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回收的部分《死海文書》殘頁可以得知,靜滯教會近年來正在進行某些危險且血腥的儀式,通過儀式與他們口中的神進行溝通。發生在帝都的亞布洛奇耶兄弟連環殺人案就是其計劃的一環。”

“教唆信徒殺害‘不信者’——即一般平民,將這種殺戮通過類似紋身的形式記錄。當滿足一定條件后,該信徒就會被獻祭,獻祭造成的後果包括但不限於此次的歐米茄天使復蘇。根據光明聖教大主教塔薩達爾提供的信息,獻祭不一定需要實體對象,可以憑空生成具有歐米茄天使類似性質的生命體。其具體能力評估參照附錄2-1至2-5,憑藉靜滯教徒肉體生成的‘神仆’,但即便弱於歐米茄數倍,亦是嚴重的威脅。”

“在回收的歐米茄殘肢中,沒有發現其中心部的頭顱,亦沒有發現此次邪教活動的首要人物,該人物自稱靜滯教會主教——納西索斯。關於其外貌特徵等信息參照附錄1-1。推測此人依然生還,日後在針對靜滯教會的行動中需重點關注。”

蘇坐在壁爐旁,停下了手中的筆,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把頭靠在了桌子上:“哎...”

一旁在打掃衛生的費萊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怎麼了,少爺?”

“今天是冬至,整座都市大部分的機能都已經停擺,大家都呆在家裡,啥也不幹,靜靜的渡過冬天...”

“是的,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看看這堆報告和問詢書組成的山!什麼叫有什麼問題?問題大了去了!”蘇保持半癱的姿勢,一隻手重重的拍了拍桌子:“為什麼別人都休息了,我還要寫這些鬼東西啊?凡叔,你說,人活着是為了什麼?”

費萊收起了抹布,將它掛在手上,挺直了腰板:“咳...我記得以前少爺說過,人活着是為了待會去碼頭整點薯條?”

“你覺得你很幽默?”

“不敢...但是少爺你確實說過,你還說薩爾瓦多領最好吃的薯條只有在碼頭。”

“可惜我們現在在帝都,麻煩你去給我倒杯茶,最好再給我們整點薯條。”

“樂意之至。”

蘇重新坐起來,看着眼前的卷宗。

文書工作倒不是什麼難事,對動不動就炸個房子毀條街的他而言,檢討書都是家常便飯。但以前也從來沒有鬧得這麼大過,甚至要去議會親自彙報。

結果來說出乎意料的順利,大皇子自始至終保持了緘默,光明聖教則是積極配合調查,事件被定性為光明聖教的監管不力,由教會提供相關的賠款之後,議會出面弔唁了被害者。漫長的討論之後,光明聖教終於被許可擁有部分武裝,大主教與大皇子的交易提前兌現了。

蘇雖然不認為宗教擁有獨立武裝是什麼好事,但至少讓他們有自保的能力,各人自掃門前雪也還不錯。長久以來這一類問題都是特搜隊在負責,僅僅憑藉兩百人不到的小組織,早已力不從心。

作為當事人,蘇和梵妮莎當然免不了被一番調查詢問,但是包括特搜隊全員在內的知情者都統一了口徑,蘇在送身體不適的學生洛蘇菈回家後去了一趟特搜隊辦事處,與許久不見的梵妮莎會面,二人決定前往聖.懷特萊特大教堂為她剛出生的孩子做一次晚禱,碰巧遇見了事件的發生,而另一邊,前往帝國大學的特搜隊,則解釋為是因為線人情報,合理懷疑醫學系地下空洞連通着邪教藏身處,他們在地下調查了一番,那些莫里亞蒂教授曾經提到過的不明年代的建築工事,出乎意料的真的發現了兩處非常簡陋的邪教聚所。

剿滅邪教聚所的行動當即展開,雖然過程中歐米茄天使照射向整個帝都的“靜滯光線”給特搜隊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最終還是拿下了這兩處據點。

雖然是巧合,但特搜隊再次拯救了帝都,蘇與梵妮莎也得到了獎賞,梵妮莎升了半級,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特搜隊的下一任副隊長,她的孩子將得到大帝的賜名。而蘇由於已經辭職,無法晉陞,功勞被折算成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當然,並不全都是好事,光明聖教在帝都元氣大傷,損失了過半數的高級神職人員,哪怕是從附近其他教堂抽調人手也無法重整聖.懷特萊特大教堂,而他們似乎也沒有要重整的意思,在這個寒冷的冬季,光明聖教開始號召信徒收拾行裝往聖山遷徙。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這時候進行這樣長距離的移動,簡直就是送死行為,教徒中也有很多人不解,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加入了這場遷徙,這些人多是下城區和城下城的窮苦平民,越窮困就越是虔誠,對他們而言生命可能還要放在信仰之後,近日來時常能看見光明聖教信徒出城的隊列,給本就寂寥的馥靈堡冬日更添一份冷清。

站在前特搜隊成員的角度,蘇見到這番場景不免有些神傷,在經過歐米茄天使的混亂之後,原本還零星存在於帝都的靜滯教會勢力可以說是被徹底拔除,實際上帝都對光明聖教而言已經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也許真的如螢生前所說的那樣,帝國官方的種種不作為,已經使得帝國官員不如宗教有效力了。

在此之外,這次的事件,也讓大皇子注意到了蘇的存在,他知道蘇肯定通過某些手段竊聽了他與塔薩達爾的對話,礙於沒有證據,且不想讓天使的這一番政治宣傳化為泡影,他還是沒有出面與蘇對峙。現在沒有對付蘇,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一旦未來他從戰事中抽出身來,蘇與凱撒里昂結成的聯盟日子可能就不會太好過了。同時這也不可避免的,將特搜隊的立場推向大皇子的反方向。

蘇揉了揉眉頭自言自語:“每次當你以為解決了一件事,就會冒出來更多,敵人的刀刃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的惡意和不解。”

“大皇子算得上是自己人嗎?”

