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葱郁的桦木林在小径周围植根,生长,它们的枝叶将旅人的头顶笼罩,带来淳淳凉意。稀疏的夏风从西面吹拂而来,夹杂着温热的水汽,涂抹在肌肤上。

灿烂夺目的日光透过枝杈间的细缝从上向下倾泻,印出一团团光斑,很有夏季的感觉。

穿梭在这片森林中,时而还能听到来自远处的明亮鸟鸣,让心情无比平静。

但是,很遗憾。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休息的,不如说,这本就不是我的目的地。

我,迪瑟贝尔▪罗因菲特,正跟随着一名不靠谱的大叔——格雷修姆斯旅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卢伦克易斯领地的中心城市,达修鲁。

当然以上都是据那个不靠谱的大叔所说。

我们自从进入这个森林起已经过了2天了,依然见不到尽头,就算身体不累,精神也快撑不住了。

“我说,大叔。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修鲁啊?不,我们应该连卢伦克易斯领地的范围都还没进入吧?”

我看向左侧的他,微微喘气,同时不断地向前进。

踩踏在黄土径上的脚步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你该不会是累了吧,不过也是,你也还是孩子嘛。还有,到时到了别人面前可得叫我师傅哟。”

“别转移话题!我可不觉得你有什么师傅该有的样子,还有别总把我当孩子看,我可没说累。”

“ヽ(^。^)丿喔,真了不起。”

“你没记错路线吧,为什么不确认一下地图。”

“你有见我看地图吗?”

“所以我才想让你确认一下啊!”

我对他投去怒视。

他督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我就没准备那样的东西啦。”

我停住了脚步,意识到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哈....?

“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什么啊?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啊。”

我紧紧握拳,倒吸一口气。

“你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吧!!!”

格雷修姆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用手挠着后颈。

“放心好了,就要到了啦。”

这家伙又转而向我竖起大拇指,摆出他自以为很帅的表情。

“唉....”

我抬头望向被树枝遮蔽的天空,仿佛意识能穿过云层延伸。

我当初的选择是否错了呢...这样的家伙果然靠不住吧。

在这之后,我们又步行3天才抵达卢伦克易斯领地边界。你可能会很疑惑为什么我们不买或者租一只坐骑或者马车之类的载具以便移动,但其实并不是我们不想,....至少不是我不想,只是因为我最早带出来的财产基本都被格雷修姆斯他拿去赌场挥霍得差不多了,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2】

“啊哈哈哈——,这儿的酒还真好喝。...迪瑟你小子别一直盯着我,你还没成年吧。作为你的代理监护人,我是不会让你沾酒的,一滴都不行哦。”

不不不,你既不是我的监护人,我也没打算抢你的酒喝,还有我已经16岁了,虽然不清楚自己具体是十二月多少号出生的,但也差不多成年了。

我在心里吐露不满。

闹哄哄的酒馆里,我和格雷修姆斯对桌而坐。这儿充斥着浑浊的酒肉味,不过店家很贴心地(?)烧了淡淡熏香,勉强盖过这股浑浊的味道。不过我原本就有在酒馆工作的经历,所以呆在这也没什么大碍。

但最让我心生怨意的是面前的这个醉汉,虽然他只喝了不过几杯酒。

“听着,大叔,趁你还有意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我竖起食指,示意他注意。

“你钱带够了吗?”

他愣了一下,转而大笑起来。

“我还咦喂你要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嗝__。钱我不都交给你保管了吗,哈哈,没想到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我窜紧拳头,恨不得就这样把他留在这里。

“别说你的钱了,就连我的财产自从被你拿去赌场挥霍过以后就再没归还给我过!!!身无分文还在这酗酒的,你有想过后果吗?!”

