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早知如此,翰析宁愿不受那治愈,这麻痹过了两三小时定会自然解除,无知无觉虽然无聊,但总比受难要好。

女法师似乎注意到翰析的异样,又施个法术,使一阵清波漾在他的身上。这才使翰析身上的瘙痒平复了,但还是有一些怪异的气息在自己皮肤肆意游荡。像是被清水稀释过的墨水,无论添多少水,也没法将墨色染成清水色。

一直坐在二楼观战的夏琳,认为外乡人一通行为皆是对朋友的侮辱,她拿起一支长剑,一跃至平地,扬起的烟沙里似乎蹦出战场的烈马。她腰间系着的紫红色缎带在空中飞扬, 好似一面英姿飒爽的旗帜。她报出自己的姓名,向外乡人宣战,“来自唐岚的夏琳,向您提出挑战。”

正当外乡人思量起唐岚这个地名,错误认为那是一片他从未听闻过的贵土,而这位女战士则是一位远行的武者,他有些不耐烦地报出名号,“来自红里的廷凌,接受你的挑战。”

女法师瞟了一眼夏琳,默默念了个浮空咒,把翰析挪到一旁。

瞧着夏琳跳下来,暄离心头一紧,泛起妄作的紧张。倒不是因为他担忧夏琳本人,她非常厉害。只是把唐岚两字反复捏拿几遍,听起来既不拗口,又不难为情,因为这地是他们自己捏造的地名,听来有名分,像是灶台上供奉的神像,做个缥缈的安慰。只不过,暄离对这两字极其敏感,像是女孩着人看了裙底,惹得他憋满一脸羞涩。

若把之前的对决比作不打不相识,那这场对决则纯粹就是夏琳虚荣的造物,就像立起一面滑稽旗帜摇摇过市一般。而外乡人接下战书,不过是他对于女性的尊重。他厌恶半路冒出来,不由分说就提出挑战的家伙,就像是枯燥老头在无趣时光里给他添的麻烦事。而且,他一眼就洞察出,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女孩毫无对决的价值,她的架势,她的剑锋,都透露出莽撞与空洞。

外乡人阴沉起脸,心里顿生一股子怒气,重剑挥起,击起的声浪撞到墙上发出刺耳的爆裂声。他全力跃起,双脚踏着空气,没有理由的飞速上升。

夏琳冷哼一声,停滞半空乃是对决中最愚蠢的行为。

你的弱点都暴露在阳光底下了,夏琳高举她那支有着瑰丽玫瑰浮刻的长剑,剑尖朝着青天,绽出耀眼的闪光。

夏琳等待时机,扭动轻柔的身体,与那黑剑擦身而过,随后弯腰,举剑上刺。

一支细剑,游蛇般窜向外乡人的腰间,而外乡人居然依托着空气侧身躲了这击,他在半空翻身,像只湖底的鳝鱼。重剑落地,外乡人再次不可思议的转动身体,右脚狠狠踢出去,一支大皮靴就这么轰向夏琳。

没等暄离那声“小心”说出口。夏琳就被打出三米远。她嘴角浸出殷红的鲜血,凌乱的发丝粘在她的额前,她尽可能的调整呼吸,捋平身体里纷乱的气息。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长剑紧握不放,嘴角念起咒语,每个字词里都蕴缠绕着致命的玫瑰刺。

“好啦,”女法师喝停了决斗,其间夹杂了一句诡异的咒语,把夏琳的法咒给搅得稀碎,“廷凌!怎么你一和女孩子打架就这么起劲?上次也是那样,和那女骑士,你都快把看家底的绝技都拿出来了,哼。你是不是准备念那个咒啊,不许啦,把这么可爱的小姐伤了可不好啊。”

外乡人愤愤不平地翻起眼皮,他似乎真的要把夏琳暴揍一顿似的,切,一个表面公子。

暄离彻底看不起他了,他的决斗只算他自己发起那部分,其他的一律算是小混混的找茬。暄离自以为抓住了外乡人什么把柄,抖抖衣襟,准备正大光明的裁决他们。慷慨陈词已在腹中,只把那坚实的讥讽掷去,就可以让他们无地自容。

可惜他的胆量不过自我消遣,脑袋里囫囵好了,说出来却像打了结的长绳,一通到不了底。

吓得他畏缩的,不是外乡人那唬人的重剑,凡是翰析的一声虚弱请求:“暄离,帮夏琳治愈一下。”

他的满腔用来讥讽人的妙语都掉进了坟墓,再抛出来已经来不急了。只像个灰溜溜的土拨鼠一样走到夏琳身边,像个贼一样悄摸摸地念起一个简易的治愈魔法。

“别这样,”夏琳奋力抓住暄离的肩头,愤怒的轻语从浸血的齿缝里刺出:“别低下头,暄离,向他们挑战。他们侮辱了我们。”

我不行……

少年软弱的叹息,他弓着腰,眼神朦胧失去神彩,仿佛一具废弃的橡胶玩偶。

“向他们挑战,暄离,向他们挑战……”

向他们挑战……

向他们挑战!夏琳几乎都要怒吼了,她嘴里洒出血花,飞舞到一副木讷的躯壳上。她的怒火没有点燃暄离的软弱,她的鲜血徒劳地滴落在冰冷的心上,她的呐喊只如回声一般飘荡,直至毫无踪迹。

向他们挑战……

暄离不知道这女孩的荣辱观像个轻飘飘的旗帜,刮点风就扬得鼓鼓的。他茫然地看向夏琳那因剧痛而扭曲的美丽面庞,没说一句话,他清楚地看到夏琳眼睛里燃烧的华美花瓣,“什么……”他假装自己没听明白,把脸靠得更近,只想细查那株在夏琳眼里燃烧着的凋零的迷幻。他的软弱竟在可此变得如此强大,战胜了一切,像巨浪一样淹没他浅薄的勇气。

“该死的,”夏琳虚弱地轻吐几字,随后她坚硬的骨头似乎软了似的,倒在地上,仅仅留下深深的鼻息在暄离的膝上挖出愤懑的沟痕。她晕了过去……

外乡人的手法未免过重了,暄离立即火冒三丈,可女法师飘过来仔细地给夏琳施加治愈魔法时。他又困惑起来,不知道该是挤出平乏的字句痛斥外乡人,还是感谢女法师的帮助,很明显,他们是一伙的。但当他们一是一非时,暄离就不好定夺说辞,只默默完成他的治愈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