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對陳革造成的震撼十分之大,甚至讓他忘了自己處在的只不過是類似於放映機一般記錄著過去發生事情的世界裡。

在他的眼中,夕陽的陰影之下,那少年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出現在他面前的人,那少年的神情,他的聲音,他的面貌,都與真人完全沒有任何的區別,讓陳革不敢不相信這是真實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

只見此時那孤獨的少年彷彿被世界拋棄一般,孤零零的站在被夕陽的光芒照不到的角落裡,他的衣服因為兩次爬過瓦楞紙的已經粘上了各種各樣的灰塵,彷彿他比那些安魂夜變化而成的廢舊物品還還要不堪。

陰沉的角落裡,少年抱着那個毛絨玩具熊,就彷彿找到了自己最為珍視的朋友一般。

他的眼中充滿了一種久違的神情,彷彿是溫暖,但是裡面卻有帶着一絲若隱若現的難受的淚痕。

“以後,我也有朋友了……就讓你來當我的朋友吧。”

“那些人嫌棄我,不想讓我當他們的朋友。”

“好,那無所謂,至少今後我已經有朋友了,我跟他們也是一樣的。”

少年的眼睛濕潤,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光芒的原因,似乎他的神情中帶着一份病態的渴望,似乎是在一片黑暗中尋找光明一樣。

“以後和咱們就是朋友了,咱們去做一輩子的朋友吧,讓那些人羨慕死咱們。”

陳革的瞳孔微微的顫抖着。

他明明看到那詭異的毛絨玩具熊,它的頭部似乎在沒有任何人作用的情況下,以機械般的規律偏轉着,看起來十分恐怖,可是那抱着玩具熊的男孩確實渾然不覺。

陳革感覺到一種本能的詭異和危險,他聯想起在那無邊黑夜之中,無數詭異怪物展開攻擊之前的前奏。

“喂,小朋友,危險!”

“那個玩具熊……那個玩具熊是不能碰的!”

出於本能,陳格向著男孩子大聲的呼喊道。

那男孩則像是沒聽見一樣。仍然抱着玩具熊孤零零的站在角落裡,似乎是失心瘋一般,在和那個玩具熊不停地自說自話,在夕陽下,他的影子卻一直掩蓋在了角落的陰影之中。

“……”

“那孩子聽不到我說話嗎?”

“的確……”

陳革想起在一路上他飛快的從那街道上跑過,可是周圍的人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似乎這些人只不過是按照災難來臨前那一天的行動軌跡,如同放映機一般的生活着,對周圍一切的影響都不會做出任何的反應,就像一個又一個在木偶戲中被絲線牽着的傀儡一樣。

“真的是這樣嗎?”

陳革看向那仍然抱着毛絨玩具型的少年,一個奇妙的衝動,卻突然從他的大腦中升騰起來。

他瞅着那少年的位置。

“如果這些人不會對我的話感覺到反應……”

“那麼,如果我直接觸碰他們呢?”

“如果我觸碰那個男孩,能不能從他的手裡把那隻毛絨玩具熊奪走?”

陳革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即將面對安魂夜之前做這種事情,就想同樣不知道這純黑之牆中的空間究竟代表着什麼一樣。

他的行為也許是出於本能,也許是出於好奇,更或者是出於不願意看到這男孩即將面臨的未來,儘管這事情已經發生了。

但是每當看到這靜謐如初的村莊,這來來往往的人們,以及那永遠被定格在那一刻的房間中的晚飯,他卻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觸動。

“如果,能改變這一切呢?”

“我是說……如果呢?”

“我知道這也許不可能,我也知道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反正花不了多少時間,我還是試試吧,說不定……”

陳革已經走到了少年的面前,他伸出手便向著倆少年懷中的玩具熊抓去。

“……”

陳革的手直接穿過玩具熊,穿過了少年的手臂,穿過少年有些瘦弱的身體,直接從少年背後穿了過來。

那少年彷彿一個幽靈,一個全息投影,與陳革沒有任何交集,他仍然抱着玩具熊,聊着一些朋友之間才能說的話。他處理在陰暗,這種眼睛卻略微反射着夕陽照射過來的天黑,之前的最後一縷光芒。

“……果然嗎?”

“看來這就和那些房子中的飯菜一樣,只不過是過去事物的復現,或者說類似於三維的投影。我不管在這裡做什麼都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任何影響的。”

“畢竟這本來就是已經發生的事情,現在我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去面對安魂夜吧……”

“我可還真是異想天開呀,希望能夠從這過去的錄像之中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現實……世界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對於這個結局,陳革並沒有感覺到多麼遺憾和傷感,畢竟本來就應該如此,至於剛才他的那些嘗試,也只不過是一個希望的可能性而已。

夕陽的光芒從樓層的縫隙之間照射過來,從一家窗戶里的鏡子反射着,直接照到了陳革的眼睛裡,讓陳革一瞬間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只能低下了頭。

“……”

然而這時,陳革卻看見那個少年居然面向著他,抬起了頭來。

“?”

“巧合嗎?”