我一边怒斥一边敲击着桌子。

“啊.....,耗像是这么一会事齁。”

啊啊啊,这个人果然靠不住。

没办法了,虽然用在这种时候挺浪费的,但我还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细长的解毒药水,往他嘴里灌入。过程中他还反抗了几下,折腾了一番,待他喝下过后几分钟药水便奏效了。

不知道是药水的副作用还是他累了,他很快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唉...。”

称不上大的木圆桌上餐具杂乱摆放着,嘀咕着“还是我来收拾吧”我动起手来。

把餐具堆叠起来之后,我又用桌上的类似抹布的布料擦拭了桌面。然后双手托起那些木餐具,穿过喧闹的人群向柜台移动。

其实这个酒馆也称不上很大。

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感想。

“啊...这位客人,餐具就交给我来收拾就好,您不必……”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茶色发的女服务员,身材纤细,四肢修长,年龄貌似跟我相似,可能还年长一点吧。

“没关系,这都是我自愿的。而且我也只是收拾了自己那桌而已,我以前也是在酒馆工作的,不自觉就..。”

我把视线瞥向一边,一直被她注视让我感到不自然。

她接过我手上的餐具,微微点头后,便转身向后厨走去。

根据她的表情,我应该是被当成怪人了吧...

果然我不擅长应付同龄段的女孩子欸..,谁让我从小到大身边都没几位女性呢。

我在原地伫立,环顾了一下四周。

昏黄的油灯光点缀在石砖墙和天花板上,现在太阳已经落山许久,可能在晚上6点左右。

话说今晚在哪留宿还没着落呢,身边还带着一个麻烦制造者。

“唉--..”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呢...

正当我准备返回座位去叫醒格雷修姆斯的时候,那道明亮的女声又叫住了我。

“那个...客人,请等等!”

“有什么事吗?”我转过身。

“您似乎还没结账...对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胆怯,眼眶微微湿润。

“啊...,是的。”

话音落后,这位女服务员松了口气,明显地放松肩膀。

她应该是害怕怀疑错人吧。

不过这下麻烦了,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可以抵押的物件。不,我没有什么好心虚的,我本来就不打算这样不付钱就离开。

“我回位子上找一下钱袋...,可以吗?”

我只好尴尬地苦笑。

“啊,嗯...。”

【3】

我来到我们的桌椅旁边,开始翻找起自己的背包,果然没剩什么货币了,值钱的首饰...,是有一个手镯,还没拿去跟人鉴定过,所以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卖掉它...。

格雷修姆斯还是在桌上酣睡,简直可以用不省人事来形容,他有这么困吗?

想到他可能平常在我面前摆出的模样都是伪装,自己不由得苦笑起来。

虽然有点冒犯,但我需要搜刮一下他身上的东西,呃,不对,搜刮什么的太难听了,应该叫...检查?

因为我们的位子是靠墙的,所以我只好在他右边蹲下,看看裤子一侧有没有钱袋,果不其然找到了摇晃时发出金属声响的深色小袋子。

有了。

我打开稍微翻了翻,还有1个轮德金币,和40个轮德银币,剩下的都是铜币了。

希望这片区域也能使用...。

不过他这是花了多少啊...,我记得光我当初带出来的就有7枚金币和上百枚银币了。以后可绝不能被他蒙骗了。

我拿下袋子,准备再一次向柜台走去,耳边尽是嘈杂的谈笑声。

走了几步后,几个男人的谈话勾起了我的注意力。

“嘿,你们听说了吗?卢伦克易斯领地领主的那个窝囊儿子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治理领地呢!”其中一位鹰钩鼻的男人不屑地说道。

“他一家都被刺杀了,估计还没缓过来吧,我听说他们家族有不干净的勾当。”

长须的男人一边捋着他的胡须一边谈论,眼神里满是猜忌。

“他爸在世的时候,这一块的治安也没见有多好,还能指望那孩子能做什么啊。”

身材健壮,方下巴的男人说完又开始咀嚼菜品。

“他们家的管家好像还在,目前都是他在代理。是真的吗?”眉毛浓黑的男人发出疑问。

“是或不是,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哈哈。”鹰钩鼻的男性说完把酒一饮而尽。

四位形似冒险者的成年男性以粗劣的口吻谈论着这片领土领主家的传闻,说实话,我听着还蛮不爽的。

这时,我在余光注意到了那位长须男人的视线正落在我身上,于是快步走开了。

毕竟我也不想在这个场合摊上麻烦,不如说,跟这样的男人接触本身就是一件麻烦事。

不一会我便来到了柜台前,那位茶色发的女孩也注意到我。

“请问,我那桌共计多少钱呢..?”

她督了我一眼,转而开始浏览一本小记事簿,适才的不安情绪似乎都已烟消云散。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叫人捉摸不透的吗?

“请问您是几号桌的?”

