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鹤直愣愣地迈进血泊中,每一步都伴随着“啪嗒”声。

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不敢想象。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鞋底,这种浓稠程度就像沙丁鱼罐头里的汤汁一样。

“骗人的吧——!?”

远坂泉也不得不跟上来,她再次见识了这种场面,却依然有些手足无措。

走出电梯间,长廊里一片黑暗,但望向尽头还是依稀能看见一丝灯光。

那边——会有什么?

“「Verschmelzen」(调和)!”

泉将一枚红宝石掷出,它飞到半空便爆开化作粉尘,形成了暂时的光源。

二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折鹤再一次感受到了死寂般的压力,仿佛上百只手同时握住了心脏,可他却怎么也回想不起这似曾相识的感受是在何时何处产生的了。

长廊间同样的惨不忍睹,绘制各种山水风景的素色拉窗与隔扇被撕成碎片,上面的富士山被整个浸染,犹如火山喷发,将两侧的和室尽数淹没。

光源在相反的方向,况且和室区这边,已经不必去查看情况了——

经过走廊的这段时间是漫长的,就好像穿过了地狱,魔术刻印随着他的呼吸不断闪烁,由于失去了呼吸的节奏,刻印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死侍的尸首堆得到处都是,只有一条细窄的道路可供行走,它们本就生得怪异,此刻已是被切割得连这丝怪异都不剩下了——

只能称作肉块。

看样子是以某种高等级的魔术将它们切开的,同时切割面还被过度灼烧,使血液无法涌出。

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威胁才聚集到此处的吧,结果却被对方一网打尽了。

不过,他们又发现了一些普通人的尸体,应该是惨遭毒手的游客了,他们死相狰狞,生前遭受了可想而知的痛苦。

“——”

泉不知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了。说实话,她已经麻木了,整个晚上都在鲜血横流的地方行进着,对于那种残忍的恶魔,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光源似乎来自洋室区,折鹤详细查看了灰突突的示意图,前面就是作为区域交汇处的休闲区了。

折鹤猛地晃动混浆浆的脑袋,他看着图上的区域,奇怪的幻觉又出现了——

室内柔和的暖色光仿佛水墨浸入宣纸般氤氲开来,似乎要将他包裹进去。金丝楠木的茶盘上,几盏茶盅里散着热气,墙壁上的液晶电视还在播着深夜节目。

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那身素雅的和服引起了折鹤的注意,他慢慢走过去,可却离她越来越远——

他看着女人缓缓转过身,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是谁——?

那熟悉的狐面,在去往两仪家的那片竹林里见过,可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将不知何处而来的花瓣卷起,这沁人心脾的花香竟是如此地真实。

女人已消失在尽头的空白之中,留下了一片花海,折鹤独自站在那,毫无头绪地倒了下去。

——再一睁眼,已身在休闲区了。

然而眼前的场景并非他所“看”的那般。

这里一片狼藉,借着前面闪烁的光源,能看得出遍地都是爆炸过的痕迹。

——无疑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恐怕是刚刚才发生的。”

泉很果断地跳到废墟之中观察,除了一些家具和器物的残片,还有几具碳化严重的尸骸。

“欸,慢一些——目前还不能放松警惕。”

“知道了知道了。”

圣杯战争的第二日——00:00 A.M.

可恶——那是从者么?

都怪自己没有集中精神,反倒是远坂替自己挡了下来。

那种迅猛且威力十足的光弹,可不是随便就能生成的。

他紧紧地将泉抱在怀里,已被洞穿的腹部涌出了大量血液。

泉半睁着双眼,面色惨白,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远坂——振作起来!我现在就给你疗伤!”

“拜托了,去——母亲那儿,”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声音来,

“「Spur」——”

红色宝石从口袋飞出,被施加了「追踪」魔术,但由于施术者状态岌岌可危,宝石跌跌撞撞地浮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很浅的光影。

“「Licht der Heilung, komm runter.」(治愈之光啊,降下吧。)”

折鹤的左手被一团碧绿的光芒所覆盖,他轻念着咒语,光团如同水滴般滴落在泉的伤口。

由此,至少还能撑住一段时间。

“哼——带上你的女人,尽管悲痛着逃亡吧,余暂且饶恕你们。”

在废墟的对面,连接洋室区的那段长廊里,有两个人转身离去。

眼下不得不退场了,远坂的伤势过重,必须及时治疗。

希望她的母亲会有办法——

折鹤抱起远坂泉,对四肢进行了强化。

他面无表情,回头望了望对面那两个模糊不清的背影,随即离去。

“Rider,”

“余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摆了摆手,但索斯诺尔看得出来,他似乎心情不错。

“那么,还请你说明一下。”

“没问题,召唤者呦,不过在说明之前,余倒要先听听你的回答,”

“——你以为这次的圣杯战争,是什么?”

