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層樓高的百貨公司前方，同時也是人行道的盡頭有個方形水池。
即使時間將近正午，百貨公司的倒影仍足以覆蓋整個池潭，不過我們並沒有像對情侶似的坐下來，只是從陽光處走到陰影下方而已。
芊芊在前方帶頭，她的腳步相當緩慢，我跟著放慢腳步。或許是因為搖晃過於平緩，背上背著的芊穗已經進入沉睡，芊芊會走的這麼慢應該也和女兒睡著有關。
只走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路程，芊芊便停下腳步，隨即轉身。
在水池邊，我和芊芊面對面。
芊芊看見芊穗安穩的睡容，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然後，她從懷中抽出一張純白信封，塞進我的褲子口袋。
「這是我個人的提款卡和密碼，不嫌棄的話請隨意使用。」
「呃。」
芊芊突然的動作使我有點慌張，芊穗也因為我一時的輕微晃動而低聲呢喃，但沒有從睡眠之中甦醒的樣子。
「裡面的存款應該足夠支付兩個月的生活費。」
「嗯……確實日常生活的開銷很重要，比起這件事我更想知道芊芊選擇找我的理由。剛剛腦袋一熱就脫口說出了沒問題，但這件事怎麼看都很有問題啊。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妳說出那樣的請求呢？」
為了不吵醒芊穗，為了能夠順利交談。
芊芊緩步趨近，將身子挪到幾乎是緊貼著的超近距離，這樣對話不需要太大的音量就能知道彼此的言談。
儘管腦海裡知道這樣的道理，雙腳卻還是不爭氣的倒退。
說話聲變小同時，我的心跳震動卻會擴大到足以吵醒千穗的地步。
我們又拉開到一步之間的距離，芊芊看見我微妙的表情，似乎理解了我後退的原因，對著我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好可愛，但是我必須冷靜，理解我退後的理由就別擺出會讓我心動的表情啊，芊芊其實意外的喜歡捉弄人嗎？我不想吵醒睡著的芊穗，芊芊似乎也是一樣，她收起笑顏，薄唇緩緩發出像是氣音的細聲。
「……小言。」
「嗯？」
「想死一次看看嗎？」
「哈？」
「對、對不起！雖然這樣講很像是我在威脅你，但我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才這麼說。」
聽起來很像開玩笑卻不是謊言，芊芊的表情很凝重。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終於理解了自己目前身處的境況。
十年未見的女同學希望我不過問原因幫忙照顧她的女兒兩個月，這期間的日常支出將由對方負責。
簡直就像時下流行的輕小說標題呢。
「如果還珍惜生命的話，請默默的接受請求。」
「這可真是，不是在有求於人的時候該說的話吧。」
「嗚，但是——」
「沒關係，我知道的。芊芊不想說謊，也不想將我捲進妳的煩惱之中對吧？所以才會使用這麼迂迴的解釋。有點能理解了啊，沒有找別人，而是找我的理由，這個世界上能夠這麼快就理解並接受芊芊用心的人大概只有我了。」
我爽快的給了台階。
收下那個信封之後，我其實是知道的，事情並沒有這麼單純，至少可以幫忙的人選絕對不只有我而已。
既然能幫忙處理錢這個最大的阻力，要找到其他人點頭絕對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問題是，其他人會怎麼對待芊穗。
能夠像我一樣善解人意的話當然是再好不過，只是如果那樣的話。
我就不會被排在這個順位了吧。
沒有先找其他人，而是找上了我。
如果我在此拒絕了芊芊的請求，她就必須去尋找排在下位的選擇。
那些人夠好好對待芊穗嗎？無論答案是肯定與否，只要我在此接受請求的話就不需要煩惱了。
「小言……」
「事情結束之後能說給我聽聽嗎？突然來找我的理由。」
芊芊的嘴角勾起彎彎的起伏，哀愁的眼神卻不像個笑容。
「……謝謝，小言，你真是個善良的好人。」
「確實，我是個爛好人。」