“15号。”

“嗯...。兰多因烈酒4杯,清煎鱼排1份,干麦面包4份,芬奈尔牛大骨1份,蔬菜杂烩1份,豆腐清汤2碗……。刚好共计76枚银币呢。”

她朝我露出爽朗的笑容,让我有点招架不住,从各种意义上。

“啊...这样啊。请问这里能用轮德币吗?”

“可以哦。”

“那还请您找一些钱。”

我拿出仅有的一枚轮德金币交给她,仅有的一个。

“啊,客人您不必跟我客气,这是应该的。”

唉,希望我没有把遗憾表露出来。

“客人,您就差把‘不舍得’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呢。来,这是您的银币。”

她嘴角上扬着,把24枚银币找给我。

“哈哈,抱歉。”

我其实还想解释些什么,终于还是咽了回去,感觉我被她玩弄了...。

“客人您要走了吗?”

我收好钱袋,发现她正用手托着下巴直直地注视着我。

“抱歉,果然在这里妨碍到你工作了吧..”

我的苦笑可能都已经沦为尬笑了,唉..。

“不,没有那回事。客人您和那位正睡得香甜的客人是一行人吧,你们在旅程中,对吗?”

“嗯,是的。”

她观察得还真仔细,尽管这对服务员来说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你们...晚上有定所吗?”

貌似是对我失去的兴趣,她开始整理柜台上的什么东西。

“说实话...,还没有。”

“那你们最好小心一点哦,这一带最近不安宁,晚上时常有劫匪出现...。”

“感谢忠告...”

“我们店现在三晚只要一枚金币哦,不考虑一下吗?”

一种窒息感涌上咽喉,我只能挤出一句“不了,谢谢..”,随后便快速叫醒格雷修姆斯,离开了这家酒馆。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家店烧的【熏香】可能有点问题。..嗯。

【4】

就结果而言,我们还是得连夜赶路。

直到半夜都还是灯火通明的街市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冷清,凄冷的晚风发出瘆人的低吼。洁白的月牙高悬于乌黑的夜空,灰暗的薄云在月光下浮动。

“哈啊...,我还没睡够呢。迪瑟贝尔你这小子真是...。”

“你还好意思提啊...。”

要说困意我这边也是一样的。

“钱袋暂时由我保管,我们甚至连租个旅馆的预算都不够耶..”

我对他摇了摇手中的钱袋。

“什么时候被...,啊,就是之前在酒馆的时候吧。唔...”

话音过后,格雷修姆斯显然有些落魄,可我已经对他够宽容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作为一个成年男性真是太不合格了。”

“(≖_≖)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驳的底气。”

“•᷄ࡇ•᷅”

我们现在位于卢伦克易斯领地的边界村镇——劳什克。继续这样笔直地走下去的话,估计在破晓之前应该就能离开这座城镇。

“呐,大叔,我有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格雷修姆斯比我要高十几公分,每次他看向我的时候我都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为什么,当初你要指明选我..出来。”

“什么啊,这个问题我不是当初就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一方面,你是被那边炼金术魔法书选中的人,另一方面,你身上的魔力容量要远远高于常人。”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月亮,接着又继续说下去。

“使用炼金术所消耗的魔力是远高于其他魔术的,所以有资格成为炼金术师的魔术师少之又少。而我正是需要你,迪瑟贝尔身上潜藏的能力,完成那最后一式的炼金术。”

我所持有的那本炼金术魔法书的最后一部分已经被撕毁,那正是关于他所说的那最后一式炼金术。

“而那边炼金术魔法书关于那一炼金术的记载是残缺的,所以我们才需要找回那些残页。那本魔法书书页也算是魔道具,只要找回残页就能自动修复。这些我都跟你解释过,不是吗?”

“那你自己去把那些残页找回并修复好,之后再来找我不行吗?”

我心头一直存在一团疑惑。

他看向街道前方的石板路,摇了摇头。

“只有被那本魔法书认可的人才能使用它感应残页的位置,我,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格雷修姆斯的脸上宛如染上阴影一般,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和格雷修姆斯并不是纯粹的师徒关系,而是一种利害关系。我协助他修复炼金术魔法书,完成他期待的炼金术。他帮我找回弟弟,还有找到毁灭家乡的凶手

不过……

姑且不提弟弟,找到那个凶手之后又要做些什么呢?

