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的，喊着自己爹，从开始小声到后来放开了，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是自己的私生女。
那又如何，不到一百年后，没人记得，做一次人就是想活个洒脱快乐。
……
“令爱生的可人，倒也天资聪颖。”
“丞相所为何事？”
将军摆摆手让她过来坐到自己怀里，找个阴凉教她下个五子棋都能遇到自己看不惯的人。
“犬子与令爱同岁，在下见令爱没有同龄友人，实属可惜，不如——”
“不交朋友，万一把我女儿拐走了怎么办？”
超级直接，有其父必有其子，将军不乐意，嫁到别人家里不是要听别人的了？自己要培养个小将军，别人不许打岔。
小丫头在她怀里窃笑。
“南将军真会开玩笑。”
“丞相大人也是。”
将军也笑，看看谁先脚趾扣地。
……
连翎夫人也想见这个孩子，将军再三犹豫，还是抱着她去了，不见的话翎夫人估计会更怀疑，掌握生杀大权的女人不一定会对小孩心软。
不过翎夫人自己心里也有谱，瞒不过她，一个小孩的来历她懒得查，南将军也根本不是那种会在外面勾搭女人的，什么金屋藏娇，八成就是自己养着玩，但是还是要用心。
“娃娃生养的不错，将军要带她从武我没有意见，”翎夫人把她抱起来，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般，亲亲她的小脸。
“谢过夫人，”将军松了一口气。
“不过……”
“您请讲。”
这个转折让将军有点担心。
“睡前故事有没有？漂亮头绳有没有？将军什么时候陪她放风筝啊？要不要买些新的花衣裳……”
啊这，那么麻烦的吗？那么多事情自己也记不住啊。
晚上母亲给孩子洗完澡，就照常让她躺下睡了，然后将军就走过来。
“将军……”
以前晚上是不会来后院的，女人有些惊讶。
“睡了吗？”
“没有！爹爹要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这个孩子立马坐起来。
将军点点头，他示意让她母亲先退下，其实也是酝酿了半天，与其费脑子编还不如把自己以前的经历摘出来点，反正人类小孩的记忆长大后基本上都记不得了。
她乖乖躺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
“好了，讲完了——不是讲完小孩就会睡着吗？”
纳闷，这娃子怎么看着更精神了。
“神真的没有心吗？”
“嗯，为了九国的秩序平衡，它们各自的任务都是大局为重，不看个人生死。”
“那神不就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哈？神不需要喜欢，人类的生命对它们来说就像是一天中的一瞬间，眨眨眼就过去了。”
“那爹爹遇到过神吗？”
“……”
“神是不是很神秘，然后会魔法？”
“也许吧，你不睡吗？”
“爹爹，神会起死回生的魔法吗？”
“不会，世界上没有那种魔法。”
“……好吧。”
“你想复活谁？”
“……他们说爹爹在战场上可能死掉，就是很残酷，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人死掉，爹爹对于我和妈妈都很重要，所以我想学会那种魔法。”
天，哪怕这个国家亡灭了改朝换代，自己也不可能死啊，自己可是神，长生不老，灵魂不灭，永生，将军都想笑出声，但回头又看到这个小丫头沮丧认真的神情就笑不出来了，什么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自己可不会为这种事头疼。
“爹爹把手给我。”
将军伸出手，她也伸出来，像击掌一样贴在他的手面上。
小小的一只，像中秋节的最小的月饼。
“以后我会长大，像爹爹的手一样大，今年这么大，然后明年再长大。”
真是童言无忌，说出来实属可笑。
“所以爹爹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到我长大的一天，和你一起保家卫国做大英雄。”
天啊，这到底是在哄自己吗？
将军笑笑点点头。
所以呢，只能是哄哄自己了？
……
将军站在一片断壁残垣上，女人在远处跪着哭喊。
怎么自己这次回来突然宅子就没了，直觉告诉他是丞相放的火，但是他现在没心思去报仇质问。
选了一个女人不在的时候，想伪装成她的孩子自己失手烧死在屋内？
救不活的，世界上不会有起死回生的魔法。
