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霍德尔城这么远,真的还能叫霍德尔港吗?”

“管他呢,只要知道都是罗兹瓦尔德家建的就是了。”

六人抵达霍德尔港,映入眼帘的,即是唯一屹立在港口的钢铁巨像-维多利姆号。

隶属于罗兹瓦尔德航海公司的,于去年竣工,由罗兹瓦尔德家族全资建造的维多利姆号,正是一行人的目标。这般宏伟的工业巨作,是作为航海公司的总裁,人称当代“商业女帝”的克洛伊·罗兹瓦尔德的生日礼物,而由她的三位兄长共同合力而诞生的梦幻般的产物。

“这就是…维多利姆号。”兰伯因为初次见到此等巨物而被惊得说不出话。

“啊,是啊,但只是因为我们有幸拿到贵宾层的票,这艘船对我们而言才真正是维多利姆号。”尼克掏出众人的船票,贵宾层的船票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都能闪耀出金光。

一旁的乘客队伍已经开始挪动,兰伯刚打算搬动行李,就被尼克拽住了肩膀。

“那不是我们的队伍。”

那些普通层的乘客,无比匆忙地人挤人准备登船。他们的内心毫无波澜,普通层的打扮不过就比普通的船只稍显高级,而维多利姆号的精华-无比尊贵的贵宾层布置也与他们无缘。他们大多为拖家带口在马劳辛勤工作的劳动者,在冬天这象征着结束的季节离开这异乡,重回家人的怀抱。因此,他们的旅行大多是沉寂而漫长的,他们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自己的床铺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而这本来可能也是兰伯一行人的模样。

“高兴吗?多亏了这家伙要跟来,我们也得以跟着享福,体验下维多利姆号了。”

从两分钟前,就有四五名船员赶到了肯特的马车边,一直忙个不停地在帮忙搬运行李,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阿斯达克五人的部分。肯特的待遇比他们更为特别,他将被安排至贵宾层中最为高级的“王室房间”,那是本就指明是留给罗兹瓦尔德家族成员所用的。

“我本以为他会和我们相处得…更亲密。”兰伯说。

“贵族身份现在不用的话,就显得更加毫无意义了。”尼克道,“你想不想去尝试一下?就和他们说你家老大爷是飞侠罗杰。”

“算了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半小时之后,众人总算出现在了贵宾层的中心大厅。由于他们的贵宾票是最后一刻靠着临时手段改的,所以也是将他们的安排手续排至了最后。其次,贵宾层的标准配置为双人间,因此如若需求的房间数为三,则还需要与其他客人进行交涉,好在艾伦同意以随意使用乐器为条件而住到了员工房间,才得以让问题得到解决。

“您好,这边为四位准备的房间已经准备就绪了,把入住手续办完各位就可以进屋休息了。”

“你去吧,”尼克拍了拍兰伯的后背,“这种场合就拿来给你培养自信吧,想当和我一样的头头的话。”

“别总是这样自说自话啊…”虽是吐槽,但还是自己向前一步走去。

“先生,请问名字是?”

“兰伯·托马斯。”

“啊,您就是兰伯先生啊。那么,我来向您交代一下基本的分配。您和您的朋友们将分到那边的10号房和11号房,面对面的两间。早中晚三餐的时间表在房间内均有提供,您也可以随时到我们的服务总台来寻求帮助…以此楼为基准,三楼有游泳池,四楼有…也欢迎光顾楼下同时面向贵宾层与普通层的豪华赌场,此船也提供来自罗兹瓦尔德银行的贷款业务以保证您的享受…”

“好的好的,我…基本明白了。谢谢。”

“那么,要提前参观一下室内的布置吗?若是不满意我们会尽快在不耽误各位入住的情况下加以调整,尤其是您居住的特别恋爱房。”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诶?特别的…什么?”

“格兰治先生特别叮嘱过,要给各位贵宾级别的待遇,同时也告知了我们兰伯先生您与多雅小姐的美好关系,所以我们必然是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满分的惊喜了。咳咳,很抱歉提前向您透露了这点。”

“不不不!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和多雅她…是…”

“诶?难不成已经是夫妻了吗?”

“不是啊!是普通的同伴而已,朋友而已,对,朋友。是格兰治先生他误会了。”

“这,居然是这样的误会吗?但是…我们是在整体的装修上都下了工夫,所以很抱歉,可能不是单纯的整理就能调整的。”

“这…那这该怎么办呢?这种事叫人很难为情的啊。”

“不过,倒不是没有解决方案。”

“十分感谢!帮大忙了!十分感谢,尼克学长!”

