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预期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而且不知为何,身边暖暖的,有些像是人的体温。

“……真是的,果然还是……!”

少女的声音出现在身边,语气不知为何相当烦躁。虽然是这个语气,那熟悉的体温似乎还贴近了一些。

“……?”

心中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郑昕猛地睁开眼,正好看到林塞文那张满脸纠结的脸。

“干嘛一副放弃了的模样啊,明明还能打的吧!”林塞文直接开口骂人,“刚刚不要用柱起,遁影躲开就可以了啊!完全没必要直接战斗吧!笨蛋!!”

郑昕愣愣的看着她,身体稍微动了动,表示自己想跳下来。然后林塞文立刻收紧手臂,死死定住郑昕。

“……不行,绝对不行。”

“不是,我挺沉的,待会要躲开你可能来不及……”郑昕小声说着,“话说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林塞文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不远处。郑昕沿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她正在看着远处的狮王——奇怪的是,那个庞大的身躯并没有任何动作。

“……不,不止。”

一切都静止了——郑昕终于注意到了异常,因为他看到空中的石块此刻正被定在空中。就在这时,郑昕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的身体也有些异常,不能轻易动弹。

“看来你好像意识到了。”林塞文说着,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叹了口气,“呐,为什么……那个时候,是那么平静的表情啊?”

郑昕沉默了一下,看向那只狮子。

“它的目标是我,也只有我——这一点确定后我就放心了。”郑昕说着,无奈地笑了笑,“……嘛,忘记了它可能会在我死后就开始攻击你也是我疏忽了。”

“不是这个。”

沉默。

“不是这个原因,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林塞文的声音很纠结,“你……不怕死吗?”

郑昕愣了一下:“怕啊,肯定怕啊。”

“那为什么……”林塞文犹豫了一下,“为什么那个时候一脸安详的样子?明明很害怕?”

“必死之局,怕能够改变什么吗?”郑昕说着,脸上无奈一笑,“本来我都看到自己快死了欸……”

林塞文沉默了。

“而且,对方的目标是我,我也是很多人口中杀了它的人,那么我可以大胆猜测一下。”郑昕继续说明着,“只要我死了,怨灵也会消失。考虑到我是梦境的主体,它最坏的情况就是将我吞噬后控制梦境。到那时——在他意识到我的身体很弱之前,在现实里杀了我就好。”

淡然的语气,将自己也算入死局的话语——这一切,反而刺激了林塞文。

“开什么玩笑……”林塞文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怒火,“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把自己算进去啊混蛋!”

郑昕一下子说不出话了。说实话,要是他现在能够逃跑,他早就跑了——林塞文是真的生气了。

“不尊重生命的人是会被神惩罚的,你连这个都不懂吗!”林塞文怒吼着,让郑昕下意识地缩了起来,“将自己算入死局?你连后续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做完最后的反抗吗?!就不能再珍惜自己一点吗?!”

其实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想不了什么了——但是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吧?

只是希望那家伙可以消失的话,只要我死去就好。

只要这样能够成功的话,或许就能……

“……好不容易……才再见面的……”

那双手突然用力收紧,甚至让郑昕有些难受了。但是那个语调是如此悲伤,让郑昕一瞬间心脏停跳。

“……一年……一年前的事情……”林塞文的声音细小如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忘不掉它,每次想到你被人推下那个洞的时候……心都好痛……”

郑昕一下子明白了林塞文变成这样的理由。

“看着你……被推下去……那个瞬间,真的好痛……和现在一样痛……”林塞文轻声说着,死死包着郑昕,“好不容易才能再次见面的……好不容易,才能像现在这样……”

虽然心中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但是郑昕还是不想问出这个问题。他再一次试探性的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想要感受到你还存在,想要你还能回来……”林塞文继续说着,不再掩饰自己的哭腔,“每一次都想着会有奇迹,每一次都在向神祈祷,每一次……都在等待着你……”

“……”

“不准你死……绝对,绝对……不要你死……”林塞文深深地吸了口气,“拜托了……告诉我……我到底……该做什么……”

现在就是让林塞文成为自己的傀儡的最好时机,郑昕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甚至连话术都准备好了。

“……明白了。”

但是,真的这么做了,自己可就做了坏事了。而郑昕最讨厌的,就是这样控制住其他人了——那样的话,至今为止留下的记忆到底有什么意义?

“林,听我说,那家伙现在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皮肤部分已经没有防御力了。”郑昕说着,没有松开手,“但是还没完——问题在里面,我已经没有手段可以越过对方的防御进行攻击了,那些飞针根本造不成足够的威胁。”

林塞文抬头看着郑昕,眼睛还有泪水。就连泪水也只留到了半程,水珠还挂在脸颊上。

“我需要有人能够使用重火力,总之能够直接造成伤害的攻击。”郑昕认真的说着,“林,拜托你了——用你知道的,能够贯穿那家伙身体的攻击直接攻击内部。”

林塞文深呼吸,用力点头。

“……不要说什么为了我,这次事情关系到我们两个人。”郑昕静静看着林塞文的眼睛,“虽然对我来说你能出去就够了……既然你想让我活下去,那我就努力一下好了。”

林塞文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威胁。

“我尽力不再说这种话吧,毕竟……”少年说到这,笑了出来,“还有人需要我呢,对吧?”

“……嗯。”

时间开始缓缓流动。

“我继续进行骚扰攻击,林你找准机会往死里打那家伙。”郑昕最后一次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会尽可能拖住它,让它只对我有反应。在此期间,如果你看到它回头了,一定要移动,我会尽快拖住它的。”

“但是先说好。”林塞文最后一次开口,“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死的,明白了吗?”

“是是,抱歉啦,刚才那些。”郑昕无奈地笑了,“自己小心——然后,不要大意。”

石块开始明显的移动。

“……还有,我有一点很好奇。”郑昕也最后问出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一年了,你一直都在等着我吗?”

“一直都在。”林塞文用力点头。

“……这次,可是我要说你是个笨蛋了。”

风也开始吹动两人身边的空气。

“但是……谢谢。”

还有人会记得自己——只要这一点还成立就好,自己就还有战斗的理由。

不想再伤害其他人,但如果自己死去也无法保证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活下去,或许更应该继续战斗,而不是像这样将自己算入计划之中。自己死去了,想要守护的人也会受到伤害,甚至连同自己阻止的那份灾难也会伤害到她。

所以……不能轻易的死去。绝对不能了。

因为会有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