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阿尔科特’?”伊维特将手帕上的钱收起来,再次捧起手接受人们的好意。

“是城市‘阿尔科特’的起源之人,吟游诗人的‘阿尔科特’——这个雕像纪念的就是他。传说这里刚刚划分入菲洛梅尔公国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贫穷落魄的边境小镇。有位叫‘阿尔科特’的吟游诗人将他的诗与浪漫情怀带到了这里,改变了这里的风气,使这里成为了开放包容、以人口流动为重心的城市。”

维吉尔轻声向伊维特讲述阿尔科特的过去。他开始回想起阿尔科特过去的模样。五年前的阿尔科特热闹非凡,地标雕像所在的这里被称为“自由艺人的乐园”。以一次意外的共同表演为契机,每过一段时间,这里都会有自由艺人们进行即兴的群体表演,艺人的浪漫情怀和对音乐歌舞的天赋使他们有着奇妙的默契,那也一度成为阿尔科特的标志风光。

后来那个事件发生了——“漆黑的玛什岚德”。毗邻的伯爵领玛什岚德遭到毁灭性的重创,伯爵休姆一族全部命殒,偌大的庄园毁于一旦,染作一片令人悚然的漆黑。恐惧蔓延着,玛什岚德的土地失去了活力,化为一片荒芜,那里不久便被列为禁地全面封锁,原玛什岚德的住民流离失所,有足够资产的人家尚得以周转,而普通的平民便跌落做流民,全部涌进了阿尔科特。

“漆黑的玛什岚德”事件,如同疫病一般,从玛什岚德起源,如今蚕食着阿尔科特。如果起源的吟游诗人再次来到这里,看到如今的阿尔科特,他又将用他的琴与歌,吟唱怎样的诗呢?

在维吉尔怅然时,伊维特再次行礼。今天的人偶乐团表演结束了,她准备收起她的人偶箱。回过头时她看到闭上眼的玛莉安气鼓着脸。伊维特默不作声地偷笑,将因为维吉尔的出现而失去自由活动的机会的玛莉安收回人偶箱。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你的人偶箱。”维吉尔注意到伊维特的动作,他后退了一步,让伊维特得以将人偶屋的门扇闭合,“奏乐人偶和少女人形玛莉安,都是来自那位先生——我想想,是被称为‘指挥家’的……”

“维吉尔先生知道纳特先生的事情啊。”

伊维特感叹道,她似乎意外于维吉尔对乐园的了解。

“‘纳特先生’?”

“唔,就算是对维吉尔先生,伊维特我也不能多说呢。”伊维特意识到维吉尔虽然知道一些东西,但他了解的不多。根据乐园对诗尔德骑士团的招待方针,伊维特不需要为他提供任何信息,骑士团与乐园的交涉和信息共享,都是由大人们负责的,“‘纳特’只是昵称,那么伊维特我也不算违规吧——总之,维吉尔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就称呼他为‘指挥官’先生吧。”

“啊,是呢。”身为诗尔德骑士团副团长,维吉尔对乐园的了解远比其他成员多,自然也知道乐园的规矩,“抱歉,是我失言了。那么小伊维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难得来到这里,伊维特我准备进行阿尔科特的‘巡礼游行’呢!”

“在之后你也会不时像这样进行人偶乐团的表演吗?”

“会吧。”伊维特点着下巴思索,“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有很多人的,看来伊维特我可以独占这里的舞台了。”

“……这里可是曾经被称为‘自由艺人的乐园’。”维吉尔遗憾地说,“如果还能再见到那样的景象就好了。”

伊维特仰起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维吉尔,在人偶箱的门扇即将闭合时,转了眼珠,悄悄向偷偷睁开眼的玛莉安吐了下舌头。

——抱歉啦,玛莉安。看来自由玩耍的事情,要暂时延后了。

·

虽然对玛莉安来说很遗憾,直到傍晚前与维吉尔一同游览阿尔科特的伊维特还是充分享受了巡礼乐趣的。

“维吉尔先生对阿尔科特了解得很多呢!”伊维特感叹道,“伊维特我听到了好多事情。”

“加入诗尔德之前,我曾作为见习骑士来过这里。”王国所属的骑士应当对国家有充分的了解,一般骑士在正式登记入骑士团前,会被要求在骑士团驻扎领地进行修习,而将要进入王国直属骑士团的骑士们,则要进行更大范围的修习,“这里是我最后的修习地,离开这里后我回到王都普里格梅,正式加入了诗尔德。”

“维吉尔先生很喜欢这里吗?”

“嗯……或者说是怀念吧。”虽然感到“遗憾”,维吉尔想他对阿尔科特的想法并非是出于“喜欢”,又或者说身为身为骑士的他们理应深爱王国的一切,这让他对王国境内某一处城市的情绪并不鲜明,“小伊维特,你又怎么样呢,你觉得阿尔科特是怎样的城市?”

“唔——普通吧?”少女点在下颌思考,直白地说道,“但是因为伊维特我很开心,所以这里是‘好’城市!”

少女语气欢快,她的天真单纯让维吉尔露出浅淡的笑意。

“‘好’城市啊……然而这里正在发生变化,它甚至可能演变成巨大的变革——是呢,小伊维特,可以告诉我,你期望的阿尔科特是什么样子吗?”

“伊维特我?”

“嗯,小伊维特期望的阿尔科特,是怎样的城市?”

维吉尔向这位外来的少女讲述了这座城市的最初,过去,而他们正行走于现在,将城市的风貌收入眼底。而这座城市将要走向未来,根据人们的选择呈现不同的面貌,它可能会因为流民问题的激发而堕落成混乱的荒城,也可能因为妥当的处理而得到大量新鲜血液,发展为全新的阿尔科特。它已经犹豫了很久,维吉尔意识到,它终究要面对并选择,然后改变。

“唔——伊维特我不明白,”伊维特颇为认真地思索着,“伊维特我觉得,怎样都好啊。”

“嗯?”

“伊维特我没有想过去见到一个我期望的‘阿尔科特’——伊维特我只是游行的外来者,我只是注视这个城市向我呈现的‘阿尔科特’。”脚步轻快的少女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这个城市,“‘阿尔科特’就是‘阿尔科特’,它呈现给我的‘阿尔科特’,我所见所知的‘阿尔科特’——包容浪漫、颓然平庸,又或堕落混乱,我想不论是怎样的阿尔科特——”

伊维特将手握起,捧在胸前,合上眼微笑着。

“吟游诗人都会为这座城市,献上他的情怀与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