复仇吗?我没那么想过,不如说,我不想那样想。尘埃早就落定,就算把对方杀了,我的内心肯定也不会舒畅吧...。或许,我只是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说着“自己已经成长了”这样的话...。

在这世上,炼金术是被列为禁忌的魔术,炼金术师必须要隐藏身份才能避免被盯上。据说这是因为最早的一批炼金术师犯下了严重的过错,才会被各国禁止,通缉。

但即便如此,炼金术也由格雷修姆斯这样的人悄然传承着。

愿意教授我炼金术,还把贵重的炼金术魔法书交付给我,说明他也正相信着我吧。

自己被赋予了期待,同时肩负着相应的责任。这让我很喜悦。

自己终于又能帮上别人的忙了,成为别人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样一来,我才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让我可以对自己说“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能的自己了。”

我,也许那种不被人依靠就无法活下去的类型呢...。

“...完成那个炼金术以后,你要用他它来做什么?”

“放心...在修复好那本炼金术魔法书以后,我会把我的目的告诉你的。到了那时候再由你来决定要不要实施法阵,毕竟,仅靠我的力量一定是不够的。这件事啊,非你不可。”

“(哽咽)...”

“然后在那之前,我保证至少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弟弟。大丈夫言出必行,对吗?”

洁白无暇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上,在石砖路上泛起点点白光,与夜空交相辉映。

“不过对于把你卷进我这些麻烦事中来,我还是抱有愧歉的。”

“什么啊,现在了还说这个?”

我不由得嘴角上扬。

“不过你前面说的我有的魔力容量远高于常人是为什么?”

“啊,这个我还没说过。世俗都认为每个人的魔力总量是有上限的,到了一定时期就不能继续增长。”

“这点我以前在酒馆工作的时候也有听说过。”

“那你知道人体内的魔力都是哪来的吗?其实是由人体自行分泌产生的。”

“嗯..所以呢?”

“然后接下来就是有点迷信的说法了。传说人们在每次承受痛苦的时候,就好比在‘心’里挖了一个凹槽,身体分泌魔力填补那个凹槽就是愈合创伤的表现。每次承受更加剧烈的痛苦,那个凹槽就会更加大,间接导致了人的魔力增长。”

“如果真的存在那样的‘凹槽’,你的一定比我要大得多吧..。其实把你带在身边更是因为放不下你。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马上离开,也许就能避免‘塔里多戈拉惨案’发生吧。”

格雷修姆斯很强,无论是作为炼金术师还是剑士,但这样就一定能阻止‘塔里多戈拉惨案’发生吗?

我不敢提出质疑,我甚至不敢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有多么软弱无能。

看着全镇的人们被汹涌的血海吞噬,肉体被溶解,又不留一丝痕迹地消失。

自己则是因为教父爷爷的魔法侥幸存活下来,还跟自己唯一的弟弟吵架后弄丢了他。

而自己只能目睹这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我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不愿意面对的黑暗...。

“这不是你的错吧,别想那么多了。”

回过神来时,格雷姆修斯正把手放在我头上乱摸,仿佛看穿了我的思绪。

虽然挺不舒服的,却也能带来几分安心,是啊,至少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你倒是给我变得成熟一点吧!比方说学会理财!”

我笑着把他的手挪开,也看着了他的微笑。

清幽而又纯净的月光在世间流动,拭去无数人的眼泪,一定也抚平了许多人的创伤。

等到最后一丝月光消逝在地平线,新的阳光也会出现温暖大地,崭新的一天也会到来。

每个人的故事都将从那个瞬间重新开始,向前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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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该是这样的。

【5】

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我们赶在天亮之前到达了城镇北面的出口,空气中还藏着水汽,夜晚的阴冷仍未褪去。

抬头望向月亮,确认了角度,我想现在应该在凌晨2点左右。

“啊...”

月亮被云雾遮挡,眼前的景色也被黑暗覆盖,这里没有光源。

我们走出城门,看守的守卫也没说什么只是督了一眼,格雷修姆斯出奇地什么话也没说。

换作平时他肯定会邀请人家下岗后去喝几杯的,今天在酒馆他也没去找其他人,仅是老实地跟我对桌用餐。

“唉,你们跟了那么久不累吗?要我说,我们刚出城门那会就是最佳时机耶。”

“(原来你注意到了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我压低声音挖苦他。

我们正站在老什克北面的小段平原上,虽然这里因为是晚上而有薄雾,但视野总归称得上空旷。

握住挂在背后的长剑,我一面摆出待机架势,一面寻找着敌人可能藏匿的地方。

“[大叔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他们的?]”

