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8月17日清晨,北爱尔兰某处,西班牙团空军营机场:

一架孤独的鹞式战斗机离开的跑道,缓缓向高空爬升。翼尖产生的涡流搅动晨曦间的水汽,为远去的离巢之鹞挂上了两条洁白的绶带。

坐在办公室里的西班牙团团长,目送鹞式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团部参谋长一脸疑虑地开口道:“团长,真的有必要把米格尔中尉……”

“你不用再说了。”团长抬手制止了参谋长,“他和那个英国中将的女儿走得太近了……快去准备吧。”

“是!”

参谋长敬了一个礼,走出了房间。

…………

……

将速度推到经济巡航速度,爬升到指定高度之后进入无线电静默状态,在变更任务的命令下达之前,以惯性和地标导航向目的地飞行。

势如破竹的我方攻势干掉了我的假期,按照团长的说法:苟延残喘的爱尔兰只差临门一脚了,于是英军要求西班牙团发动最后的连续高强度进攻。所以我就被提前召回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如果能早一点结束战争的话,我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思考给莉莎的回应了。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最后再加把劲儿吧。

“不过啊……独自一人出击还是第一次呢……”

没有经验丰富的老鸟给我带队,也没有可以策应和掩护我的僚机,举目张望,蔚蓝无云的天空之中,找不到任何一架与孤零零的鹞式伴飞的友机,甚至连地面上也只有翠绿的田野与稀疏的田间阡陌。

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以最大的肺活量汲取分子筛呼吸机滤出来的氧气,回想这次的任务目标:飞抵爱尔兰南部城市布拉夫近郊的军用机场,摧毁那里的塔台。情报显示那座机场里只剩几架螺旋桨教练机了,只需注意地面防空火力即可。

如果情报属实的话,这将是一个“装了B就跑”的轻松任务,而我也在暗暗祈祷确实如此。

到了距离目标地点20公里的地方,我打开挂架的保险,下降高度同时让慢慢减速。大片大片的绿地之中,兀的出现了一块白色,显然那就是机场了。

只是,从跑道上起飞的敌机,似乎和情报里描述的不太一样。

用一毫秒的时间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螺旋桨战斗机有大三角翼的“款式”吗?然后再用零点零一秒钟作出回答:没有。

那么,那家伙应该就是和我交手过的幻影系列了。

我干劲把火控雷达打开,与此同时目视搜索这片空域——既然跑道上有一架幻影,那么天上有更多的幻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架幻影正从我的后上方,七点钟方向向我逼近,

对于幻影来说,这几乎是完美的攻击位置,然而鹞式的雷达告警器却没有发出信号,也就是说,对方的火控雷达并没有照射鹞式,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的雷达并没有下视的能力。这样一来,对方的机型就很好判断了。它是一架幻影Ⅲ而不是更加先进的幻影2000,不幸中的万幸。

30毫米机炮炮弹犹如两道闪着橘红色光芒的鞭子,在曳光弹的指引下,一点一点修正弹道使它们与我的机体相交。

如果鹞式继续向前的话,将会成为幻影的练习弹道校准的绝佳靶标,而向右转的话,幻影只要稍微做点机动就能咬住鹞式的6点。最佳的选择是转头直面攻击,缩短幻影的射击窗口。

我将操纵杆拉向左边,鹞式抬起右翼向左急转。那架幻影一边开炮一边冲过了我的座舱上方。

即使是拥有加力燃烧室的鹞Ⅲ,速度和加速度也不如幻影Ⅲ,根本没办法在它眼皮底下扭头就跑,我必须让幻影保持在前方才行。

我让鹞式来了一个180°的高G转弯,让幻影进入机载雷达的视场,得空扔掉了挂载的所有炸弹。而这个时候,幻影也放平了机身,转身迎头袭来,向我开火。

情况危急,我来不及慢慢悠悠地等着火控雷达锁定它了,我让尾喷口向右偏移,以近乎水平的姿态,在尽可能减少能量损失的前提下向左转向,躲过了30毫米的致命弹流。

交错而过之后,我连忙转向以应对下一次对冲,不过对方没有转向,而是加速向前飞行。

我没有乐观到会觉得它放弃对我的追杀了,它大概是想利用加速度快的性能将机体加速到更快的速度已获得能量优势,亦或者,它在等待同伴。

答案是后者,因为几乎在我想到这个可能性的瞬间,它身边就多了一架幻影。

真是够呛啊,和一架幻影Ⅲ单挑已经够难的了,现在还要以一敌二。虽然在四十多年前的福克兰岛战争(即马岛战争,福克兰岛为英国对马尔维纳斯群岛的称呼)中,鹞式对幻影取得了21:0的战绩,但彼时的鹞式只不过是对义无反顾地猎杀军舰的幻影执行“捡漏”任务而已,要面对气势汹汹以自己为目标杀过来的幻影,我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