“當然,從政治層面上看,他與我們一樣有着‘帝國臣民’這一立場,相較無法溝通理解的邪教,說他是‘自己人’也沒什麼問題。”

“政治的事情我還不太明白,但我不喜歡他,渾身上下透着讓人討厭的感覺,總是在為難爹爹...”

蘇閉着眼雙手抱胸侃侃而談:“這就是所謂的政治,今日的敵人也許就是明日的朋友,沒有永恆的友誼,只有永恆的利益。我也不喜歡他,也不喜歡政治,但是很遺憾,這是你將來不得不面對的。”

“老師跟爹爹真的很像,總是在說類似的話。”

蘇睜開眼睛:“我跟殿下像不像姑且不提,尼祿,你為什麼老是呆在我家裡啊?”

凱撒里昂的寶貝女兒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因為老師總是不來工坊嘛!”

“我是讓你有空去金米島參觀學習,也沒讓你天天去啊,我也有自己的事...”

“沒關係,我這不是找上門來了嘛,幫老師處理文書工作,也能學到東西的。”

“你沒所謂,我和殿下怕是有所謂。”

“可是老師你春天就要走了,雖然爹爹的監轄地離老師的領地很近,但總歸是有幾天的路程,以後就不能那麼頻繁的...”

蘇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總是表現得比同齡人更成熟,但終究還是個小孩子,跟蘇混熟了也會捨不得離別。

蘇揉了揉她的腦袋:“不用那麼沮喪,到了北境你也可以常來找老師,我也會去看你的。而且我和殿下也在商量,我們都認為修路是領地發展的關鍵之一,很快兩地之間往來就會像你今天來串門一樣容易了,我保證。”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多做兩道題,我給你的卷子都做完了?”

“當然做完了!”洛蘇菈有些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莎草紙。

“我現在就來批改,你去看看凡叔那邊茶好了沒,錯的太多薯條可就沒你的份了。”

“哼...好吧...”洛蘇菈噘着嘴跳下椅子去幫費萊準備茶點了。

這些日子蘇除了寫報告也沒閑着,從魄利格里努思圖書館扒了好多書籍抄錄下來,絕大部分分到了那些他找到的‘神奇寶貝’手中,例如商人學徒艾斯特拉雅,例如醫學系的兩位醫生,內容從中小學教科書到這些人擅長的領域入門知識,都經過他精心篩選。相信這些‘未開化’的人才在教材的輔助下,很快就能達到他的要求,更便捷的完成他對領地的建設。

頻繁的出入夢境中的神國,索莫絲卻沒有來跟蘇打過一次招呼,只留下了一張紙條貼在和蘇關係很好的小陰影頭上——“我出趟遠門。”

“咚咚。”門被敲響。

蘇起身去開門,門外阿塔尼斯站在雪中,他高大的身材將整個門堵住,頗有壓迫感。

作為當事人,他最近也沒少配合調查詢問,跟蘇也熟絡了,知道他的居所。

此刻神官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他搓了搓手:“下午好,蘇先生,我是來告別的。”

蘇立刻就明白了:“你也要去聖山嗎?先進來吧,外面冷。”

“不了,也沒幾句話,馬上還要回去整理行李。”

蘇也沒有再客套,把身體倚在門框上:“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在這種季節執意要搬家?”

阿塔尼斯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想,這趟旅行肯定會導致眾多信徒喪命...一定要回聖山的話開春也不遲,塔薩達爾大主教也是這個意思。”

“那為什麼...?”

“賽蘭蒂斯醒了。”

“賽蘭...哦,你那個師妹?”

“據她所說,那個邪教徒讓她帶個口信給大主教,要他在聖山迎接最後的審判與救贖...”

“原來如此,靜滯教會下一個目標是聖山,所以你們急着帶人回去保護聖山?”

“也是為了便於保護信徒,現在我們可以組建武裝,聖山周圍有大片土地可以提供信徒們生活,只是需要更多的人手。”

“人手呢...你們之前就已經偷偷武裝了,確定他們去了不是當肉盾墊背?”

阿塔尼斯苦笑着:“請口下留情,我們確實是為了自保,但不要把大主教他們看得這麼壞...他...”

“大概知道了,大教堂的事我很遺憾,但我今後恐怕也幫不了你們什麼了,就祝你好運吧。”

“謝謝,我會加入新組成的聖堂武士,以後就由我們自己來保護信徒。感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們的保護。”

“可別死了,你也知道邪教的手段了,萬一實在打不過,逃跑雖然可恥,但很有用。”

“有大主教的教導,和你們一起行動的經歷,我比以前更加相信主的光芒永遠與我們同在。以後有機會來聖山,我一定好好接待您。”

“有機會再說吧。”蘇隨意的揮了揮手。

阿塔尼斯點點頭,他與蘇告別。他的背影如同經歷苦難的求道者,緩慢卻充滿堅定的力量,漸漸消失在了帝都的雪景之中。

“老師,薯條來了。”

“你知道嗎尼祿,也許我之前說的沒錯。”

“什麼?”

“也許人生的意義,就是為了待會去整點薯條。”

“哈...?”洛蘇菈歪着頭:“那我也可以整點嗎?希望我沒有錯的太多。”

“錯誤可以改正,剛出爐的薯條不整可就沒有了,來吧!”

師徒二人重新坐回了壁爐旁,開始霍霍他們簡陋的冬日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