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像是綁了沙袋，步伐沉重，好比在沼澤中前行。心臟急促跳動，呼吸越發沉重，大腦亂成胡粥。我靠牆躺下，水珠順着發梢流至額頭，又從額頭落入胸膛。胸口似火灼燒，雨水帶來的些許涼意稍不留存。我的臉染上紅色。
少女面露猶豫地靠來，我注視着這道身影伸手往我腦門靠靠，接着發出鹿鳴般輕靈的驚呼。您怕是吸入病毒了。她說。可我壓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一個勁地盯着少女。
她的手如冰棒般涼爽。她的眼睛若重陽時節的明月。她身上的香味比肩冬月盛開的茉莉花。我沉淪與此，好一會才緩過神。趕快離開。我呼出濁氣，認真地陳述路途見聞。
少女杵在原地，細長睫毛輕顫，沉重的呼吸聲、嚼動棒棒糖的咕咚聲，落入我的耳畔。一起走吧。她從牆角的背包內掏出一瓶葯，兩套面具。我接過葯和黑色笑臉面具，不知所措地看向少女。少女利索地收拾好行囊，戴上面具，打開窗戶往外望望。
“吃了它，能緩解病毒。病毒蔓延至此，安全起見，戴上面具再走。”
“...面具？”
“是特戰部針對病毒研發出的作戰面具，裡面有凈化裝置，可以凈化中階迷失者帶來的病毒。”
我吞了少女給的三粒膠囊，膠囊又白又小，和巧克力豆差不多大，味道卻澀到一言難盡。快吐了。我肚子里一陣反胃，蹲在地上嘔吐，吐出的污物帶有黑色。這都是什麼啊。我雙手撐地，休息片刻，方才感到身體有力。
少女遞來保溫瓶，淡然注視着這一幕。此刻，她那件黑色大衣正敞開，我能看到裡面被血染紅的小貓圖案的白色長裳。
還在流啊...
我心說糟糕，一個傷員加上一個廢物（我），怎能逃出生天。
“一般而言，葯是甜的。只有吸入病毒甚至被感染的人才會有不適的感覺。就比如...”
“就比如像我這樣子，對吧，”我不明白，少女都拿手指着我，就差蹬鼻子上臉了，可話卻突然停下。難道，她以為這樣就不會傷害我這顆受傷的心了，“話說，咱們能撤了么。”
少女右腿也有傷，忍疼走了幾步，在門口停下腳步。她低頭看了看，豆大點的汗滴止不住冒出。然後...
“噗呲...”
“...你笑什麼？”
“抱歉，我想起剛來我家不久的那隻貓，它喜歡去浪，回來時也是單腳跳着走的。”
我發現少女頭頂的那根呆毛在瘋狂地上下抖動表示抗議，臉頰微微鼓起。頓時心生笑意，擺手請求諒解。我不該笑出聲的，可忍不住啊。所以，所以請原諒我吧。
“咱們得快點，事態看來嚴重了。”不遠處傳來慘叫，我走到樓下，抬頭朝紫色身影招了招手。
她低垂的視線看過來了，在腳下和我之間來回擺動。
“喂，快點下來，待那幹嘛。”
“...你的名字。”少女扶着欄杆，另只手指了過來。對此，我一腦門問號，可還是告訴了她。她深呼口氣，喊道:
“空悠，你個嬲哈醒，上來。”
“嬲哈醒，什麼意思？”
“咳，我老家的方言，也就是夸人解釋能幹。”
最後，少女背着包，我背着她，一同邁出老宅。
當然，也得知了她的名字——林曦。
雨淅瀝瀝地朝城市撲去，空中不時有紅色的閃電轟鳴。昏紅的電光下，寒冷的水流，從古街滾滾而過。我背着林曦，沿着牆邊涉水而行。
雨開始變大了，嘩啦啦地，我逐漸被雨吞沒，視野變得模糊不清。我感到身後一頓。我和林曦之間突然多了個東西，水從那分出兩半，順着背流下，依存的溫暖因此消散。憑着感覺，我知道是林曦將包夾在我們中間。我頓了頓，心想我給人的印象有這麼糟糕么，不顧傷口也要隔開。林曦察覺到異狀，頭靠着我的后肩，解釋道：
“包里的東西不能淋濕。對我而言，它很重要。”
或是傷勢嚴重了，她時斷時接地說完這段話，聲音虛脫無力。
“林小姐，方便告訴我，呃，這些迷失者是怎麼回事么，”我自忖這時睡了就完犢子了。就找些話題，有一紮搭一話的聊上來，“不怕你笑話，這十年來，我對它們的了解，也就新聞報道的那些。”
林曦長嘆一聲，說：“不知道也許是件好事。知道的太多，反而受罪。”
“怎麼說？”我問。
“最先一批的迷失者，來自幽界，也就是從十年前那場紅雲異變開始，降臨星球。它們因惡念誕生，也因惡念而進化。至於如今活躍在世界中的迷失者，大多是人類轉變而來的。”
“人類變成迷失者，有特徵么？”我好奇地問。
“這個我也說不清。因為，自從異變降臨，所有瀕臨死亡的生靈都會進入夢境森林，找對了路，能獲得能力。反之，就會服從某個意志。”林曦說。
我聽得雲里霧裡，感覺是兩個世界般。正當我欲繼續問下去時，被前方傳出的一陣滋滋地電流聲打斷，定睛一看，那片區域明晃晃的。我回到了街燈這了。
街燈位於交叉路口。往北是荒廢公園，往西能去北城區廣場，往東便可回家。
北方的路不長，卻堆滿污泥。西方是水泥路，好走，卻要花上十幾二十分鐘才能走出老街。好巧不巧，漏電的地方堵了東路。這讓我斷了回家的念頭。
我找個屋檐歇腳，望向不遠的路燈，和林曦商議該去何處。
“往西，指不定支援人員正順着路趕來。”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臉色愈來愈蒼白。我觸及她的手，發現冰的嚇人，趕忙脫下外套給少女穿上。
嗚哈，好冷。
深夜，狂風呼嘯，我身着單衣，哆嗦着，在寒夜中直打擺子。
要不待會再走吧。
我升起這種念頭，在原地熱身。也就是這時候，我無意間看到後方不遠，所冒出的多道身影。
“咦，好熟悉啊...靠。”
我忍不住吐出髒字，腰間系包，背上林曦慌忙逃命。
（《中二病勇者？不，請叫我平頂鍋大俠》將在起點讀書平台以平頂鍋大俠進行首發。因要求發布證明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