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野人(日本)】

【汉化:片羽汉化组】

【文源:Syosetu小说家】

【翻译:秋叶原Blog中文微博】

【校对和润色:秋叶原Blog中文微博】

47话 人间失格

气息察觉显示紧靠大树休息的两个伤员已经醒来。为了确认他们现存的实力,我扛起两条灰狼的尸体潜回他们的营地附近。

在与冒险者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用刀撕裂灰狼尸体的腹部并取出了内脏。又将内脏切成适当大小后,再使用投掷技能远远的砸向冒险者们。

「哈啊!这次又是什么?」

「哇,内脏!是内脏!」

冒险者面对腥臭的肉块四散闪躲。大部分都被大块头领队击落了,但飞溅的血液却依然撒了他们一身。没关系,这并不是以伤害为目的的攻击。

血肉块拖着空中的血丝接连飞进营地,我从暗处不慌不忙的继续投掷,直至血和内脏的味道飘满整个营地。完事后,再有意识地尽量用令人毛骨悚然、且刺耳的嗓门朝着冒险者低吼。

「嘎吱嘎吱,缝起来再拆开,苦痛虐杀地狱~」

是不是听起来像新品种的鬼怪?一边用血腥味引导怪物攻击冒险者,一边对冒险者进行精神污染。连我都觉得这是脏到要翻倒臭水沟的手段。

虽然人和野兽的内脏不同,但在只有篝火的昏暗下,没可能也没有心情察觉到。

和身在沙场的军人不同,老练冒险者也少有被内脏泼过的经验。况且看来除了那个魁梧的领队,剩下的几个心理素质都不咋的。

「克罗茨已经被杀了!我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冷静点,莱姆,你用那受伤的脚能去哪里?」

「妈的,真的要死了!哈哈哈,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内脏攻击效果卓著。夜间深山的黑暗,神秘的袭击者,再加上持久的伤痛。精神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又被人扔了一身内脏,肯定是被当成刚刚失踪的同伴的了。

假如不明所以的一方换做我,我也会害怕。就和足球的门前凌门一脚前一样,引起对方恐慌就成功了一半。

「莱姆,凡,没关系的!我会让你们平安回家的! 」不妙,领头的冒险者也在鼓舞队员。

「信口雌黄,你有对付那个不明魔物的自信吗?」

「我以前有违背过约定吗?想想到现在为止我们经受的生死考验。但是每一次我都把你们平安送回了家对不对?所以这次也会没事的,相信我吧!」

事与愿违,领袖强有力的话语居然让冒险者们一下恢复了冷静。真是了不起的领导能力,或者说塔玛的简直太帅了,直接浇灭了我的心理战成果。

虽然觉得没啥希望,但在扔出剩下的内脏后,我顺势又投掷了数根烧烤签。果然没戏,大部分又被大块头领队变戏法似的花式击落,剩下的也因为领队的预警动作,而被其他冒险者躲闪掉了。

我的第二轮袭击也毫无进展。不过此时,我的气息察觉难得亲切的表示可以暂时中场换人。没错,顺便还可以看看这群人对付魔物的手段。

冒险者的营地就在我烧炭的河边附近,所以正好在气息察觉的极限侦测距离内。于是我向河边走去。

在河里把全身洗干净。又在黏土里掺水,涂在身上以再次遮蔽气味。泥水又湿又滑,无论做多少次都是很讨厌的触感。但这难不倒乐观如斯的我,这次我想象成自己正在在SPA做高级火山灰泥浴,就又一次将不悦骗走了。

一边远远监视着冒险者的动向一边等待泥巴半干。不久泥皮就严丝合缝的把全身打包,这样麻烦的体温和气味就简单粗暴的与外界暂时隔绝了。

而在泥皮干裂脱落前,我至少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而在我等待期间,又有5头魔兽一齐袭击了冒险者,肯定是另一波灰狼,但其中依然没有出现进化亚种。在确认双方缠斗在一起后,我神不知鬼不觉又摸回冒险者营地。

