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夏目晴海再没找过夏野水。

短暂失序的生活恢复正常,班主任那边她不知道该如何交代,索性装作不知道,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夏野没有来学校。

看起来她要失约了。

夏野的情况她并非不关心,也不是没想过找上门,但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何种面目面对夏野。朋友?同学?恋人?她不得要领,好像失去了一开始时无所顾虑敲开夏野家门的勇气。

与此同时,夏野也在思考一样的问题。

习惯了终日打游戏的生活,却不习惯脑子里住进个女孩的夏野,此刻正无比动摇。深夜时分她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发现自己在眷恋那夜樱花树下的温存。

温暖,有夏天的味道。

忍不住回味个不停,尽管知道不应该,但就是忍不住。啊,原来自己寂寞至此。

只要她再来一次,我就立刻回去学校。她对自己说。

可夏目没再来过。

夏野水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睡到中午起床,吃过午饭后打游戏,直到凌晨。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比以往投入了更多的时间,被代练账号的主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账号忽然变强了许多,高兴得给夏野加了薪水。某个结束游戏的晚上,夏野在沙发上草草和衣而睡,脑海中蓦地蹦出那个惹人厌烦的长腿女孩,忽然感到心里酸酸的,抓紧衣角。

原来被人关心会上瘾。

“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黑暗里,她小声地说。

樱花看了,但期待已久的夙愿还未实现,她也没有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开心起来。越想越烦,她索性不睡了,穿上拖鞋出门去便利店买东西。外头居然还在下雨,暗垂的天际像在哭泣,夏野打起伞慢慢走向不远的便利店,每一步都沉重。

她这一天多买了两罐樱花薄荷糖。

雨水常被用来比喻成天空的泪,经由此,它或多或少承载了悲伤的感情。

这座蓝色的雨城,说不定该叫悲伤之城,夏目想,加上蓝色在英语中也有悲伤的意思,这就更有趣。

大概过了一周,班主任找到她,询问夏野的情况。“看你每天都挺忙,我不太好意思问,可不问又觉得心里过不去,所以……”她有些愧疚的神情。

夏目摇摇头。“请别担心,她预计快回来了。”

“真的?”班主任又惊又喜,“你好厉害,夏目同学!我们用了三个月也没做到的事情,你居然只用几天就完成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总不能说是自己强迫吧……夏目暗忖。“这就不方便说了。我想问,夏野同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

班主任顿时有些支支吾吾,架不住夏目直勾勾的目光,她叹了口气,道:“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发志愿表那天她的表被风吹掉了,被她朋友捡到,之后就在全班面前嘲笑她写的东西,大家自然也都跟着笑,毕竟她成绩很差,往上填什么‘国立东大’不是很扯吗?”她说着有些讨好地看向夏目,“这些我也是听说的。当然,夏目同学你不一样,你是真真正正有着才能的高材生,你才应该往上填那种学校。”

夏目眯了眯眼睛。“我没比她好到哪去。”

“别这么说嘛……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目没有回答,她道声告辞离开了办公室。有事要做了。

“猜猜这里谁需要给夏野水道歉?”

下午五点光景,放学已经一小时有余,被班长要求单独留下而一头雾水的远坂同学此刻的疑惑得到了解答,那个新来的、手腕厉害得令人畏惧的转学生班长正靠在她的桌边,漫不经心地这样问。

“……你在说什么?”远坂愣了一阵,打算先装傻充愣蒙混过去。

夏目笑了笑,她早料到罪魁祸首会有这种反应,于是吐出杀人诛心的话。

“明天我会向大家解释,想读国立东大的其实是你哦。”

远坂当下觉得自己倒霉极了。放学的铃声刚刚打响,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第一个冲出教室,那个平日里无人敢直视的新任班长就走到她桌子旁,居高临下用极其冷淡的语气让她等等,那语气中蕴含的不容反抗让她打了个寒战,当时就有不好的感觉,现在成真了。

“什——什么国立东大?”远坂目光游移,她害怕起来。

“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你呢,嗯?成绩中游小姐?”夏目不理会远坂的伪装,俯下身,在远坂耳边低语。“还是说,年级排名前一百的成就已经让你乐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有了贬低把自己当成唯一朋友的人的勇气?”

“……!”

的确,在年级第一的夏目看来,年级前一百就是中游水平,远坂想反驳,却悲伤地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现在再来猜猜吧,谁需要道歉?”夏目冰冷地笑着,眼神毫无波动。

于是这一天晚上,夏野莫名其妙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曾伤害自己的班上唯一的朋友痛哭流涕着和她道歉,字字声泪俱下,可没说一半就被她打断。

“得了吧,没必要这样,而且我也不想听。”夏野握着手机轻声说,“我已经不打算和你做朋友了,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可是——”

“我来说吧。”

夏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夏目的话音撞进耳朵,“让远坂同学道歉的是我。”她在那头淡淡道。

“……所以呢?”夏野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没了,就只是这么说一声。先挂了。”

夏目说完,“啪”的一声挂上电话。

什么?夏野后知后觉地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不敢置信,她还以为夏目会说些希望她早点回去的话,哪怕只是场面话也好,可就这?

夏野盯着手机屏幕挂断后的界面,一股无名火窜起。

之前还与她家寸步不离,恨不得立马把她扛到学校,现在这么冷淡做给谁看呢?

“他妈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娘不关心!”

夏野把手机狠狠摔到沙发上,转身躺下继续打switch,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赌气,把下唇咬得死紧,神情焦躁。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变得期待,明明是被动地等待着变化,却也有那么一点想要见到她。

是的,她想见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