理由似乎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我呢。
這樣就好吧，這樣……
真的好嗎？
我沒有踏出腳步，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等待。
「再見，時候到了我們自然會再見面。對不起，往後APP是無法聯絡到我的，請你刪掉好友吧。」
才不會刪，我還打算加入VIP名單永遠留存呢。
連APP這條小徑都被封起來了啊，芊芊，妳究竟踏入了什麼世界？
明明彼此的身影近在咫尺，實際的距離卻好遙遠。
「芊——」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堵住。
藍色的身影趨前，鼻子聞到了淡淡髮香。
然後，身體便被那雙柔弱的手緊緊抱住，芊芊將我緊抱著。
貼緊的身體能夠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芊芊的胸口和我同樣劇烈的跳動。
「……一定，要再見面啊。」
「嗯，我們會再見面的。對不起，小言，芊穗就交給你了。」
還能夠說的話，也就這樣。
無法再更深入的前進，芊芊無聲的將我試圖往前延伸的手掌全數撥回。
那麼，就這樣吧，也只能這樣。
我閉上雙眼，丟棄多餘的猜想，將全部的心神都用來感受芊芊美妙的身體觸感。
這應該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短暫時光吧！
「夫人，最後那一下根本是多餘的，為什麼要讓他吃那樣的豆腐啊？他的表情都噁心到快升天了。」
在寬敞的私家車內，渾身黑色套裝、雙手戴著白手套的女性司機不時偷瞄後照鏡的客人，同時她也注意著後照鏡，隨時警戒路上的來車。
「嗯？但是我也覺得很開心，彼此都高興就好呀。」
後座上的乘客——蘇芊佳臉頰表情輕鬆的回答，讓這位司機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
「不要為了那樣的男人開心啊。」
「憐傷小姐嘴巴上還是這麼嚴厲，明明已經偷偷認同小言了吧，不然就不會輕易的讓我外出了。」
「認、認同？就憑那樣的軟爛男？別開玩笑了，我只是在一群垃圾裡做出取捨罷了。垃圾之中比較無害的垃圾終歸也只是垃圾，並不會因此而變得高級起來。」
「呵呵，憐傷小姐總是能夠這麼自然的擺出傲嬌姿態，說實話我挺佩服呢。」
「嗚，抱歉，屬下不懂什麼是傲嬌。」
「不過，即使那有超過一半是真話，我也不希望小言被稱為垃圾。」
「非常抱歉，我不小心踰矩了，之後請照您喜歡的方式給予懲罰。」
「不需要啦，畢竟有超過一半是真話嘛。」
「我們到了。」
漆黑的私家車，在那高聳的大門前停下。
吱——呀——
似乎是感應到歸來的人們，華麗的金屬大門漸漸往左右敞開。
眼前的大門和直行道路乍看之下就像張開的嘴巴和舌頭。
私家車再度啟動，向著舌頭前進。
「能夠在最後相見真是太好了，小言。」
然後，嘴巴閉上了。
麵條就像吸塵器打掃那樣，被抽進呈現閉合的嘴型，吸吸吸、嚼嚼嚼。
在冷氣開滿的店裡吃牛肉麵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和芊芊分別之後，現在已是正午時分，也就是吃午餐的時間。
我和芊穗在百貨公司裡的麵館並排坐著，前方的木桌上擺著加點的一盤小菜。我捧著自己的午餐，芊穗則是將碗公放在桌上慢慢吸食麵條。
「爸爸，感覺很開心呢？」
芊穗穿的是頂端有著貓耳裝飾的毛茸茸淺黃外套和短裙，整體搭配是即使和媽媽相比也豪不遜色的可愛風格。
被幼女稱作爸爸的感覺意外的挺不錯，雖然可能會招致不必要的誤會。
在這之前我曾經詢問芊穗能不能換成哥哥或名字之類的稱呼，她的反應卻只是歪頭，好像我對她說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芊穗似乎直接把我認定成爸爸的角色了，所謂的女兒都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啊，所以才說要和我交往嗎？
我當然沒有那麼想，實際上睡醒的芊穗也沒有再提到交往的事情，姑且當作那是一頭熱隨口說說的夢話吧，總之芊穗除了爸爸之外，不想對我使用其他的稱呼。
