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鼠死了,伊塔下意识扫视包厢,确认没人藏着,迅速关上门。雫愣了几秒,叹问道:“死了?”伊塔调出短信,又瞥了眼尸体,说:“我搞不懂。”

“她叫你过来,然后死了?”

“她就说要我来一趟。”

“是啊,然后死了,被人一枪毙了。也许是两枪,三枪,谁知道几枪才能搞成这个鬼样子?”

“行,你把着门。”伊塔过去查看尸体。尸体面壁跪坐着,上身前倾,头靠在墙角,双手被反捆在背后,脑机已严重损毁。伊塔想,短信可能是求救信号,有人要杀她,她来找我求救。什么人要杀她呢?如果是图财,凶手不会破坏脑机。

她踱着步,眼前闪过一道金属光泽,定睛一看,尸体手边有张芯片。她捡起来擦掉血迹,确认那是张MIC,赶紧叫雫过来看。雫眉头一皱,说:“希望不是留给你的。”她应道:“我也希望。”然后把MIC插入脑机。

MIC里是一小段阿鼠的记忆:她面壁跪在墙角,双手动弹不得,后脑勺抵着什么冰冷的硬物。硬物向前顶她,每顶一下,她就颤出一句话,如同在念别人写好的台词:

“致我亲爱的合作伙伴。”

“你当时开了瓶可乐,却一口都没喝。”

“为何不尝口甜头呢?我不理解。”

“我想你可能不喜欢甜的。”

“所以准备了这个,希望你喜欢。”

阿鼠说完这句,背后有上膛声,她哭吼道:“求求你!”可下一秒记忆就以枪鸣作结。伊塔默默取出MIC,雫拿过去读取,二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雫甩手道:“我不干了。”

“小雫……”伊塔拽住雫的衣袖,眼珠颤了颤,“你不能让我明天一个人去北区吧。”

“他杀了中介商,”雫甩开她,“要么疯了,要么不懂规矩,或者更好,是个不懂规矩的疯子。”

“你少了一个定语,不懂规矩的会给我们十万美元的疯子。”

“我不想哪天走进包厢……”雫手心一紧,“一眼看见你的尸体在里面。”

“没事啊,你看不到的,我只会一个人死在北区的废弃工厂里。”

“你从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我说错了吗?”

“这笔钱对你就这么重要?比命还重要吗?”

“那还用说吗?”伊塔笑着说,突然眼神发灰,哽咽道,“两年前我就已经死了。”雫一时无言以对。伊塔低头唏嘘道:“前几天我碰到原来的同事,她住在东区,还买了辆车,活得可真像个人样啊。”雫默不作声,皱起眉捋自己的头发。

“小雫,我只想活得像个人样。”

“再请我一瓶口口可乐,别买成无糖的了。”雫牵起伊塔的手,伊塔眼含泪光,张臂就要抱她。她推却道:“好啦,再出岔子我就真不干了。”伊塔还是抱了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她没话说了。

二人分析现状,雇主后台正经,她们只要拿钱办事就好,何况如今对方已认识伊塔,她不敢贸然退出。包厢里死了人,她们喊来MIC吧的经理,现场半小时内就被清理干净了。没人想着报警,因为迷光城的警察很忙,管不着这种小事。

她们在MIC吧门口分别,街上人很多,如同周六晚上的涩谷或时代广场。斑马线对面有个酒吧,伊塔最近常去独饮,此刻她正在等红灯,漫不经心地望着马路对面的人群。

其中竟有西装无面男。

她眨了眨眼,只是个上班族。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黑帮电影,人逛着街,下一秒就身中冷枪,来不及反应就死了。她想,那不是真的,那只是在演戏罢了。她抬头看红灯,灯突然变成渗血的枪口,一眨眼又恢复原状。剩下的时间里,她回想着电影片段,红灯变绿才骤然惊醒。

酒吧里光线昏黄,她点了杯朗姆,听着爵士乐放松下来。她想,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现在让我好好把酒喝完,不要再有任何节外生枝了。想想看,还能再出点什么事呢?突然来辆卡车撞死我?总没有比这更糟的事了吧。

“伊塔小姐?!”

她背后传来一声惊呼,惊里含喜,喜里含爱。没听错的话,是莉莉,MIC吧的粉发女服务生。别这样,千万别!她迅速得出结论,不说话,不回头,让莉莉以为认错了人……

“伊塔小姐,真的是你!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莉莉说着扑到邻座。伊塔僵硬抬头,瞧见她没穿着工作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莉莉双手合十,身子扭得像只毛毛虫,感叹道:“啊啊……这一定就是命运的指引吧……”

伊塔回头啜泣一声。

“伊塔小姐,还记得上次说过的网红咖啡厅吗?我们一起去吧!我们租辆小车车,穿过迷光大桥……”

“你还记着呢!”伊塔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你们那里……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吗?”

“经理说二楼死了人,叫我们先走了,唉,还叫我之后给他跑腿,去办一堆手续呢。”莉莉倚在伊塔肩上,像猫一样用脸蹭她,“伊塔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和我一起去咖啡厅吧……当然旅馆也可以。”

“还不如卡车呢。”伊塔喝着酒说。莉莉眉头一跳,惊呼道:“伊塔小姐喜欢这种玩法?”伊塔呛得直咳嗽。莉莉悄声问道:“伊塔小姐,你跟那个娃娃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不会已经……”说着耳根发红,掩面闭目,“不,别告诉我你们已经……我接受不了。”

“你刚说什么手续?”伊塔问。

“公司那边的手续呀,因为店里死了人,要从流光跑到吉布森大道呢,唉,那么远……对了伊塔小姐,你是单身吗?”

“这酒不错,你可以试试哦。”

“伊塔小姐说了,我一定要试试。”

“这酒以前被人从美洲带到欧洲,又从欧洲带到非洲,据说当时海盗也喝这种酒呢。”

“伊塔小姐……”莉莉带着哭腔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啊,”伊塔笑着说,“我就是有点累了。”

“我可以给你做脚底按摩!”

“好像又不累了……”伊塔说着趴到桌上,整张脸埋进双臂,“帮我个忙,去给你自己点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