游鱼,矫健的身形化为垂直俯冲的利箭。点燃的加力让靠后的两具引擎喷口甩出赤红色的火焰尾羽。

机炮咆哮,将剩余的一百多发炮弹全部倾泻在它的身上。

不消三秒,航炮射击的震动就从座椅下消失了。

连航炮都打空了,可是它还活着。

无妨,无妨!我还有最后一枚炮弹,一枚重达6吨、内含800公斤内油、即将突破音速的炮弹!

我不介意再死一次,只要能杀掉那个东西!

警铃声大作,防撞雷达让操控界面闪烁红光要求我立即爬升。我却毫不理会,反而油杆一推到底。

地面越来越近了,我仿佛能看到它被我碾碎、葬身火海的画面了。

然而就在这时,莉莎闪着泪光却露出灿烂笑容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在脑中回响。

——嗯!我等你!

“不行!!!!!”

脑袋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死死扳着操纵杆向“爬升”的方向拉。

咣!

我感受到机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然后是“喀拉喀拉”的刺耳声响。

在最后关头,我成功将飞机改出,并把速度方向扭到了机头的指向。但是机体还是砸在了地上,向前滑行。不断有蒙皮和金属板被从机腹上扯下来,猛烈的颠簸让我的五感失灵,根本无法判断现状。

砰——————

支撑机体结构的内部大框被扯断了,飞机迅速解体,整个机头被甩了出去,在草地上翻滚、旋转。我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全身上下不间断地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撞击。

这样的折磨大概持续了十几秒,面目全非的座舱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第几次这样狼狈地着地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都有“它”在其中作梗。

我动用没被卡住的右手,用匕首割开安全索,再踹开变形的钢架以解放左手,从倒扣的座舱里滚落出来。

视觉已经恢复了,我看到了非常熟悉的景色。

这里不是空军营的机场嘛!

我的心悬到了咽喉,难道说,我刚才攻击的是……

我的脚边刚好有一个被火箭弹炸飞的尸体,我俯视查看。

“嗯?这个人不是……”

他的脸还算完好,我能辨认出他是谁。这个人我认识,却不是西班牙团的人。那天我的救援直升机坠毁的夜里,和名叫马卡洛夫的佣兵头子不期而遇,当我被马卡洛夫打倒在地的时候,拿着我的外套和马卡洛夫报告的人就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穿着西班牙团的制服呢?

我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远处被机炮打成筛子的防空车——之前它都是停在车场里吃灰的。

我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里被佣兵渗透并攻陷了。

这样的话,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要怎么走呢?停车场一定会有重兵把守,机库的门也要地面主管的钥匙卡才能打开。用腿走的话,很快就会被追上的吧。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声嘶鸣引起了我的注意。

…………

……

“指挥!米格尔中尉逃跑了,要去追吗?”

“这还用问吗!追啊!难倒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跑掉吗!”对于手下的蠢问题,佣兵的小头目气得对着通讯器大声吼道。

“可以车子都被首领他们开走了啊……”

“开什么车?你们连一个飞行员都跑不过吗?!”

“指挥……没有车的话我们真的追不上。不信的话你可以往窗外看看,你那个角度应该正好能看到……”

“说什么鬼……话?”

小头目看向窗外,他看见了一位策马飞驰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