陳格頓時有些驚訝,那似乎並不是巧合。

他看向那少年的面龐時,那少年白凈秀氣,略帶着稚嫩可愛的臉蛋上,那如同灰色寶石一般的眼眸,竟也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就好像穿透過時間的阻隔,在與此時的他對視一樣。

那也是如同一個黑色的世界一樣,訴說著絕望,痛苦,悲傷,卻彷彿有一束夕陽的光輝在他的眼睛裡折射着,就好像在黑暗的最底層祈求着某種力量的救贖。

“……”

“不好,看樣子這絕對不是巧合呀,他真的是在以這個角度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

“他感受到我的存在了?”

“可是,他明明只是過去的倒影啊……”

“怎麼回…”

就在陳格驚訝地盯着那少年的眼睛,這時,他卻猛地發現,在少年的身體上,卻突然出現了某種特殊的變化。

那是……

他的皮膚上,手腕處,腳踝處以及衣服之下的皮膚里,居然冒出了一個又一個如同黑色的被扎出來的針孔一般的恐怖傷口,密密麻麻的看起來十分滲人,在他的身體上不停的蔓延,那速度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在陳革的眼中,這傷口再熟悉不過了,因為白隊長的腿在遭到安魂夜的個體襲擊時,造成的傷口也是這樣的。

“嗯?!”

陳革一下子感覺到了驚險,他有些緊張的往後跳了幾步,和這個少年的身體拉開了安全的距離,看着這個少年。

而此時這少年的表情以變得越來越僵硬,此時倒真正的像一個木偶一般。

而緊接着,那些如同密集恐懼症一般的詭異黑色孔洞遍布着少年的全身,致使他的身體也竟然如破碎的陶瓷片一般,彭的四分五裂開來。

“啪……”

身體如同在內部放了一顆炸彈一樣頓時四分五裂,露出來的並不是噴濺而出的鮮血和碎肉,而是如同像石油一般純黑色的物質,彷彿他的身體從內而外整個便已經被這種黑色的身體所腐化了。

這一幕在陳革的眼睛中看起來極為富有衝擊力,即使在最為重口味的恐怖影片中,甚至那些陳革見所未見,只聽說過的什麼暗網影片中,應該也不會出現這樣令人感覺到極度不安與不適的場面。

灰黑色的肉塊伴隨着如同墨汁一般的液體噴濺出來,多虧陳革已經朝後躲閃,不然的話,如果這極為噁心恐怖的黑色液體噴濺到自己的身上,他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這也是在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還是說…這並不是什麼簡簡單單的浮現,而是這片純黑之牆發生了某種特殊的變化,這裡變得不再安全了?”

陳革看向那掩映在學校樹木中的小樓,那裡是純黑之牆之外的建築,也是安魂夜棲身的建築。如果這純黑之牆不再安全的話,那麼他能夠進入的地方也就只有那裡了。

儘管那裡也許有着比純黑之牆恐怖一萬倍的存在。

“有些後悔啊,我在這裡呆的時間略微有些長了……”

陳格看向四周,只見那些行走的路人,那些在足球場上玩鬧的孩子,也一模一樣的,身體如同破碎的炸彈一般爆破開來。

頓時,整片區域被黑色的詭異污水所籠罩。

夕陽仍然在照耀着這片祥和的村莊,但此時這片祥和,卻如同那人間地獄裡最為戲謔與欺詐的惡魔所偽裝出來的善良底色一般。

“……”

陳革驚訝而不安的看着四周,而在下一秒……

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那個身材瘦弱的少年仍然坐在球門旁邊。承擔著作為一個守門員的職責,那幾個強壯的孩子仍然在平地上踢着由膠帶綁起來的球,周圍的街道上仍然人來人往,就彷彿剛才陳革目睹的那一切,全部都是幻覺一般。

夕陽再一次有些刺眼的照到陳革的眼睛裡,剛剛的那個驚心動魄的過程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而現在一切都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復原了嗎?”

“所以說這一切並不是什麼危險到來的信號,真的僅僅是對過去事情的復現,對我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陳革鬆了一口氣,剛剛遇到那些詭異的情況,他逃進安魂夜的棲息地里的心都有了。

“…這裡其實是安全的,而這裡我所遇到,也不過是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當初發生的事情而已,就像是一個略微詭異的電影,我只是一個觀眾罷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接下來我要面對的就只有那個安魂夜了。”

“不過如果確定了這片區域的安全的話,那麼確實可以先去安魂夜那棟房子的外圍對其進行觀察。”

“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險,再退回這片區域,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因為似乎安魂夜也在忌憚着純黑之牆。”

陳革略微放鬆了一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獲勝的可能性確實大了一些。

看向學校的大門,可是在此時,他卻頓時眼前一震。

“等等……”

“為什麼再來學校門前多了一個人?”

“這好像跟之前那一次循環不太一樣,我記得學校門前明明並沒有站着一個成年人……”

鋼鐵的學校門緊閉着,前面站着一個略微有些高聳而佝僂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瘦削,身穿着略微有些粗糙的灰色衣服,看起來是一個中年男人的面貌。

但是陳革卻看到,那個身影在夕陽的陰影之中略微有些模糊,臉龐彷彿淹沒在陰影中,也讓人看得並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