“越是这样就越不要用敬语了。怎么说呢,我倒是能理解,你不想把误会搞大,这样的话确实是和我换房间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只是…”

尼克转过头,看向粉里透红的墙壁,爱心状的吊坠,以及摆在床头的几束玫瑰。

“算了…我晚上尽力趁早睡着吧…”

“很高兴见到您,埃吉斯船长,还望合作愉快。”

甲板之上,老船长正靠着围栏享受着浓郁的烟香,将官穿着的年轻人将他重新带回了无趣的现实之中。

“很荣幸与你同行,亚瑟将军。但说实话,我更希望与你的初次见面是在别的场合。你也知道,配置的海军将领级别越高,不只代表着更高的重视度,也代表着,摆在面前的是更高的风险。”

“抱歉,我本质上也还是新人,对于您所讲的这些行规没什么概念。然后,可以此次航行的具体情况告诉我吗?我在昨天下午执行完授勋仪式后,晚上就受到总部的指派便直接赶来。我原以为维多利姆号此次的航行会被取消,所以先前还并未对此次航行有做充足的了解。”

“这倒也没有办法,这段时间里,从马劳去罗布的航线仅此一班了,因此罗兹瓦尔德家一直就这个问题讨论不出结果。哪怕我一个月前就向他们指明了风险,他们却还是出于各路富商们的压力而犹豫再三,然后在昨天正式放弃了装模作样的思考。”

船长所指的风险,正如先前校长所提到的一样,是现在正在广为讨论的“海盗潮”事件。不论大小船只一律可能成为被劫掠的目标,逼得海军极大规模地加大巡逻力度。根据传言,全世界最为臭名昭著的海盗组织“荒芜”就是此次“海盗潮”的罪魁祸首,小海盗会努力去向组织证明自己以换取认可,而大头目则更急切于大赚一笔,以赶上更高级别的干部的竞争。

“他们不愿意配合吗?”

“那群养尊处优的家伙?维多利姆号是他们渡海的最佳之选,只要待在贵宾层里就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身处危机四伏的远海之上,出事了也只需要一个劲地向海军抱怨就是了。与普通层的乘客的交涉本来还算顺利,但富人们假借罗兹瓦尔德家的名义去诱惑他们。当船票价出于风险因素被降低后,我们的努力算是完全作废了。如今,整艘船似乎没有一间空房了呢。那个女人昨天晚上还在开庆功宴庆祝这次赚得盆满钵满呢,真是无药可救的乐天派。”

“您是指克洛伊夫人吗?”

“在船上没必要放那么尊敬,除非你是发自内心的话,那么当我没说。对了,回到正题,昨天老格兰治发来消息,说是他们家的大人物也要乘坐此船,估计这就是把你调遣至此的原因吧。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大将同行,是不是要当做沾了他们的光了。”

“我不喜欢去细究原因,因为没有兴趣。身为海军,受到命令就去执行,就这么简单。”

“真是认真敬业啊,年轻人。真遗憾啊,我现在没有你这份激情和干劲了。我倒是不怕死,但只是不希望死的毫无必要就是了。”

“还请不要这样悲观。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话,请随意吩咐。”

“没那么麻烦。船上的小事不必劳烦你,你只要负责注意来自海上的“大鱼”就行了。”

“已经确定是“大鱼”了吗?”

埃吉斯船长:虽说是海盗猖獗期,但那些无归处的小毛贼可毫无威慑力可言。像维多利姆号这样的大家伙,挂着的还是罗兹瓦尔德的招牌,根本就不是小毛贼敢窥觎的目标。但凡不想自取灭亡,必然就是把机会让给胃口更大,也有这个能耐和胆量的家伙。”

“是‘荒芜’的人吗?”

“也只能是他们了。这艘船的守护者是你的这个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他们那边了,就看他们会针对你安排什么样的对手吧。可要小心,我听说他们可都是些会疯成敢死队的家伙。”

“还请放心,其实倒不只有我,弗兰克他也在这一带待命,必要的话他也能提供支援。”

“这样吗?那我权且就当做这是个好消息了。”

下午两点,维多利姆号正在航行之中。目的地为尼奥大陆,或者说德罗维亚的主要港口之一的纽铎港。由于维多利姆号的重心在于游轮上的贵宾服务,因此在速度方面有所取舍。此次航行约花费四至五天,丰富的娱乐项目使得乘客们得以在感觉不到颠簸的情况下充实地度过这次旅途。

兰伯与多雅都还待在房间内,一个坐在桌前,一个躺在床上盘着腿,继续看着自己随身携带的书籍,尽着学生的本分。他们对于赌场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哪怕有也会出于守规矩而敬而远之。对面的尼克倒是有可能会去消磨点时间,但以他的为人,花别人的钱去潇洒会心存芥蒂,所以估计此时更可能是在呼呼大睡吧。

多雅放在桌角的书突然落地,将两人同时从这片沉默之中解放了出来。

“多雅。”

“怎么了吗?”

“你,一开始是想和戴伦他,分到一间房吗?”

