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鼠正在一楼刷MIC，伊塔过来叫醒她，她抬头瞧见伊塔，说：“开个包厢？”伊塔应道：“已经开好了。”二人上楼去了包厢，雫朝她们微笑，阿鼠见她也在，转身就要走，摆手叹道：“还以为是来聊正事的。雫，伊塔，你俩开派对，下回别叫我了。”
“我跟她说了。”伊塔说。
阿鼠陡然驻足，说：“早上还跟你说里面隔音，看来隔音效果还不够好啊。”
“我们需要她。”
“拉上你的好搭档么……随你便，反正我拿我的那份。”阿鼠说，“但是从现在起，我要这间包厢不漏出一点声音。”
伊塔默默关上门，雫说：“还站着干什么呢？您可是要带我们干大买卖的。”阿鼠应道：“少喝点可乐吧，你那小嘴已经够甜了。”二人过去坐下，阿鼠问：“想好了？”伊塔点头叹道：“这来票大的，要是给人耍了，可多扫兴呢。”
“我扫过你的兴？”
“哎呀，谁不知道，你是这条街最好的中介商。”伊塔说，雫也跟着附和。阿鼠应道：“哪些买卖能成，哪些不能，我心里有数，到时候和那人聊几句，自然能摸出个虚实来。可你要是不理他呢，他就找别人去了，想好了，这可是十万美元。”
雫问：“您这十万，拿得踏实吗？”阿鼠应道：“我给人揽活这么久了，可以负责任地说，来钱快的活，就没有一件踏实的。”雫悄声道：“它不踏实……我们可以让它踏实。”阿鼠听着直皱眉。
雫顿了顿，笑道：“就是……让它踏实嘛。”
阿鼠沉思片刻，突然冷叹一声，拍案喝道：“不行，你们这是要砸我招牌啊。”伊塔连忙拉住她，说：“你先听一听，踏实点对大伙都好。”
“怎么个踏实法？”
雫说：“不是有场VR会议吗？我给你把他挖出来，用你的脑机发个病毒就行。”
阿鼠直摇头，甩手起身，伊塔把她按回座上，笑道：“你可是这条街最好的中介商。”阿鼠挣开她，应道：“我确实是。”跑去开门，却发现电子锁没反应。雫说：“你要上哪去？”她双膝一软坐到地上。
伊塔从怀里摸出一把枪，“小雫，你看这样踏实吗？”
“我不好说，我们的中介商说了啊，得不漏出一点声音才行。”
伊塔安上消音器，“这样呢？踏实了吗？”
“踏实了。”雫笑着说。
阿鼠咽了口唾沫，“咱们刚说到哪了？VR会议？”
次日，三人到雫的房车里筹备VR会议。为了向对方的设备植入病毒程序，雫调整了阿鼠的脑机，起初阿鼠不情愿，但二人同意提高她的分成，她欣然入伙了。按计划，三人各司其职：雫从外面窃密。阿鼠应付匿名雇主，为她争取时间。伊塔一并赴会，与二人相互照应。
这两天，伊塔很晚都没睡着，她望着天花板，听浮空车从头顶驶向远方，一辆接着一辆。你们要飞到哪里去呢？她想。她还听见野狗在巷子里嚎叫。合眼后她能闻到甜味，是爱丽丝头发的那种甜味，这时她才沉入梦乡。
周二晚上，三人在房车碰头，伊塔和阿鼠进入指定的VR会议室，用的是各自的真实形象。VR会议专为远程办公设计，环境近似于现实世界。二人坐在长桌一侧，桌上有伊塔的履历和一瓶可乐，都是雫用代码生成的。阿鼠抬头看钟，说：“差不多该到了。”
长桌对侧浮出一道虚影，凝成西装无面男的形象，阿鼠见了他，说：“人给你带来了。”
无面男没搭理她，起身把会议室整个巡视一圈。从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伊塔感觉到视线，就像面对一台冰冷的X光机。“好了，开始吧。”他坐回去，用电子合成的音色说。阿鼠推过去履历，他捧起来翻阅，伊塔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份履历就是病毒程序的载体，无面男一碰就中招了。
她拧开可乐瓶，瓶盖内侧写着“谢谢惠顾”，这是个暗号，意味着雫还没挖到有用的信息。
