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錦紅沙灘?蜈支洲島沙灘?還是普羅山千步沙沙灘?在虛構的故事裡,哪個都不所謂吧。作者根本沒考慮現實的沙灘為何物,單憑自己的空想去捏造一個地點,這中可能性絕非沒有,不,很可能就是這樣呢。“只是空想,根本沒有真實感!”也許會有人如此指責。誠然,身臨其境漫步過羅馬尼亞的布朗城堡的人和只是網絡搜索視頻圖片的傢伙相比,前者必然能寫出更加真實的描寫,面對那麼精細宏偉的建築,沒有親眼見過是絕不可能寫出真實感的。但沙灘並非這種地方,只要有海,有沙,有萬里晴空和遮陽傘,那麼它就是沙灘了。不必細緻地描摹歐式的建築風格,石材、原野、雕樑畫棟,在沙灘都不存在。僅僅是沙&攤,以及兩位暑假閑來無事的少女。

“你說我們在‘碳烤波紋海’里,那是什麼意思?這片海叫‘碳烤波紋海’?那也太好笑了。是在惡搞嗎?故意給這麼漂亮的海取奇奇怪怪的名字。”

沙灘正中央,傳來這樣的口語。在一頂藍白相間的遮陽傘下,一名打扮時尚的少女盤腿坐在沙灘墊上。

面對她的疑問,躺在沙灘椅上那位長發烏黑的少女眼皮都不睜地回答道:“我們就在一部名叫‘碳烤波紋海’的小說里呀。”

“剛剛突然受到‘這個世界是虛假的’的暗示,你也有感覺吧。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我沒有哦,因為我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時尚的少女震驚到張大嘴巴看向長發的少女。

真是的,用時尚少女長發少女來稱呼也太麻煩了!又不是對“少女”一詞情有獨鐘的日本人,與其按照一般小說的路線等角色說出彼此的姓名,不如直接在這裡告訴大家來的方便。塗著裸色指甲油,灰褐色的頭在發出門前用夾板夾出豐富的層次感,粉底液什麼的大概也有吧,不過修飾性的妝容都已經自然到路人無法發覺的地步。或許化妝打扮會讓一些人手無足措,但她早已說是輕車熟路。這個少女名為屍。另一位名叫九,一頭烏黑的長發簡直如同概念一般,提到“黑色長直發”腦內冒出的第一印象,不用懷疑,正是九的髮式。身穿一件純黑的蕾絲連體裙泳衣,讓人不禁猜測她最愛的顏色是黑色。

“沒錯。他的手機號碼我也存着。”

“手機號!打過去試試呀,試試看。”

“這個時間點他還沒起床吧。”

“下午還不起床,莫非是所謂的七月病?”

“請不要說這種讓某漫畫的死忠粉發怒的話。”

“嗨呀呀,要是能打過去的話我就指揮他去寫‘屍有無限的暑假’,‘屍成為地表最強人類’之類的話。那樣我什麼也不用干就能享受人生了!”說著屍仰面躺下,用指尖提起胸前的防晒衣不斷鼓動。

“好熱。”

“去買兩瓶汽水怎樣?那邊的店是有冰櫃的。”九久違地張開眼睛,理了理頭髮,在沙灘椅旁站起。

“七喜,謝謝!”

“你也要一起去。”

“誒!?”

躺下不到半分鐘的少女就被生生拽起,像是牽着不聽話的小孩一樣被牽去買冰汽水。

“手好痛哦。”屍把嘴藏在青色的易拉罐后小聲嘟囔着。

九沒聽見——好像沒聽見,兀自面朝大海擰開瓶蓋,仰頭咕嚕咕嚕痛飲鹽汽水。

“你知道嗎,七喜其實是美國的牌子,叫seven up。翻譯成那麼本地化的名字完全叫人分辨不出來嘛。”

“我知道。”

“咳,完全不可愛啊你。這種時候無論知不知道都要表現出‘誒?原來是這樣嗎,完全不知道呢。’的神情才對!”

“誒?原來是這樣嗎,完全不知道呢。”

“總感覺好火大啊!”

“要喝嗎,鹽汽水?”九伸手把還剩一半的塑料瓶遞過來。身體仰身向後,左手叉腰,右手伸出手臂,側臉看向她。

“好啊,我們交換吧。”

九遞出瓶子,但沒有接下屍遞來的七喜。

“飲料的話,我只喝鹽汽水。小時候跟着外公出去釣魚,在灌木叢很深的地方找到了瓶鹽汽水,撥開好幾重蜘蛛網才拿到。我人生頭一次嘗到那麼好喝的液體,從那之後我就不喝別的飲料了。”

“不不不,只是因為把它從樹叢里拿出來花了你很多功夫,所以才會心理作用覺得很好喝吧——而!且!你和外公都是沒有常識的笨蛋嗎,不要喝別人丟了的飲料!”

“才不是。我檢查過保質期了,沒開封的沒事。”

“沒開封的也有事!”

屍像是很鬱悶地低下頭,把汽水罐邊緣抵在前額。

“想去外面的世界啊……”

“還在糾結這件事嗎?”

“不糾結這件事才比較奇怪吧!當一個人知道了自己在虛擬世界裡時肯定會想去真實世界啊!”

九接回鹽汽水,又喝了一口,說道:“我可不想去。”

“是嗎。那隻好我一個人想辦法了。”

“加油!”

屍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海上茶色的夕陽暗自攥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