“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单纯只是问问。”

“啊…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考虑和男生住呢…哈哈…”

“但我不也是男生吗…”

多雅急忙把脸扭向一边,以手遮面,兰伯才急忙注意到替她圆场。

“没有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都对戴伦的选择比较尊重,既然他和尼克更熟就安排他俩一起。我本以为你会很反感,所以现在能与你和睦相处,我也很高兴。”

“是吗…其实,倒也都可以吧。大家都是无比亲密的朋友的话。”

多雅捡起了书,重整精神向兰伯又投以熟悉的微笑。

“当我没说吧,我也只是瞎猜的而已,你别生气。”

“不,我当然不会生气。不过,可能会对我自己感到生气。我居然一直被自己的一厢情愿绕的团团转,真是怪可笑的。停滞在原地紧闭双眼,就什么都不会改变,我本就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的。”

“多雅…”

“不用担心,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太拘泥于这种事情的,这种我早就考虑到的事情…对了,兰伯,可以陪我去甲板上散散步吗?两个人闷在房间里干聊,不显得太无聊了吗?”

“啊啊,当然可以。需要我去把戴伦…额,尼克他们叫上吗?”

“不用了,他们想必也有自己的安排吧,这种私事不必打扰他们。”

“明白!”

两人的氛围还是一如往常的融洽。

“亚瑟先生!”

晚上九点,这次换成独自吹风的亚瑟被人拖回现实。

“不好意思,我并不擅长记名字…”

“没关系。我是维多利姆水手队的队长,名字是威尔。”

“啊啊,想起来了。真不好意思,明明是船长先生的儿子,我却还连名字和长相都没记住。”

“不用放在心上,您所背负的压力远比我大得多。我负责前来与您交流船上的各项工作,等候您的指示。”

“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提议。”

“您请说。”

“既然我们年纪相仿,那么,能不能省去那么正式的称谓呢?”

“诶?”

“这是我首次作为海军将领担任护卫工作,据你父亲所言,应该也是你的处女航吧?既然如此,与其我们之间相互保持正经样,彼此施加压力,倒不如放轻松来,至少可以算是多个值得敞开心扉的对象,你觉得…”

“我可太期待了!”

“真…真的这么高兴吗?”

“那是当然啊!我虽然是队长,但队伍里各个都是老前辈,甚至有几个看着我长大的大叔。但父亲他偏偏就是要求我要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正经样,他们也都极其配合,实在是让我好不舒服。你也有类似的感觉吗?亚瑟?”

“啊,我吗?”亚瑟自己提出的建议,但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要接受且适应得快得多,“嗯…也有类似的感觉吧。我虽然是大将,但我自己清楚得很,我走的捷径比他人少了太多台阶了。一是因为是天选者,二则是因为我的身份,使得我的晋升之旅畅通无阻。我也有想过,现在的我…到底配不配得上这个位置…”

“好了,可以打住了。接下来换话题。”

“诶?怎么突然就…”

“朋友之间,确实可以适当地倒倒苦水,但一定要适度。我所认为的呢,朋友是要相互激励的存在。如果自己倾诉太多的不满,把朋友的心情也搞差,那就是得不偿失了。因此,我以往凡是和朋友互相倾诉,都会注意程度,要赶在收不回来之前,及时换话题,不至于把大家都搞得闷闷不乐的。”

“这样…倒好像确实是有些道理呢。受教了,谢谢了,我倒是确实放松了不少。”

“是的,这样做工作也会有动力不少呢。报告长官,今天船上一切正常,乘客们都很配合,对于此次的航行很是期待,也对于我们的服务很是满意呢。”

“那就好!大家一起努力,必然能够…”

亚瑟的豪言壮语突然哽在了嘴边。他瞪大了眼睛,朝着不远处望去。

“威尔,去通知海军卫队,那边出现了可疑目标,准备做好防范。”

“啊…是!那亚瑟先生您呢?”

“我先去处理问题了。”

威尔即刻跑开,亚瑟确定了目标的方位。大概距离维多利姆号五百多米,一艘摇摇摆摆的小船,大约载着五六个身着斗篷以蒙面的人,缓缓朝着维多利姆号靠近。

“那边的人,不要再靠近了!立即调转船头,否则一律作为敌人进行处理!”

他虽是这么高喊着警告,但那几人丝毫没有调头的意思。十秒过后,他们突然一个接一个地朝着海上跳去,然后随着一身巨响,那艘木制小船整个因为爆炸而燃烧起来,甚至连碎片都被炸到了数米之高。幸好因为海风的缘故,爆炸并不足以影响到维多利姆号分毫,但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又哪里能让甲板上的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大将沉得住气。

“亚瑟先生!卫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请问可疑目标呢?”

“威尔,转告他们。准备好绳子或手铐就行了,至于抓捕行动,由我亲自解决。”

亚瑟脱去了自己的上衣,短暂的屏息后,他的双臂及背上破裂似的长出鲨鱼特征的鱼鳍,脸部也出现了类似于鱼鳃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的轨迹跳跃向前,遁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