反正我的朋友很少，應該無所謂，這麼想的我順其自然的接受了爸爸這個稱呼。
「嗯……因為剛剛被妳媽媽覆上一層很強的BUFF，我今天可能做夢都會笑啊。」
「笨福？」
「啊，就當作是祝福的意思吧。話說芊穗，妳在暑假有沒有補習？」
「沒有喔。」
「哎呀，真優秀。希望妳是因為太過優秀才不需要補習，現在的小孩都很辛苦啊，那麼妳們的課程上到哪邊了呢？」
碗公裡頭已經沒有麵條，只剩下濃郁的肉湯，我將筷子轉向盤裡的青菜進攻。
「拉普拉斯轉換。」
「這樣啊，那是什麼新遊戲嗎？」
「爸爸不知道嗎？Laplace transform就是將函數 f ( t ) ——」
「好了好了，行了，吃麵吧。我知道芊穗不用補習的原因了，現在的小學生真厲害啊，簡直讓我感覺自己過去有二十年都白活了……」
曾經聽說新生的幼兒會越來越萬能的傳聞，沒想到時代已經進步到我大學的課程在現代只是小學生課綱的程度了啊，進步的幅度也太大了吧。
「咦、呃……我這樣，很奇怪嗎？」
「不會不會，芊穗很可愛啊，不過妳這年紀不能只是懂得課內的範疇喔。」
「意思是芊穗還不夠努力嗎？」
「不是啦，怎麼說呢，社會變動的程度實在超乎我所想像。以前的父母用放牛吃草的方式養育小孩或許還行，現在不行了，父母也是需要不斷做功課才跟得上時代。還好芊穗的媽媽也有注意到這點的樣子，並沒有讓芊穗在起跑點就落於人後。」
「芊穗，聽不懂。」
「簡單的說，芊穗喜歡圍棋嗎？或者有喜歡哪個遊戲或運動嗎？」
「一直都是一個人學習……」
「沒關係沒關係，別哭啊。我並不是要罵妳，只是想確認而已，看來芊芊在這方面大意了啊。還好我有及早發現，現在還來的及，不要擺出那麼失落的表情。」
必須思考一下該怎麼傳達我的想法同時又不要給予芊穗太大的壓力，能夠感覺得到芊穗似乎是相當害怕被責備的孩子，明明能力很優秀，卻總是認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情。
這樣的思考模式，還真是歷久不衰呢。彷彿看見以前的自己，我抓了抓頭髮。
「聽好囉，我只是陳述事實，不要以為後面的話是在責備妳。假如想要成為職業的圍棋選手，或者其他職業的運動家。必須從小學起就不斷的練習，等長大再回頭練習很可能就跟不上程度了。」
「職、業……？」
「很殘酷呢，連職業的意義都搞不太懂的小朋友就必須為了它拚命了。但是啊，如果那是真正有興趣的競技，能夠從小就確立目標或許也是件好事。」
可惜，我並不是能在小學就決定好未來人生的高端份子。
當察覺時，能全力投入的時機已經錯過了。
現在的我，只是走在任何人都能走的平凡道路上而已。
雖然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有點遺憾。
為了夢想而奮鬥，究竟是什麼感覺？
「太複雜的事情我不懂，芊穗只是想和爸爸媽媽在一起而已。」
「芊穗會寂寞嗎？」
「不會，有爸爸陪著我。」
「但是，我並不是……」
芊穗抓住了我的衣角，似乎是想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那個動作讓我想到剛才的芊芊，或許真的是現學現賣的動作。
我舉起右手，用掌心拍了拍芊穗的頭皮。
「是啊，爸爸就在這裡，呢。吃飽的話我們去買東西吧，必須準備芊穗的日用品才行。」
「把……拔！不要離開我，不要學媽媽，總是和我說對不起……」
原來是這樣啊。
總認為自己是不是做錯事情的個性，並不是常常被責備養成的習慣。
事實恐怕是相反過來的，因為芊芊總是和芊穗道歉，使得芊穗的思考模式跟著被感染了。
為什麼芊芊要不斷的道歉呢？這恐怕不是個適合詢問芊穗的問題。
「那麼芊穗也不要哭了，笑吧，只要笑著，總會有好事發生的。」
「嗯……嗯！」
看著芊穗勉強擠出的笑容。
至少，在這兩個月裡讓芊穗輕鬆的度過吧。
我在心裡默默地下定決心。
夏天的夕陽像顆發光的橘子，有點慵懶的暖光緩緩在西邊浮沉。
童裝的價錢比想像中還要昂貴。
這個時候的我還沒有使用芊芊交給我的金融卡，好聽點的說法是不想要讓女孩子負擔太重，簡單點的說法就是我想耍帥。
而代價就是半個月的薪水瞬間蒸發。
「像我這樣的窮人，百貨公司真的是不能太常去啊……」