“[嗯.,他们应该是半个小时前跟过来的,一开始就暴露了,真没水平。]”

格雷修姆斯一边说着一边挠搔手臂。

“[我觉得没有劫匪会因为你的几句话而现形,所以你还是别说了。]”

“我说啊!!我们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你们还是换个对象下手吧!不然你们会吃亏的!”

喂喂喂...罢了,敌人都投掷武器过来了,看样子谈判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七点钟方向刺来两三只飞刀,我抽出剑精准将其弹飞。

“(敌人要来了,记住,别轻易使用炼金术!)”格雷修姆斯压低声音严肃而简短地说。

“(我当然知道!)”

语闭,我向左侧冲刺,避开了从后面射来的投掷物。

“嘣!”灰白色的烟雾漫入视野当中。

视野已经被阻断,我闭上双眼,聆听动静。

嗒-嗒……

一共有7种脚步声,3个人向我这边袭来,另外4个正离我远去。

他们还真看得起我们啊...派这么多人来。

我先是压低身体躲开了来自右侧的斩击,随即向前翻滚,转身,准备投出魔力水晶引发冲击消散尘雾。

还是算了吧,大晚上的打扰到别人睡觉就不好了。

这时一位暗杀者从左侧来袭,武器是双手短剑。

看到我使用长剑还拿着短剑打前阵,这些家伙有没有常识啊?

-{SoundlessSlash}-(破音斩)

我以流利的曲线摆动身体,迈出左脚,把剑从右斜下侧向上斩击,期间不断地微微转动剑柄调整方向以达到“将音效爆破”的只发出“嘶嘶”声响的斩击。

这是可以在施加强力道同时保证不砍歪的有效招数,是型神技的中段剑技。

结果就是对方被我仅用一招击飞武器,虽然他们都带着面具,但我猜他现在一定很惊讶吧。

趁着这个间隙,我又以右腿发力向左侧蹬,用剑从敲击对方的后脑勺,他就这样昏到在地。

几乎没有空档,身后两人立刻疾驰而来。

一个从左,一个从右,如果能直接用横扫解决是最好,可惜看样子没那么简单。

左侧那位拿着金属战斧,速度还丝毫不输给右侧那个拿着双手剑的,而我只是用单手剑。

真是麻烦死了,所以我才不喜欢打斗啊..。

我打了个哈欠装作放松的样子,希望让他们露出破绽。

事实上我确实挺困的,还是早点结束吧。

最先靠近过来的是战斧持有者,发动垂直往下的斩击,我随即用剑刃格挡(右手握剑柄-左手抵住剑从)。

武器碰撞的瞬间迸发出厚重的金属敲击声和不少火花,敌人施加的力量确实地传递到了手臂上。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呼出这一口气,右侧双手剑的斩击便紧随而来。

我见状卸下战斧的压力,顺利动摇了战斧持有者的重心使其身体前倾,他的战斧也几乎砸在地上,紧接着以他的大腿为支点向上跳起空翻,躲过了双手剑持有者的横向斩击。

“什么!...”双手剑持有者惊呼。

但我可没打算留时间给你们感叹,在即将落下的时刻,没等他稳住重心我就再一次用剑从敲击了战斧持有者的后脑勺使其因震荡昏迷,但愿他不会变成残疾人...。

如果他是魔物,我可能就直接砍下去了。

一系列动作后,我远远地落在地面上,烟雾弹带来的尘雾依旧影响着视野,真烦人..。

剩下的那位双手剑持有者突然停止了动静,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继续摆出待机姿态,等待着对方先暴露位置。

约半分钟后,月光重新落下,稍微减轻了烟雾弹的影响,但情况没有改变。

不,改变了。

4发金属针从2点钟方向突刺而来,我简单挪动身位就躲过去了。

然而紧随而来的是大量如同横向列队般排列的金属针。

不好,这样很难躲掉,要起跳吗?

那样可能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该怎么做?

用斩击扫开这些金属针吗?不,这样一定会被命中几根,如果敌人有淬毒就麻烦了。

用炼金术改变地形垒起石墙吗?不,炼金术应该作为最下策。

这样一来就只剩使用魔力水晶了吧!