两架幻影比翼飞了一阵,大概是在协商战术,然后,他们行动了。

一架幻想转向我,直扑而来,机炮喷吐着火舌。我向左急转,然后在正前方看到了第二驾御风而来的幻影。

一架在前方,另一架转头咬尾,他们像剪刀一样夹击我。幻影的速度是鹞式的两倍,并且试图利用这个优势来钳制鹞式。

为了对抗这样的夹击,在每一次对冲之后,我不得不做一个痛苦的9G转弯,鹞式坚固的机体可以承受这个加速度,但我就够呛了,我只能在黑视之前承受几秒钟,但我别无选择。

转弯、上仰、俯冲,身体时而被压在座椅里,时而向前要滑出座椅一般……我做尽了我能承受的一切机动,迫使幻影无法跟上我。

幻影Ⅲ的无尾三角翼设计决定了它是一款高空高速性能优异的截击战斗机,但是在盘旋性能和机动性上,鹞式更有优势。幻影跟不上鹞式的动作,一个9G机动甚至能把幻影Ⅲ的机翼从机身上扯下来。

钳在我脖子上的威胁渐渐变小了,只不过换来这个局面的代价是让身体数度濒临极限,我的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

只可惜上帝总是将人送往更甚的危难之中以考验人的信心——又一架幻影加入了战斗。它从我的上方飞下来,射出一连串曳光弹。我感受到机体剧烈一震,不知道哪里被击中了。

我的上帝啊……如果你是在考验我的话,能否请你给我留一点祈祷的空闲呢?

祷告只持续了几个毫秒,我的注意力就被迫从上帝转移到里敌机上。

两架幻影已经锁死了我的退路,为了躲避从三点钟方向俯冲射击的第三架幻影,我猛地向左下方俯冲。

急弯加上俯冲,我觉得我的身体似乎有一吨多重,我攥紧手心让沉重的身体听从大脑的使唤。加速俯冲化解了攻势。

以一敌三的空战漫长而痛苦,但是我必须等待,等待处于有利态势的敌人犯错误。

比如说,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个错误。

一架幻影在与我擦肩而过之后,转弯迟了几秒,当我把机头对准它的时候,它还没有退出盘旋,投影面积最大的机背暴露在我的炮口之下。

机会稍纵即逝,我打开加力,不惜以几十升宝贵的燃油换取区区一两秒钟的早到达时间,幻影进入了机炮的射程,鹞式一记点射将幻影单薄的三角翼打得千疮百孔。

我看到幻影的机身在冒烟,紧接着,从幻影的座舱里弹出来一个小黑点——飞行员弹射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现在就做一次禁食祷告来感谢上帝让那个飞行员犯迷糊的恩德,可惜天上还残留着两架幻影,我连一秒钟都分心不得。

又一架幻影俯冲下来,可能是因为鹞式打开了加力,幻影的驾驶员算错了提前量,一连串炮弹全都落到了鹞式的后面。幻影不想飞过头而被鹞式咬尾,急匆匆地拉起机头向上爬升。显然,幻影的飞行员并没有意识到,在拥有矢量机动能力的鹞式面前做持续拉高机动会有什么后果。

从后视镜里看到幻影拉机头的瞬间,我大喜过望,将机头抬起70°迎角,利用矢量推力变换推力方向,同时操作襟翼使飞机在推力方向急剧变化的情况下半滚转。鹞式抬起的机身像是绕着一根轴线旋转了180°,就像踢了一脚墙壁似的,一瞬间就将机头对准了濒临失速、在空中近乎停滞而无法做出任何规避机动的幻影。

角度和距离都十分完美,鹞式开始上升,在几乎要贴上幻影的机腹时,鹞式开炮了。

这个距离完全不存在能不能打中的疑虑,幻影被怒号的机炮炮弹撕裂之后,鹞式也失速下落了。

我花了几秒钟从失速中改平,燃烧着的幻影残骸垂直坠向地面。

我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连续击落两架幻影之后,场面也只是回到了最初的一对一而已,局势仍然对我不利,但此时我的心情就好像已经脱困了一样。

我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最后的幻影,它就在我前方,火控雷达的照射范围之内。

距离8公里,幻影不躲不闪,以仿佛要撞毁鹞式的气势笔直地向我冲过来。

我想,他一定是怒了。

“呆头鹅。”

我笑了起来。

幻影Ⅲ携带的“魔术”空空导弹没有迎头发射的能力,但是鹞式的AIM-9L可以。

有了上次差点被打的团灭的惨痛教训,鹞式的翼下挂了一枚防身用的空空导弹。在刚才的战斗中,由于射击窗口实在太短,雷达没有时间锁定,我一直在用机炮与幻影战斗,但这可不代表AIM-9L是个摆设。

头盔里响起了“滋滋滋————”的声音,意味着AIM-9L的导引头完成了锁定。

“再见了。”

我如是说道,按下了发射按钮。

在鹞式进入幻影机炮的射击范围之前,导弹从滑轨上点火发射,迎头钻进了它的驾驶舱。我拉起机头,避开爆炸产生的碎片。然后打开加力,加速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这里是海浪1号,遭遇三架幻影拦截,已排除威胁,但是任务失败,请求返航!”我呼叫指挥中心。

“收到,允许返航……”

“海浪收到!”

战机飞出了利默里克郡,进入了英军的占领区。到这里就真的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是,我隐约觉得,指挥中心应答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