順其自然的就直接在百貨公司裡購買芊穗的衣服，結果被談話技巧點滿的櫃台小姐狠狠剝皮。
雖然我也做過和客戶面對面接觸的業務，但是服務業的小姐簡直是不同等級，我現在深深感受到自己只是多麼渺小的存在。
「爸爸，很苦惱嗎？」
好可愛，怎麼說呢，櫃檯的小姐其實是隱居的星探嗎？
新買的短袖套裝讓芊穗變的閃閃發光，比起可愛系的布偶裝，稍微裸露肌膚的黑白輕裝讓芊穗更加……可口？雖然是很奇怪的形容詞，作為感想卻意外的合適。
可惡，這樣的話我豈不是會覺得花掉半個月的薪水只是點小錢嗎？百貨公司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爸爸其實很高興呢，芊穗覺得開心嗎？」
「嗯！」
看見芊穗滿足的表情，我也感到很開心。
所謂的表情在笑，內心在淌血就是這種感覺吧。
總之，經過一番折騰之後，我總算爬上三樓，回到自己的狗窩，也就是公寓房間……的門口走廊。
「早啊，友言先生。」
「早個屁，現在已經快晚上了。糜爛的大學生睡到現在才起床嗎？」
我的鄰居，也就是住在隔壁的女大學生，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她的名字叫什麼我已經忘了。
因為她是個喜愛BL漫畫的腐女，所以要稱呼的話我都是叫對方小腐妹。
有著及腰的漂亮金髮和纖細挑高的身材，穿著隨興的小可愛背心和熱褲，那樣的她正在自己的房門前伸懶腰。如果是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或許會被那樣的動作迷倒，可惜已經認識小腐妹一段時間的我並不會輕易動搖。
原本我是想無視她直接走進房間，但要和她交談的話，現在確實是個好時機，所以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我還是停下了腳步。
「友言先生。」
「嗯？」
「你自首了嗎？」
「自首什麼啊？」
小腐妹伸出右手食指指著我的腳邊，正好指向小貓似的蜷縮身體緊靠在我旁邊的芊穗。
「請別裝傻了，早上突然大喊『蘇芊佳！』的友言先生。肯定是連上熊貓網站看見新出的蘿莉系薄本一不小心太過性奮，把女主角的名字喊出來了吧？即使打過手槍也無法滿足自己那骯髒下流的大腦，友言先生就這麼提著自己勃起的小水槍，連門都沒有關就衝出去狩獵清純可愛的小學生……友言先生，現在還來的及，趁你還有理性的時候快點去警察局自首吧！」
「不要擅自將現實和妄想結合好嗎？在妳眼中的我原來是這麼變態的人啊……」
「友言先生！做錯事並不可恥，可恥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
「可恥的是妳的腦子啦！」
好不容易冷卻下來的思緒，感覺頭又隱隱作痛起來。
要和這種妄想宅解釋很麻煩，不解釋更麻煩。真是的，為什麼我的鄰居偏偏是這傢伙啊。
「不要欺負我爸爸！」
「芊穗……」
喔……如此窩心的呼喊，這時候卻只會越描越黑啊……
「爸、爸爸？友言先生，也就是說你參考了嗶——的劇情在幾年前監禁蘿莉系人妻，然後經過嗶——的劇情之後，最終強迫對方生下小孩，到今天總算要拿來用了是嗎？」
「嗶妳妹啦，是有多希望我是蘿莉控啊？唉，總之，先進來喝杯茶吧。」
「友言先生，你放棄辯解同時也不願自首嗎？雖然我們相處的時光尚淺，但是為了社會和諧，看來我必須忍痛捨棄過去的交情，趕緊匿名報案才行。」
「我認為是妳的主治醫師已經放棄治療才對吧，有時候真不知道妳說的話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裝傻。」
「什、什麼啊，友言先生，我們認識這麼久的交情，你認為我會隨便開玩笑嗎？」
「喔，是喔。既然如此，妳為什麼隨隨便便的就進來我房間啊？這可是（妳腦中的）強姦犯的房間呢。」
剛才左一句辯解右一句自首的小腐妹，在我打開房門同時，快手快腳的鑽進了我的房間。
小腐妹常常到我房裡借漫畫和輕小說，至少持續了有一年以上吧。她似乎相當中意我房間的樣子，總是抓到機會就想鑽進來。
相對的，我卻沒有看過或進過小腐妹的房間。
「嗚，這、這是……哈哈，被看出來了啊。」