左手迅速从储物袋抽出一枚泛着莹绿色光芒的棱形水晶,用大拇指摁住尖端,确认流入几滴鲜血后,瞬间投掷出去。

-{风力打击(windstrike)}-

移动中的水晶破碎,向前方迸发出有力的疾风,阻挡了敌人的攻击,同时吹散了不少烟雾。

另外还使双手剑持有者漏出身形。

“...结果还是用了啊。”

“你刚才..,那是魔法?!你是怎么不咏唱而使用魔法的!”

“你觉得我有理由为你解释吗?放心,我不会杀死你的,虽然是你们先动手的。”

我姑且挑衅一下对方试试。

“真见鬼!吼啊啊啊啊啊——!”

双手剑持有者吼叫着飞驰过来,将剑高举,似乎准备进行上段斩击。

结果在下一秒,他居然将剑丢了过来。

这是什么胡来的战斗方式啊..。

我汇聚力量用剑将其弹开,手臂受到了不小的反作用力,导致有点麻痹。

等等,这个男人手中还拿着什么...,那是——炸药???!

“喂喂喂,打个劫至于这么拼命吗?”

他不断加速着向我冲来,感觉不像是能轻易躲开的状况。

虽然感觉有点像在欺负他,但我还是决定使用再一枚魔力水晶。

就在我准备掏出来的时候,另一道身影闪现——是格雷修姆斯。

他以高速地动作从右边命中敌人腹部,紧接着另一只手夺过其炸药,将之熄灭。

动作快得我都反应不过来,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都结束了。

“你没事吧,迪瑟贝尔。那个啊,有一件尴尬的事情,他们好像认错人了。不过其他人已经被我都打昏了,放心。”

“你说什么?”

一时间我的腿没了力气,只好瘫坐在地上。

【6】

格雷修姆斯不厌其烦地把敌人一个个捆绑起来,也不知道他的粗绳是哪来的。

我则是盘坐在一边看着他的所作所为,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我也无法用语言来表述。

尽管我们这边才是受害者,可看着敌人拼了命去搏斗却被自己随意地解决,这种胜利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成就感。

我讨厌与人搏斗,但我先前确实有点乐在其中。

就像是——玩弄别人的生命一样。

魔物也好,人也好,每当我看到那些拼命挣扎却无力的生命的时候,我就难免回想起自己从前的模样。

我甚至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杀人。

说回来,那个用双手剑的男人在向我丢出剑的时候肯定都已经认定自己无法打败我,所以想跟我同归于尽吧。

而我依然怀抱着开玩笑一样的态度...。

“唉。”

又一次的叹息。

“你会不会太容易受挫了啊?”

无声无息地,格雷修姆斯站在了我面前。

“而且你这小子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

“...”

“就是你的情绪表露得太明显了,外人甚至都不需要看你的脸,光看你的肢体语言就能知道你在想这想那的。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身边,你要怎么和人相处?你的爷爷没跟你说过这事么?”

“你这样子,是很容易陷入别人的圈套的。”

“你个赌徒跟我说这个?哈哈...”

“那个,那个是我,我心甘情愿自投罗网,为了钱去赌场太没劲了。”

“那你就不能玩不赌钱的么?”

“没有那种赌场吧...”

“啊,是吗。”

轻柔的月光泄下,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

短暂的沉默过后,格雷修姆斯一度打开话匣子。

“我搜查了他们的物品,其中发现了一种勋章,上面是卢伦克易斯家的图样——他们应该是领主的私军吧。”

“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他们?”

“嗯...,把值钱的东西拿走,然后就把他们晾在这里吧。明早他们一定会被守卫发现的。”

“他们...有攻击我们的理由吗?”

“你想把他们弄醒然后拷问他们?”

“也不非得是拷问吧?”

站起后,我望向那些人。

等等。

不...,不应该吧。怎么可能。

“大叔,你说了你只是把他们打晕了对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是啊,怎么了。”

格雷修姆斯看了我一眼,然后追溯我的视线看向被捆绑的敌人。

我急忙收起剑奔向他们。

希望我的感觉是错的——

我把手指放在其中一个男人的鼻子前——

然后对其他人做了同样的事——

——他们都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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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死了。”

【7】

迪瑟贝尔焦急地跑到被我捆绑的那些敌人那里,表情很吓人。

我见状也跟了过去,并且很快注意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死了。”

迪瑟贝尔茫然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惊讶。

我应该安慰他吗?他会觉得错在他自己吗?

