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特作為妖精之手的重要涉案人被處以死刑。從他的口中,同時也探出了馬庫斯野盜團是上一任港口轄管為私利扶持的盜賊團,而這個盜賊團也已經潰滅。至此,密魯思安的兩大案件都落下帷幕。

在此之後,被救回的孩子們都送回了人家,對妖精之手的解釋,斯考特也像前領主那樣藉著傳說,將孩子們的毫無變化和生還稱作守護着密魯思安的妖精引發的奇迹,那大概日後會成為新的傳說,在傳說中,妖精成為密魯思安的母親,賦予城市的繁榮。

將伊芙託付給斯考特,歐琳娜一行也重新啟程。雖然直到臨走時歐琳娜還是不依不饒的樣子,他們都看得出來,斯考特和歐琳娜從未是真的針鋒相對。休利特去世的真相也得以從恢復記憶的伊芙和伊娃口中得知,不知怎樣拿到了妖精之淚、契約之石的休利特,因為恰好有女兒伊芙在身邊,被傑拉德欺騙利用,毫無自知地喚醒了妖精的一部分的同時,失敗的火焰燒盡了一切。

而那禁忌之石、契約之石,作為曾經的羈絆斷絕的標誌,也成為封印妖精之物。從沉睡中喚醒之物,又成為將之封印之物,這其中的輪迴因果,又是怎樣的含義,而今他們還不能明白。

至於那罪魁禍首的傑拉德,從這個城市裡消失了。他所說的話語所指引的未來,朦朧而混沌,他的存在本身,也會是無法忘卻的烙印。在未來的旅途,他們也許還會再次相見吧。

“一直以來都以為力斯亞大人是特殊的存在,但是傑拉德出現了,”終究是不可避免的話題,身體和精神都恢復完好的伊魯平靜說道,“但是力斯亞大人還真是可憐呢,普尼陸拒絕了你,卻接納了他。”

伊魯被困在水晶石棺的期間發生的事情,都在他昏睡期間通過夢境演繹而使他知曉了。力斯亞的魔力與他相連,將記憶傳達給了他。

“力斯亞在嗎?”瑪克辛問道。

“是的。力斯亞大人的意識會與之前一樣,始終與我們同行。”伊魯取下戴着地水晶,放在桌上,“力斯亞大人將自己寄宿在這枚水晶里,似乎這樣更方便一些。”

水晶顫動了下,立了起來,緩緩旋轉着,男人的聲音傳出來。

“我開始想念在那洞窟里的時光了。”

“水晶嗎。”斯考特從懷裡取出妖精之淚,“那個,力斯亞大人,這枚水晶……”

“雖然妖精被封印,重新回歸土地沉睡,你和妖精的契約並沒有消失。”力斯亞解釋道,“或者說正因為契約成立了,妖精才能被封印——是說傑拉德的手段已經不會再奏效,除非身為契約者的你親自前往將她喚醒。比起原來作為禁忌之石的媒介作用,這枚水晶現在即是你和她的契約之證,是你和她的一部分。好好保存,這可是比你的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是。啊——真的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斯考特握緊了抓着水晶的手,“那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像夢一樣。”

水晶石窟在他們離開后,被石被覆蓋變成普通的洞窟,地面的開裂也癒合了一樣消失不見。災厄本該帶來的影響都沒有留下痕迹,留下的只有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記憶和手中的水晶石。

“總覺得錯過了好多東西……”

薩頓不禁喃喃,一旁米歇爾靠在他肩膀。“薩頓哥已經很努力了,我一直在看着薩頓哥啊。”

“結果那傑拉德是怎麼回事。”瑪克辛問道,側頭托着腦袋,神色平靜,又稍微有些冷淡,“他說了些奇怪的話,力斯亞,能解釋一下嗎,最初之人什麼的,世界什麼的。”

“那種東西我也不知道啦,”力斯亞叫起來,“聽他的意思,大概是說因為我從翡絲麗雅來到普尼陸這種本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所以普尼陸產生了某種變化吧。但傑拉德似乎更早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我的出現或許作為某種契機觸發了他的力量。毫無疑問,傑拉德是被這個世界承認的異樣之物。不過畢竟我們已經知道這個世界還存在龍這樣的東西,所以,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傑拉德,黑霧和海風。”瑪克辛看着自己的手臂,在那海風中,身體的水分像被吸走一樣,那種潮濕陰寒的感覺不能再壞,“那種東西再碰上很麻煩啊。”

“啊,很麻煩啊,那種東西可不是拳腳功夫能夠解決的。”力斯亞悠悠嘆着,“不過也差不多是時候了。瑪克辛,薩頓,你們想不想擁有與傑拉德那樣的存在相抗的力量呢?”