阿鼠介绍道：“联邦微芯的高级安保，同时也是3·26事件的幸存者。”
“3·26事件？”无面男抬起头，停了翻页的手。
“不管你信不信，她当时就在先遣小队，”阿鼠说，“小队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无面男默默翻阅履历，会议室陷入死寂，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伊塔把玩着那枚瓶盖，手都要磨出茧了，可抬头一看，才过了半个小时。瓶盖此时还是“谢谢惠顾”，雫从没要过这么久，出什么意外了吗？她想。之后无面男问了些问题，阿鼠细致作答，像个卖保险的推销员，如此又拖了十几分钟。
“我要先试试她。”无面男合上履历，“北旧工业园，厂房大道13号。人心教的据点，去把它端了。”
“她一个人啊……”阿鼠顿了顿，“我想……她会去试试的。”伊塔撇嘴应道：“凭他一句话？挺好。”人心教是个武装帮派，她略有耳闻，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无面男推回履历，阿鼠收起来，说：“该给我们看点什么了吧？”他打了个响指，说：“你提醒我了。”
阿鼠到账一万美元。
“看到没？”
“看到了。”二人异口同声。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之后再联系。”无面男起身说。阿鼠朝伊塔使眼色，伊塔瞥了眼瓶盖，还是“谢谢惠顾”，说：“等会儿，下回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近日。”无面男说。
“还在这个会议室吗？”
无面男对阿鼠说：“我会主动联系这位小姐。”
二人又问了些无所谓的问题，伊塔瞥了眼瓶盖，现在是“再来一瓶”了，说：“我没问题了。”无面男随即化作虚影消失。二人退出会议室，从VR空间回到现实，雫正在房车里来回踱步，伊塔冲上去，迎面就是一个拥抱，哭笑道：“小雫，大的！碰着大的了！”
雫问会上谈了些什么，伊塔一时说不出话，只顾着欢呼雀跃。阿鼠调出收款记录，雫揉了揉眼睛，也说不出话了。
“你那边呢，怎么这么久？”伊塔问。
“好吧……”雫笑着说，“我这边也碰着大的了。”
“什么意思？”阿鼠皱眉说。
雫摊手道：“就是说……碰着大的咯。”
“搞半天你就这点本事啊？”阿鼠上前喝道。伊塔拦住她，说：“连小雫你都搞不定？”
“企业级防火墙，或者警用级的……我不好说。懂我意思吧？”
这之后阿鼠大发雷霆，不再让二人插手联络，她们只好等她消息。现在她们知道，雇主的后台至少是个公司，意味着这是笔正经生意。趁这个空当，她们开始筹备新任务，收集了人心教的情报。
人心教是个武装帮派，在北区有大片地盘，由一群AI卢德主义者构成。换句话说，这是群强烈敌视AI技术的极端分子。据传言，他们还从事人身拘禁、走私植入体等违法勾当。指定据点是座废弃工厂，如今虽作为教堂对外开放，可地下仍存在大片未知区域。直觉告诉伊塔，这项任务绝非易事。
二人定下行动日期，可前一天晚上，伊塔收到阿鼠的短信。
“那边有新消息，你来一趟吧。流光那家MIC吧，我在203包厢等你。”
她顺便叫上雫，二人进入包厢。
一片猩红刺入眼帘——
阿鼠被捆起双手，跪倒在墙角，脸整个毁了，后脑勺密密麻麻有十几个枪孔。血沫、脑浆、肉泥统统混在一起，溅在墙上，黏在地上，像被人按着脑袋，活生生把脸塞进绞肉机。
伊塔想，这里真的是隔音包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