“——?”

索斯诺尔一怔,他不明白事到如今这种问题有什么探讨的必要么?

“当然是基于圣杯而展开的争夺战——怎么了Rider,有什么问题?”

“余在期待你的机敏,余的召唤者啊——”

“——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曾拥有庞大的灵脉系统吧?”

“——!”

“只要余想,就没有余感知不到的存在。”

“如你所说——地下的大圣杯的确已经消失了,是在二十多年前被解体的。按理来说,这里不会再发生圣杯战争了,而此次不知是何原因,竟凭空出现了小圣杯——你所指的便是这件事吧?”

“哈哈哈哈,不错!”

“那么Rider啊,你可知为何么?”

“还没有发觉么,余有些失望了呢——”

索斯诺尔在沉默片刻后反应异常强烈。

“这——不可能!”

已被摧毁的灵脉系统,怎么可能会被小圣杯再次唤醒呢?

那么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矛盾——小圣杯从何而来,大圣杯又在何处?

他根本没去仔细思考这件事,从在秘法公社那里监测到圣杯复苏的那一刻起——是的,就是在那时,莫名的欲望将自己蒙蔽住了,而欲望的推动者,就是那位卡扎尔·布里西桑!

也许,那人向自己隐瞒了什么。

“余就来告知于你吧,”

Rider将披风一甩,回头面向着他。

“——这次的小圣杯乃是人造的!而能够支撑小圣杯显现的巨大的魔力系统——”

“不如,让我来揭晓答案吧,Rider——”

——?

——是谁!?

敌人——么?

索斯诺尔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调用全身的魔力聚集于双手——

幸好自己所擅长的是隐藏咏唱以及简化术式,不然换成其他的魔术师,恐怕早就——

银色的双轮牢牢地掌握于双臂,下一秒他就能够发动强力的双重攻击,索斯诺尔有足够的自信,在这种距离下,就算是从者也无从闪避,绝对能干掉对方。

欸——?

为什么——无法发射?

他眼看着双臂飞离了自己的视野,那一刻似乎时间都要凝固了,似乎是以极快的速度直接切断的,旋转着甩出去了几米。

血浆四溅,手臂上的银色术式逐渐消失——索斯诺尔死死地盯着手上的令咒,却永远无法使用了。

他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感受剧痛,因为他的视野正变得天旋地转——

“——什么!?”

这完全超出了预料——!

敌方的攻势仅仅持续了五秒左右,身为Rider职阶的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你这家伙——”

索斯诺尔就在他的面前倒下了,先是切断了准备发动术式的双臂,随后又干净利落地砍下了头颅。

“你这胆敢向法老动武的愚蠢之辈——!!”

Rider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怒——身为从者,没能及时对敌人的行动做出任何的反制,令御主死在自己的眼前。这无疑是偌大的羞辱,是有损法老光辉的挑衅。

可是——为什么呢?

这附近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从者气息。

Assassin——么?

“请别再彰显你的无能了——Rider,”

声音环绕着Rider,他与生俱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即便是太阳神之子,拥有无上权能的他,在及近距离作战的情况下,甚至会出现他最担心的后果——

他立在原地,疯狂地向四周发射光束。

“你就作为这场战争的首只灵魂——回归初始吧。”

——!!

“「Ramesseum Tentyris」光辉之大复合——”

漆黑的长枪一闪而过,鲜血喷涌而出。

“怎么——可能?!”

他睁大了那双金色的瞳孔,想要看清所发生一切的原貌。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自己的宝具还未触发便被将军了。

这是何等的差距?

余身为史上最强的法老王,却不到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咳、居然能打倒余——”

他的心脏已经被这把奇怪的武器所贯穿了,即便是携带再多魔力的从者,在没有了御主协助的情况下也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是现在这副窘境呢——

“回答余,敌方的Servant啊——这圣杯,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苦呢Rider,你就安心的退场吧,剩下的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她走到Rider的面前,用脚抵住他的胸膛将长枪拔出。

“灵核已毁,Master。”

她挥动着长枪,但这并非为枪,而刺穿Rider的也仅仅是那面旗帜的支撑物。

旗帜展开——白底黑纹的旗帜上是邪龙一般的诅咒的图案。

血液被猛地甩下,同时Rider也应声倒地。

“干得不错,我们先稍事休息下再去找下一位吧。”

那是男人的声音,他一脚踹开残破不堪的门,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

“是。”

Rider看着旁边那首手分离的尸体,有心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毕竟,不能让世人看到余黯淡的光辉啊。”

“你这家伙,果然余稍不注意你就死了,真是懦弱啊——”

“也罢,既然是这种情况——余也就不必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