“那個,要怎麼做?”薩頓忙問。

“嘛,不急。想要與傑拉德那種力量相抗衡的話,自然是要藉助魔法之力。我也差不多感覺到普尼陸雖然在拒絕我的存在,但那並非是單純對魔力的排斥。瑪克辛的話,作為侍奉之禮——守護之魔克勞迪娜的寄宿者,你自身即是戰鬥的‘武器’;至於薩頓,我的建議是使用作為運行魔法的媒介的魔導具。有沒有什麼想到的東西?”

“就是說需要某種道具嗎?那樣的話,這個可以嗎?”薩頓從腰間解下兩把手銃,雖然佩戴在身上,他還不曾發過一發。

“哦,可以呢。這個可以,那——”

“我先回去了。”

米歇爾忽然起身,離開了房間。幾人看過去,稍微有些茫然。

“米歇爾小姐怎麼了?”伊魯問道。

斯考特對米歇爾還不太熟悉,而薩頓也不太清楚的樣子。

“唉……是有多遲鈍。”瑪克辛趴在桌子上,懶懶抬眼看向斯考特,“斯考特能聽到力斯亞的聲音呢。”

“嗯,是啊,能……啊。”斯考特想起什麼,“哦,是呢,為什麼我能聽到呢?”

“因為力斯亞大人的姿態和以前不一樣嗎?”伊魯伸出手去,戳了下幽幽旋轉的水晶。

“啊——伊魯,不要鬧。雖然姿態不同,我的存在本身只能為你們所見所聞的本質是沒有改變的。斯考特能聽見我的話,除了因為已經完全意識到我的存在之外,更多應該還是因為與妖精定下了契約。我現在所掌控的魔力很大一部分都來自於那個水晶石窟,也就是說,我們擁有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是同源的。如今斯考特作為契約者與本不該存在的我產生了聯繫,擁有我存在於此的意識。但是米歇爾不一樣,她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對她來說,理解我們的談話恐怕很困難吧,因為她對我的存在,是不聞不見的。”

薩頓明白過來,卻無能為力。他們的旅程,不適合只是人類的米歇爾。

“我……”薩頓抱着頭,低聲地說道,“也許不該帶上她……”

“如果沒有她在的話,現在的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嗎?”瑪克辛問道,看着薩頓的沉默,手指敲在桌上。

“過去就是名為必然的歷史,而你們即將面向的未來即是於此刻促成的必然。你們的旅途中有她的存在,自然會有它的意義。”力斯亞故作深沉地說道,話尾一轉,語氣又揚了起來,“好啦不要想太多。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吧?”

“重要的事情?”斯考特產生了興趣。

“啊,是這樣的,”薩頓緩了下情緒,轉頭看向斯考特,“斯考特大人您也知道,我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和我們一樣的力斯亞大人的碎片,也就是伊娃和伊芙。所以……差不多是時候啟程了。”

“啟程——誒?”斯考特驚訝地站起來,“薩頓先生,你們要走了嗎?”

“啊,是的。”薩頓被他強烈的反應嚇了一跳,“畢竟也已經在這裡停留了很久了。”

“……是嗎。那樣的話,”斯考特情緒激烈地拍在桌上,彎腰探身向桌上的水晶,左手撫在胸口,“力斯亞大人,可以允許我,與你們同行嗎?”

“斯考特大人嗎?”

