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十方城的天空又被红云包围了，这些云像被点燃的天然气矿，不断燃烧。燃烧的火焰点亮了夜空。
织成红色丝绸的雨，‘刷刷’地吞没了城市的声音。我看见一盏街灯忽明忽暗。风声愈来愈大，它晃动的愈来愈快，不一会就短路了。这条老街，水流成河，冰冷刺骨。可手表上闪烁的数字，在驱使我迈步向前。
快迟到了。我脱下靴子拿在手中，赤足奔跑。
北方秋夜，温度低的吓人，光是到达拐角就已近极限。我找了个落脚点，稍稍休息。我妹穿着睡衣，靠着门框呼唤着我的名字，她夹带咳嗽地喊道，你也不看看今儿天气，烧烤店那应该没啥客人，别去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回荡。我没吭声，只是摆摆手，然后低头离去。留下患者单独在家，这事着实令我过意不去。
这些天，城里并不太平。
一月前，街口赵老大爷家来了许多穿着制服的人，他们进去没多久，那儿就上了封锁线。打着探亲的名义，我看见人们聚在一块起了争执。我看见放在一旁的几副盖上白布的担架。
对于见证母亲离世、继父离去的我来说，当下唯一在意的人便是继妹空绫了。我得为她的安全着想。为了避免在空绫在取餐途中碰见意外，我必须赚钱，赚钱，赚钱，以确保家中有充足物资令她足不出户。
街灯咯吱咯吱的摇晃声在耳畔回荡，在这人迹稀少的街道上。我的步伐越来越快，雨水敲打青瓦的声音也越发响亮，终于，我来到了那盏灯下，来到了街口。
街口右侧的封锁线醒目的断在地上。
洒在门前，一路朝外的红色液体无时无刻在昭示着。
这里发生了不平凡的事。
我准备离开，不过在经过门口时听见了虚弱的呻吟声。会是赵姐吗，她回国了？多年来，我和妹妹得到赵大爷一家照顾不少。可以说，没他家帮忙，我俩早就离开这座城市了。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
我按下心悸登上石台，深呼口气，推开满是锈迹的铜门。入眼是长满杂草的大院，过道的木柱、临路的墙面上坑坑洼洼，不远处的地上甚至冒出一个大坑。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不敢相信，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赵家会发生如此异变。
顺着声音，顺着血迹，我小心翼翼地穿过大院、越过庭台、登上木楼，终于，在二楼的一间房间内寻到了声音的主人。
少女个子不高，穿着件黑色大衣，俏脸苍白憔悴，宛若樱花般粉红的嘴唇渗出些许血液，淡紫色长发顶端有根呆毛在左右摇晃着；有猫尾巴草那般长，却没那么粗。
她靠着墙起身，从腰间拔出手枪，警戒着突如其来的入侵者。
“有话好说，枪放下，有话好说。”
“在那别动。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立即抱头蹲下。少女的额头渗出汗滴，细长睫毛微微颤动，那悦耳的嗓音中不时有‘嘶嘶’声冒出。看得出，她在忍受莫大疼感。
“呃，就想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这种回答，可以吗？”
少女眨眨眼睛，与我对视着，稍许，她脸上出现如释重负般的神情。她收起武器靠着墙缓缓躺下，下刻便从口袋掏出棒棒糖。棒棒糖断了一半，上方还不时有蓝色液体从中流出。少女低头含着它，脑袋不再移动。
“不要你管，立刻离开。我战友一会就到。”
我逃出赵家，灰溜溜的跑到大街上，一边骂着自己是傻子，多管闲事。得，被人家轰出去了吧。一边寻思那女人深更半夜带着武器跑赵家干嘛。
不过，啊啊啊，思考这种事，对我而言实在是太困难了。
雨下小了，街道上的血迹也开始变淡。狂风中，远处的警笛，近处的猫叫，墙边瓦碎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我走在这，心绪愈发不安，可看了眼手表发现到了七点四十。
只剩二十分钟了。
这是我已知去烧烤店的最快路径。没办法，就硬下心跑了起来。这个月的全勤，不能因此而毁灭，冲啊。我哇哇大叫，只为了给自己壮胆。
没曾想，很快，前方传来了回应。
嗷嗷。
不，听起来更像是嘶吼。尖锐的吼叫声从不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的惨叫。我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前方。
可昏淡的灯光，无法刺穿远处的暗蔼。
要不要走下去。我犹豫不决。
“喂，小哥，帮我个忙行吗。”
蓦然在耳边响起的虚弱的声音，使我吓了跳。定睛一看，在垃圾堆那找到了趴在顶端的男人。
男人和少女一样，穿着黑色大衣，右侧衣袖绣着朵五色花。他的伤势远比少女严重，全身布满血迹，仅剩的右臂握着把红缨枪。
见我走来，他缓口气后迅速说道：
“代我去落街一号那，将里面的人带走，越远越好。”
那不就是赵家大院嘛。我对男人的伤势感到担忧，说出要不，先送您去医院这番话来。
“呵，怕是来不及了。”他拒绝了好意，侧身，眼神凝重地望向北方。那儿传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我得留下来，带上几个迷失者一同上路。”
“迷，迷失者？”
我明白，眼前的男人就是少女的战友。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是在和什么作战，竟沦落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没等我问出声，黑暗中就涌出一群人。也许不该称为人了。它们长有翅膀、面目扭曲。它们有的用四肢走路，有的扇动肉色薄翅，咆哮着朝这扑来。
“虽然有些突然，不过，她就拜托你了。”
男人单手抬起发出淡金色的红缨枪，望向前方，目光坚定不移。他在催促我赶紧行动的同时，朝怪物扑去。
“快跑。”
于是我跑了起来。
在那淡金色光芒的指引下，再度跑了起来。
直到我回到老街，回到赵家大院，气喘吁吁地跑回到面露讶色的少女面前，光芒方从视野中褪去。但。男人的怒吼声，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