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旅社,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坐在路边长椅的夏野,蜷缩在长椅上的后者抬头看到一路奔来的夏目,有点心虚。

“干嘛……那么气势汹汹的,还有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浴衣加运动鞋?”

看到夏野平安无事,夏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板起脸,上前抓住夏野的手腕。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逗留,你不知道这里是山上吗?跟我回去!”

“我当然知道。”

夏野挣开夏目的手,有些底气不足。

“那为什么?”

“我有点搞不懂了。”夏野轻声说,“对自己也是,对你也是。”

“……?”

“真是的,明明是你擅自闯进我的生活不是吗?”夏野叹了口气,“原本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这学不上也罢,反正有在做游戏代练,又饿不死。可你一来就把我弄得手忙脚乱,脑子都变奇怪了。”

“你自己一个人?”

夏目有些诧异,她这才想起来,来了这么多次,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夏野的父母。

“对啊。没和你提过?我是父母离异的可怜虫。”夏野自然地说,“我靠妈妈打到储蓄卡上的生活费和学费过活,你也发现了吧,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因为我想脱离家庭自己生活,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家庭可言。所以,你那天其实算是私闯民宅哦,可以抓起来的,判你刑。砰~砰~”

她手比作枪状对准夏目。

“不会寂寞吗?”夏目轻声问,她完全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只是站着。

“会吧,偶尔会。”夏野含糊过去,低下头,“但我这几天并不寂寞。”

夏目沉默了一会,再度抓起夏野的手腕。

“走,和我回去。”

“其实我挺羡慕你。”夏野仍旧低着头,“长得清秀,身材瘦削高挑,腿又长,三天就能当上班长,还愿意为我这种人这么上心,你真的很厉害。相比之下我就……”

“所以说,没有什么好羡慕的不是吗?”夏目有些生气了。

“当然有啊!为什么没有?”

夏野也失控了,她抬起头和夏目硬碰硬地对视。

“是啊,没错,我就是成绩烂到家,就是个没人管没人要的可怜虫,就算是这样我连羡慕你一下都不行?你以为你是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闯进我的生活之前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她吼道,悲愤地甩开夏目的手,两只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水润莹滑,“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干嘛要来扰乱我的心?我就是羡慕你了,怎么着?难道你还能打我骂我?那么高姿态,就别妄想着能劝我复学啊!”

一片樱花花瓣从天而降,飘到夏野的手心,让话还没说完的她愣了一下,夏目惊讶地看向花瓣,“这是……”

她忽然悟了,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

“对了,山上!”

沿着山腰处开始延伸的小道一路向上,夏目几乎是跑也似的上到山顶,然后她就呆住了。

“慢点,等等我……”

夏野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头,她今天的体力槽原本就清得光光,这么两个小时休息压根没攒下多少,好一会她才手脚并用地爬到山顶,顾不得擦掉手掌上的尘土,她抬起头,眼中映出呆滞的夏目的背影,还有——

一大株绝美的樱花树。

树冠的广度足有十多平米,已经赶上她们住的房间大小,大大小小的枝桠上结满绚烂的樱花,风一吹,花瓣簌簌掉落,犹如一场迟来的粉色之雪。夜风如水般冰凉,把花瓣吹得向四周洒落,有几片甚至飞到夏目的头顶,她伸出手掸去那几片“大胆”的樱花瓣,垂下手臂。

夏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搞什么,”她声音沙哑,“真被你找着了?什么狗屎运啊?”

夏目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头,出神地盯着樱树。

夏野也看向那些花,用手接住几片纷飞的花瓣,她刚想开口说话,下一刻,充满夏夜气息的清凉微风吹来,轻柔地一瞬吹落满树花瓣。

这可能是两个女孩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景象。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走动,在一座山上还未来得及离去的暮春,此刻以满树樱花散落的方式离开人间。多美,夏野痴迷地想着,目不转睛,她接住一片花瓣,用唇齿衔住,清甜的馨香充满口腔。身旁的夏目忽然开了口,“你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平静地问。

夏野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未尽的话,道:“看到樱花的那一刻全给忘了。”

“是吗。”夏目点点头。

“虽然是这样,刚刚太激动了,抱歉。”

“不重要。”夏目摇摇头,“记得我在旅社说过的话吗?”

夏野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的第二层含义,两边脸颊就被夏目单手掐住,“唔……?”她的大脑一角还在迟钝地思考嘴里的樱花,下一秒樱花花瓣被夏目用手取出,她把花瓣放进自己嘴里含了一会,露半截在外头。

“等等,那是我咬过的地方……”夏野脸颊被掐着只能费劲地说。

夏目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她含糊地说,吮吸了一会,吐掉嘴里的樱花,放在夏野脸上的手绕到夏野后颈,将她一把揽了过来,低头吻住她的嘴。

“?”

夏目和夏野的头顶,夏目的浴衣,夏野的水手服,都沾上了无数花瓣。夏野的大脑罢工,她变成了一只木偶,感受着对方柔软的唇和不安分的舌头,神经质地散发着她不排斥的气息,或者说,樱花的气息。

难怪要含着樱花……卷卷头发的女孩想。

她轻轻伸出手,揽住夏目的腰。

十几秒后,夏目轻轻收回手,两人的唾液拉成十几厘米长晶莹的细丝,看上去既色气又魅惑。

“可要记住了,樱花味的初吻。”夏目微微一笑。

夏野下意识用手指摸摸自己的唇,目光迷离。

在这场初夏的夜樱之雨里,夏野被夺去了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