這回吃驚的是薩頓了。而力斯亞卻哼哼聲,很隨意地說道:“我無所謂啊,作為旅行者的是他們,你想要成為的是他們的夥伴吧。”

“就是這樣!”斯考特抓起薩頓的手,很誠懇地盯着他,“薩頓先生,請務必帶上我吧,請讓我和你們一起踏上旅程。”

“這……”薩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求助地看向瑪克辛。

“為什麼呢?”瑪克辛開口道,“你是密魯思安的領主吧,親口說自己肩負密魯思安的安危的你,為什麼要加入我們這莫名其妙也沒有止境的旅行呢。”

“領主……我確實是那樣說過,也那樣認為,”斯考特轉向瑪克辛,神色沉着下來,“我希望能竭盡我的所能,但是實際上,在妖精之手的事件中,我什麼都做不到。如果不是因為瑪克辛小姐你們的出現,恐怕此時妖精已經被喚醒,密魯思安也不復存在了吧。”

斯考特低下頭去,手抓在胸口。

“瑪克辛小姐,你們讓我見識到了不可思議的世界,一個未知的世界。雖然明白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我本沒有資格成為你們中的一員,但是我想知道——密魯思安的妖精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傑拉德那個人又是怎樣的存在。我無法原諒他的所為,卻無能為力,但是瑪克辛小姐你們繼續旅程的話,一定會再與他相遇吧。”

“你想要復仇嗎?”瑪克辛冷冷盯着他。

“不。正如瑪克辛小姐你說過的,失去的是回不來的。這也是我必須面對和承擔的現實。我只是在自己的無知中,渴望答案,而我想要的答案,一定就在你們的旅途中。我希望能夠和你們一起旅行,在那旅行中,見到不同的景象,經歷未曾接觸的故事,然後尋找那些我本無從知曉的答案。 ”斯考特深深彎下腰,“拜託了,請讓我和你們一起旅行吧。”

“那密魯思安怎麼辦?”

“最大的威脅已經不見了,有着古老的傳說庇護,這個城市不會再輕易遭受這樣的災難吧。我也已經準備好向王國推薦新的人選,接任的人一定可以勝任領主之位,甚至更優於我。我作為一個領主還不成熟,趁還有機會,我想走出密魯思,知道這個世界更多的事情,了解像妖精那樣的存在。”

“嗯——”瑪克辛哼着聲,側頭趴了下去,“你們隨便吧。”

“瑪克辛小姐……”薩頓無奈地看着她。

“有什麼不好。”力斯亞忽然說道,“而且身為密魯思安的妖精的契約者和妖精之淚的持有人,他的存在對於這座城市就相當於曾經的禁忌之石和契機之人。雖然不知道傑拉德那傢伙是什麼打算,把他放在身邊更令人安心吧——對我們來說也是,對密魯思安也是。”

“力斯亞大人您本來就想要這樣說的吧。”薩頓輕嘆,“那麼伊魯呢?”

“伊魯我覺得都可以啊。”伊魯歪着頭,“這也一定是力斯亞大人所說的必然吧。”

“那麼,就是這樣了呢,斯考特大人。”薩頓微笑着伸出手,得來的卻是斯考特激動的擁抱。

“太感謝您了,薩頓先生!”斯考特充滿喜悅地張開手臂,“那麼我馬上去準備啟程事宜,接下來是要出海還是走陸路呢,都需要些什麼東西?請不要客氣地告訴我吧,算是我作為領主對幾位最後的答謝。”

“我們正打算去購置馬車。那麼,”薩頓溫和地笑着,“就麻煩斯考特大人您了。”

·

“哦,伊魯。”正在收拾的斯考特聽到有人進來,回頭看去,“有什麼事嗎?”

“是力斯亞大人。”伊魯說著從懷中里取出水晶。

“力斯亞大人?”

——斯考特,有件很重要的事。

力斯亞的聲音直接傳入斯考特的腦中。斯考特愣了下,看向伊魯,伊魯只是歪着頭,似乎並沒有聽到力斯亞的聲音。

——你應該聽到了吧,妖精的真名——烙下契約刻印的那個初源的名字。

——是的,力斯亞大人。

斯考特試着在心裡想道。

——將那名字說予我吧。沒關係,妖精是明白的。

斯考特拿出妖精之淚,心砰砰跳動,有溫柔的感覺在圍繞着。

——是的,力斯亞大人。斯考特合上眼,回想起女人溫柔的聲音。

——妖精大人的真名是……

沉眠之翼——依翡奇斯密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