「可恶,要是平时,灰狼就简单多了。」

「那头哥布林,期望的就是这种情形把?」

「又来了一批!没完没了!」

冒险者们因黑暗和受伤而无法随心所欲地战斗,彼此间的协作也被打破,变成了被格下怪物分割包围的丢脸局面。

被我打断门牙的冒险者半恐慌地挥舞着剑。其他冒险者们发现灰狼已经将其视作目标而大声提醒,可惜恐慌状态的他没有听到。

三头灰狼心照不宣将其包圆,开始围攻拍打苍蝇一样胡乱朝着空气舞剑的软柿子。

虽然被受伤,发烧和牙齿脱落所削弱,但他面板上依然是5阶冒险者。冷不丁的,随意挥舞的剑柄居然打中了一头灰狼,灰狼的身体就如溃皮之瓜般爆开了。

「活该被人骂,哈哈哈我真是无敌啊!」

在磕牙冒险者说出愚蠢台词的瞬间,从死角飞扑进来的另一只灰狼咬住了掉牙冒险者的脖子。

「呵呵。」

被用力按压喉咙强制排出的空气,通过声带发出滑稽的声音。灰狼的獠牙脱落了,但也深深地刺进了冒险者的喉咙,血开始从伤口里溢出来。

「凡!」

「可恶!吓死我了!」

他的同伴被其他灰狼牵制,无法立即帮助掉牙冒险者。在咬着掉牙冒险者喉咙的灰狼摇着头,想要撕裂他喉咙的瞬间。

我已经现身,并把短刀插进了灰狼的延髓里。冒险者们似乎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陷入了混乱。

「方圆十里内没有人类踪迹。」没错,他们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喉咙被浅浅咬破的冒险者,觉得自己获救了而露出安心的表情。但下一秒我就抽出黑钢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的眼窝。

磕牙冒险者疑惑的张大了嘴,然后直接被黑钢匕首一击毙命。

大概是把我当成被从城里叫来援助的其他冒险者了吧。死不瞑目指的就是这种蠢表情吗?我是绝对不要这种窝囊的死法。

同伴被杀的灰狼马上扑向了我。但立即被我用左手抓住喉咙,并扔向这个领头的冒险者。

在回避还是攻击的一瞬间犹豫不决的冒险者领袖,刹那间凭经验以左臂挡血,同时将扔出去的灰狼一劈两半。我趁此机会向他心窝刺去,但领队迅速以收招动作回手拨开。

对方反应快到无懈可击,而且双方武器一挥舞起来,匕首在刀剑面前的长度劣势就一目了然了。虎口被对方沉重的刀势震得很痛。如果是正手架势,缺乏了掌底这个支点的武器,甚至有脱手的可能。

但同时反手持刀也有不便,本就不够用的的攻击距离更加局促;而且这个姿势下护手也起不到作用,若有闪失手指就会像栈板上的小黄瓜那样飞出去吧。

在技能系统填平双方经验差距的情况下,战斗就是这么冗长和无聊。反手拿刀并齐平于胳膊,想象着螳螂的姿态而和胳膊融为一体,然后保持这个架势。

稍微调整一下角度,紧接着就辅以小步后退化解了对方的大力劈砍。有了肘部和肩膀的缓冲,手腕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比起对阵哥布林食人魔那时主动性明显改善了。毕竟在有效防住的情况下保住势就可以立即反击,比起之前一味躲闪后才能重新发动攻势,算是跨越了一个坎。

刀刃与刀刃相撞,发出清脆的慷锵声。对方还不忘将刀尖沿着刀刃的角度滑动以图伤到我的手腕。而我一边避开斩击一边继续前进。

不多会,从双方你来我往之间,在确信到对面注意力完全放到我手中匕首的瞬间,我出手了。

不是用古流空手道中大动作的孤拳击打,而是选择用近代空手道的紧凑裏拳对着水月部位输出。

手背出其不意的对方的刀锋和视线面前越过,直至发出「咚」的一声,冲击穿过了皮革盔甲。

被命中重要部位的冒险者队长动作停止的瞬间,以钩回的要领从外向内把刀伸向对方的脖子。

太可惜了,紧接着对方又一次把身体向后仰从而躲开了刀刃。

前面那个死掉的缺牙冒险者也是这么躲掉的,这些家伙身手实在太敏捷了。虽然我的技术还没有完成,但万一可以在技能中同时使用武器和空手搏斗的秘密暴露,后面肯定会被严加防范。

一边这么想着,边用左手再次虚晃一招。然后用右脚迈出半步,将体势继续下沉。甩开状态下的右手手腕,以手掌撑地的同时斜着身体让手腕变软。同时左臂握持匕首以对方膝盖为目标削了过去。