很难受，明明神没有心。
他甚至有一瞬间想把这个国家灭了，自己守着的国家，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那有什么意义？
说好的慢慢长大和自己一起保家卫国呢？
都称自己为父亲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伸出自己的手，闭上眼，抬起头，按着自己的手心，仿佛昨天还在对比那个小丫头的手有没有再长大。
长不大了，提早消失了。
就像一场梦，太短太短。
翎夫人找了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准备帮他安葬了这孩子。
他看着这小小的墓碑，脏兮兮的土，想哭。
刚见面的时候脏兮兮的，现在还要脏兮兮的，明明是个爱干净的小丫头。
一定有别的办法的，他推着送葬的队伍，对，一定有，除了起死回生这种不可能的，留住灵魂的魔法一定有。
南吕拦住他们，自己躺到这个土坑里。
“谁都不许动！给我点时间……”
……
自己可是神，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有什么资格自诩为神。
河岸，及其的安静，河水里的无数闪着微光灵魂在静静的流向彼岸。
南吕跳到河里，用魔法搜寻着她的灵魂。
很好找的，只要自己能清楚想起来她的样貌她的名字，就能找得到。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南吕把她捧起来，像一只萤火虫。
掌管平衡的另一位神站在河畔。
曙天讥笑。
『兔子，你要带她回去？』
『嗯。』
『那是不可能的。』
『不能死而复生，我就用我所有的魔法护着她，锁在那副身体里。』
『可是肉体和灵魂终将走向衰老，那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
『那我也想这次一眨眼的时间长一点。』
……
放弃了几千年的魔法，来让一个灵魂留在这个躯体上，让她更像从前。
哪怕维持不了一百年，哪怕接下来自己要一无所有的不死、永远留在这片大陆。
……
她睁开眼睛。
宅子已经从新盖好，躺在院子躺椅上的小丫头仿佛刚刚睡醒坐起来，母亲喜极而泣。
大家都以为是奇迹。
准确来说，这确实是是神迹。
她的一颦一笑和之前无异，南吕为了维持稳定不得不每天喂她喝自己的血，混在饭菜里也好，熬成汤也好，喝下去就行。
突然有一天。
“爹爹是神对吧？”
“你看到了？”
“对，超级超级漂亮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人，我第一眼还以为是精灵仙女之类的，仙气飘飘。”
“那就不要告诉别人了，神可是要有神秘感的。”
“嗯！当然现在这样也很帅。”
就这样一年，一年，又一年。
南吕没敢让她习武，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从小丫头，变成了大丫头，慢慢的比母亲还高，甚至要和自己比身高，变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了。
到了真的要出嫁的时候，南吕更深刻的领会了身为人父的内心的那种悲怆，索性让她和丈夫盖间房子在自己隔壁，没人敢反对这个大将军 。
“爹爹，伸手。”
“说了都大姑娘了不要站那么高，像个小孩子。”
南吕嘴上这样说着，但也伸出手，隔着墙伸出手和自己女儿击掌。
干脆把这堵墙拆了吧哈哈哈。
“还是我的手大，还帅气。”
“爹爹欺负人，谁让爹爹不会老的。”
对哦，自己可是神，不会变老。
所以呢。
“等我变成老太婆了也能和爹爹一起玩。”
“确实。”
角度倒也清奇。
不过这样也算无憾了吧。
就是太快了。
……
把她埋葬在母亲的墓旁，倒是求个自欺欺人的不寂寞。
明明说好的这样看着她们老去，幸福快乐的老去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曙天，能不能消除我的记忆？』
『但你未来还是会慢慢想起来，何苦呢，没有意思。』
『没事，我……貌似接受不了失去了。』
所以啊，神为什么要有心。
太难过，难过的想要挖个坑躺在她们旁边。
南吕看着自己的手，在那个时候遗忘了自己最爱的人。
恍若隔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