看他的模样,现在不打扰他大概才是正确的。

那么来思考一下吧。

我们没有被这些人暗杀的理由...难道是炼金术的事情暴露了?

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在他人面前使用过炼金术。

所以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领地正统军队是没有理由去刺杀平民的。

先前也只听说了这一带会有劫匪,我当初还以为会是什么小地痞。

不,那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眼前的问题是,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体表都没有留下严重的外伤,攻击我的四个人也只是被我击昏罢了。

难道他们是在假装屏息?

这都已经过了几分钟了,这不正常。

难道是把他们击昏间接导致了死亡...?

要做到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体表魔法阵吗...他们的身上有可能已经被设下的魔阵,除此之外就是因毒而死。

那诅咒呢?

这个可能性也太低了,诅咒的使用需要相当复杂的条件。

如此一来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是理由就是——

——敌人身上的魔阵以昏厥或失去意识为条件触发了,魔阵发作破坏了他们的身体机能。

不过那是怎样的破坏?

破坏五脏六腑那样的器官?如果是那样一定不会毫无征兆地死去,至少会导致出血吧。

不...还剩一个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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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

如果这个魔阵有破坏大脑的效果,那么现象就多少说得通了。

回想一下吧。

刚才在战斗的时候,这些人的战斗逻辑完全是乱套的。

有没有可能他们一直承受着大脑带来的压力,而我们将他们击昏的行为触碰了魔阵与大脑的联系,随即导致了魔阵的触发?

不过...,能直接破坏大脑的魔阵。从前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真是瘆人。

接下来就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吧。

我来到一个刚才击败的敌人身旁。

先是拽下他的面罩——

——狰狞的表情。

虽然不至于被吓到,但心里多少会有点不快。

看到他的表情,迪瑟贝尔脸上的阴影加重了。

“放心吧,他们的死亡跟你没有直接关系。”

倒是有间接关系,如果我的猜想正确的话...

当然我不至于把这句话也说给他听,我也是有情商的,嗯嗯。

果然人总得给自己点机会肯定自己。

话扯远了,我继续脱下他的服饰,想要寻找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魔法阵一般都是刻在死物表面上,要刻在人体上得要相当大的面积...。

正面的胸腔和腰腹没有魔阵,于是我把他的身体翻了个面。

血紫色的圆形魔阵刺入眼眸,颜色还在随时间淡化。

施术者还想好了销毁证据吗...真是精明。

“这颜色真是恶趣味。”

“这...也是魔阵?在人体上!?”

我对惶恐的迪瑟贝尔露出认真的表情,准备解释一番。

“这应该还是你第一次见到这种在人身上的魔阵吧。我以前也没跟你介绍过就是了。”

“你想说这个魔阵才是他们死亡的原因吗?”

“啊..,我的猜测是这样的。这个魔阵在战斗结束后被触发,刚好在他们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破坏了他们大脑,导致脑死亡。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需要考证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多半可以确信。”我把其他几个人的面罩也摘下,“他们的大脑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这狰狞的面孔真是催吐,还是不要一直盯着看了。

“你去把其他几个人的衣着脱去,确认一下他们身上是否也有这个魔阵。我趁这个人身上的魔阵还没有消失,赶紧先绘制一份,就当是证据。”

我从背包中抽出纸笔,迅速开始描摹,迪瑟贝尔也根据我的指示快速展开行动。

就结果来说,其他几个人背部也刻有那个诡异的魔阵,而我也确实完成了魔阵图样的拷贝。

确认完毕后,我们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烧毁了他们的遗骸,并掩埋了起来。最早发现他们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反过来把他们身上的钱财拿走,当然最后都一并销毁了。

“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你就不要总是沉着脸了。”

我想安慰点什么,但好像现在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事情确实比我预想得严重。

卢伦克易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

初日在天际线升起,灼热的阳光烧得附近的天空火亮。

那太阳仿佛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热烈,璀璨。

听到迪瑟贝尔收起剑的声音,我回望他。

他的眼中忽的闪着坚毅的光,发梢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对吗?”

“是啊,或许是的。”

希望这一切没有直接联系,否则——

【step_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