对方像索道过山车那样的上半身后仰防御体势,看似犀利却是靠破坏自身重心做出的。结果膝盖变成了唯一无法动作的部位。

刀刃划过大块头膝盖内侧的韧带,被护膝弹了回来。但与此同时,我利用落在右脚上的体重反弹般地斜踢地面,向后放出脚刀。

充分利用股关节的柔软性,尽量不损失反作用力、体重移动和肌肉的加速,并且有意识地保持最大的距离。

这是因为另一个冒险者正在后面瞄准我,因为之前围攻冒险者的三头狼在发现我们不是一伙后,立即选择了退出战斗围观。

这群畜生虽然在挑选对手方面不自量力,但战斗开始后的状况判断倒是很准确。

五感强化的我察觉到他的动静,在其贴近前算好时机来了一记出其不意的先手足刀。而以武器技能发动的情形下,常识里一旦背后遇袭就只能回头。

但是,以空手为主而同时武器为辅的情况下,即使被人从后面攻击,只使出后足刀就可以立即反击。

对方因为缺乏这种前提,认为不可能遭到反击的冒险者被我的全力足刀蹬中腹部,龙虾般蜷缩着蹲下了。

被水月踢得正着的冒险者,身体弯成了「屎」字。

几乎是同时用脚踩了进去,但被对方再次反射性的抬手送了一剑。可恶,腿肚子被刮到了,和补刀哥布林村的装死斥候时不同,这次没能完全预判到。但皮毛之伤不足以阻止我按下传统的开关,于是继续抓住对方的头发,令他朝下看。

在这个动作的同时,将手中的刀刺向裸露的延髓。对方的身体一阵颤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幸存下来的灰狼们见状逃走了。虽然存在个体差异,但怪兽基本上都是狂暴的。一旦开战,一直战斗到全军覆没的情况并不少见。这次却似乎明白了自己绝对赢不了。

冒险者领袖全程原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看地上的血和他单膝支撑的姿势,我的突袭应该是成功了。

虽然足够坚固的护膝挡住了正面而来的刀刃,但膝盖窝的部分为了保障关节活动依然不得不用柔性材料。得益于反手持刀的优势,在我刚才斩钉截铁的一击下,领队的膝盖韧带被成功削断了。

「你这身打扮,是那个打了贵族后逃进山里的冒险者吧?被人称为蛮族,哎呀,竟然是这身打扮。」

「我在城里也没穿这个!」

冷不丁地跟我说话,而且还说了很失礼的话,我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

「我叫罗德,你叫什么名字?」

情况不妙。如果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杀了就好了。这个男人是知道才这么做的吗?住手,别说名字。不要问我的名字。

除了「冒险者」这个符号以外,别让我认识其他东西。不要让我认识到你是个人,如果意识到对方是鲜活的人,我的心会动摇。

于是我没有回答冒险者领袖的问题,只是简单地说。

「放下武器,回答我的问题,这样就能给你个痛快。」

对方虽然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但因为有那奇妙的避矢特性,像之前那样用石子或者暗器补刀不太可能。而且好歹是五阶冒险者,万一还有什么底牌就太糟糕了。

「啊不,请告诉我名字……。啊,顺便说下,克罗兹也是你杀的吗?」

气氛一下子快进到了聊家常。拜托,这可是在你死我活的沙场上,看不出这家伙是在求饶还是谈判。不行,不能被他带节奏。

但是确实有很多想知道的信息,所以我打断他并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这家伙出乎意料的合作,我想这家伙的人精程度肯定不输冈兹队的阿尔。

首先是这队人的来历。我殴打贵族逃出城并成功逃过军队搜山后,贵族政治的恶臭立即就显现出来了。抓不住我的贵族们做了两手工作,一方面找了个替罪羊公开处决以平息贵族面子问题,然后却暗中联系了高阶冒险者并高价悬赏我的项上人头。

但是因为出价不够慷概,能请到高阶冒险者想当然是质量上掺了水的,比如眼前的罗德小队。这个小队明面上宣称是四个经验丰富的五阶冒险者,实际上除了队长罗德,其余三人都是因为二十级技能「不堪重用」而被国家冷处理的高阶冒险者边缘人。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很震惊。本来黑钢武器加死要钱工匠协会就已经够呛了,千辛万苦拼到了二十级开始吃皇粮的人,居然还免不了要内卷一番。

国家兴冲冲将万里选一的二十级人才集中到首都一百连抽,结果发现除了必须高官厚禄的SSR和SR,还能抽出R级这种辣鸡。于是碍眼的R级理所应当变成了万年冷排,混到有名无实,连基本俸禄都不怎么能按时发放的悲惨地步。

喂!这个机制是哪个混账设计的?现在连国家冒险者都不保底了吗?有没有考虑过R级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快要和冈兹他们一起二十级连抽的咱的感受?