小腐妹順手順腳的走到我的床邊坐下，即使在床邊，距離玄關其實也才差兩步距離而已。
似乎恢復成可以正常對話的小腐妹了，我輕輕嘆了口氣。
「平時的話我才懶得裡妳，但是今天我有點事要說才會邀請妳進來。總之，先介紹給妳認識認識吧。這是我九歲的女兒，芊穗。」
「我是爸爸可愛的女兒，芊穗！」
「……果然還是要報警吧，這次我不會再開玩笑了。」
「抱歉抱歉，我說笑的啦，別拿出手機啊！」
「芊穗沒有說謊。」
「……」
「妳那是什麼眼神？」
「警察局嗎？我要報——」
為什麼要把警察局的號碼設在快捷鍵啊，我完全反應不過來，小腐妹已經撥通了警察局的號碼。
「抱抱是吧，好好好，抱歉啊，我女朋友喝醉了不小心亂打電話，掰啦。」
情急之下只好硬搶她的手機，隨口掰了個理由將電話掛斷。場面已經夠混亂了，拜託別再找人來添亂啊。
「呀！啊！非禮啊！」
「吵死啦！給我冷靜點！」
「咦？欸……嗚、嗚……芊穗，做錯事情了嗎？」
芊穗似乎被小腐妹突如其來的喊聲……和我的大吼驚嚇到，淚眼汪汪的表情看起來只差一步就要哭了。
「別哭、別哭，這個人總是這樣神經神經的，請原諒她吧。」
我只能丟下小腐妹，順便把她的手機也甩到一邊去，接著蹲下身子安撫強忍著淚珠湧出的芊穗。
「什、什麼啊？說的好像是我的錯一樣，你不是也趁機碰到我的身體嗎？我、我只是……」
「是妳的錯。」
「噫……」
「是妳的錯。」
「好啦好啦，對不起嘛！那個，是叫芊穗對嗎？請原諒姐姐吧。」
「芊穗……芊穗是好孩子吧？爸爸？對嗎？」
「當然，芊穗是世界第一聰明可愛的好孩子，和那邊那個智障比起來要好上幾千億倍呢。」
「喂！你——」
小腐妹似乎想要反駁我說的事實，說實話我被搞得有點生氣了。
「嘖，閉嘴好嗎？」
「嗚……」
「爸爸！」
「嗯？」
「我想當個好孩子，所以姐姐，我原諒大姐姐了！」
「喔……芊穗……芊穗啊啊啊啊啊，真的是世界第一聰明可愛的好孩子啊！」
「不要擅自撲過來啦，芊穗被妳的腐屍臭薰成白癡就慘了啊。」
我抱住芊穗，利用身體拚命抵擋從床邊飛奔過來的小腐妹。
說起來，我是要說啥來著？
對了，明天是星期一，我必須要上班，必須要有人幫忙照顧芊穗才行。
偏偏那個剛好有空的人卻是個智障，或許讓芊穗自己看家的效果反而更好。
「唉……」
想歸想，之後我還是請小腐妹在我不在家時幫忙留意芊穗的狀況，順便隨口編了芊穗其實是我老家來玩的遠房親戚之類的理由。
小腐妹沒有多想，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請求，畢竟是笨蛋嘛。
「才、才不是。人家才不笨咧，怎麼說我也是念法律系的耶！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個男人來拜託我就會答應好嗎？」
「天啊，我已經可以想像未來被分配到妳這個律師的那個人，他的表情會有多絕望……」
深夜。
我還在開著小夜燈的書桌上和筆電奮戰，或許是因為和笨蛋交流太過費時的關係，總覺得今天沒做什麼事情就要過去了。
唯一的床鋪讓給了芊穗，房間角落的組合衣櫃裡還有備用的棉被，我等等鋪那個睡地板就行了。
還好現在是夏天，只蓋著一件薄外套睡覺也不至於感冒。
「……今天就這樣，差不多了吧。」
時間是凌晨兩點，我將筆記型電腦闔上，伸手打開廁所的燈光。
做完睡前的紓解之後，我將組合式衣櫃的拉鍊拉下，拿出備用的棉被，稍微拍打之後直接丟到地上。
一旁的芊穗睡得很沉，沒有被早上的休眠影響到晚上睡覺意願的樣子。
心裡果然還是很在意啊，突然將芊穗託付給我的理由。
只是，已經沒有辦法知道了，再多想也沒用，只能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
「好了，睡吧。」
我將棉被當作墊背，隨手拿了衣櫃裡的冬天外套蓋著肚皮。將眼皮闔上，讓思緒沉浸至安寧的暗夜之中。
朦朧之中，似乎有什麼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晚安。
我沒有多想，沒有多餘的氣力思考，意識便迅速的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