「关我屁事,而且耽误这么久好吗?」

又是脑子里几乎要晕眩过去的强烈反应。不行不行,对那个恶劣神有任何高看都是没戏的,只好靠自己了。

眼前名叫罗德的大叔滔滔不绝讲了一刻钟了,这次,他谈到了自己的家庭。

很明显是利用人性同情心的感情牌,不过作为独生子女,居然对他所言感同身受。罗德声色并茂的描述自己的身世。

「我有一个女儿,她母亲在生她时就去世了。我死后那个年幼的孩子就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如果这样的世界中成为孤儿,剩下的人生只剩下悲惨。明白吗?我还不能死啊。啊,拜托,我不杀我。」

冒险者领袖这样说道。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恳求,让人感到悲哀和某种决心。

这是常见的求生方式。家人以孩子为借口。几乎没有人是冒险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骗人的。

但是,眼前的男人呢?因为是欧洲系的长相,所以看起来很老,加上这些,我觉得已经快40岁了。到这个年纪还在做冒险者的人很少。

大多数情况下活不到40岁。活到那个年纪的人,早就退休从事别的工作了。

到这个年纪还在做冒险者,难道不是因为女儿需要钱吗?这样想着。孤儿的未来一片黑暗。要么死在贫民窟里,要么被卖到妓院,要么被抓去当奴隶,被送到矿山。

被送到矿山后,在只有孩子才能通过的狭窄地窖里做重体力劳动。据说大部分的孩子不到一年就死了。

我已经想象到了那个未来。我杀了这个男人,少女可能会变得不幸。也许会尝到这个世界的地狱。

手上出汗。别想了,虽然这么想,但还是不行。来到这里才发现。我没有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也没有做好真正意义上的心理准备。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熟悉的恶寒从小腿一瞬间蔓延到了全身,立即夺走了全身的感觉,周身也动弹不得,仿佛突遭雪崩活埋。垂死之人的绝命反击,原来是后效性的毒药。

心里一惊,踉跄几步后总算站稳。但下一刻,方才侃侃而谈的男人就收起笑容,以绝体绝命的厉色和动作向我发起了突刺攻击。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在为毒药起效而争取时间的表演吗?

刻在我根性里的警觉性暂时解放了因毒药而僵硬的躯体。「投掷」技能也在同一时间发动,已经跃入半空的男人第一次没有机会使出避矢技能。在胸口和右手同时被铁质飞针贯穿后,在一条腿的伤势拖累下,以及我的戒备心防范下,男人的绝命一击宣告失败,重重摔落地面。

只是被袭击了才反击而已。只是因为惰性而杀人。被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人杀害,真是太抱歉了。虽然这么想,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其实是我。

看着男人染上悔恨和绝望的面庞,我几乎要开始呕吐。因为忏悔和羞耻,我快要死了。嘴上说着「觉悟、觉悟」,我却因为惰性而夺去了别人的生命。

不去思考是不行的,不去接住也是不行的。要按照我的意思杀了这家伙。要按照我的意思,为了自己的存活和利益,不惜让陌生的少女下地狱。

感到自己的内心中有什么被破坏,但立即又有什么被创造了。下定决心吧,虽以失去部分人性为代价,但也借此重新构筑了自己,适应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你的伤势怎么看都没救了。放下武器,回答我的问题吧。」

看着我下定决心的眼睛,冒险者领袖似乎明白了,另一条路可能是不存在的。

罗德放下武器,坦率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最后被拜托了给他祈祷的时间,我回答说血腥味有可能会有怪兽靠近,如果想被咬死的话就不会阻止。说完这些,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泪水从罗德的眼中滴落。在我的刀夺走他生命的瞬间,强化了的听觉察觉了从他口中吐出的姓名。

「法拉……」

那一天,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