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地方離這家飯店不遠，正好在去往神廟的必經之路上。在我帶着克萊爾走過去的路上，克萊爾依舊是蹦蹦跳跳，東瞧瞧西看看，彷彿什麼東西都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就好像微風下放飛的風箏，稍不留神就可能抓不住了。
可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有架飛機在地球的另一端起飛，正向這個城市飛來。
我能想到的是羅琦或許現在就在店裡破口大罵，罵我是混賬也說不定。我嘴角止不住地向上翹，真是期待看到他急怒的樣子。
然而讓我有些意外的是，他並不在那裡，店門緊閉。偌大一個商城人來人往正是最繁華喧鬧的時候，這家藏在角落裡的書店卻門戶緊閉，早早就關門下班。
“以後就是到這裡工作么？”克萊爾指着緊閉的大門，小眉毛輕輕蹙了蹙，“都沒有人呢。”
“或許是那傢伙有什麼急事，提前下班了。”我看了一下門口的廣告牌，日常營業時間是早九點到晚十點，按理說是還沒到關門時間的。
“要不先去給你挑兩身衣服？”我看着正趴在玻璃門上往店裡面瞄的克萊爾說道。
“好多書。”
“他這裡也就書多，書比人多。”我頓了一下，“你喜歡書么？”
要是不喜歡的話還得讓羅琦再調一個工作。
“喜歡！”她一下子就冒到我的身前，“可以隨便看么？”兩隻眼睛好像在放光，就跟那天見到我的鯛魚燒一樣的神態。
“這麼喜歡看書啊。”我撓了撓頭，怎麼都和我不太一樣。
“因為看書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嘛。”回答倒是有些超出我的預料。
“你了解外面的世界一直是靠看書么？”話剛出口就有些後悔了。
克萊爾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不過書也很好看哦！”她很快就變得活潑起來，臉上的笑容真的很燦爛，很真誠，說起書的時候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甚至還像小兔子一樣蹦躂了兩下。
“那你最喜歡什麼書呢？”似乎是沒有察覺地鬆了口氣，我趕緊換了個話題。
“嗯……”她小眉毛皺了皺，手指輕輕抵住下巴，在我身前踱了兩步，“不太清楚欸，都很喜歡。”
“那最喜歡什麼類型的故事？”我笑着領着她去服裝店，她就跟在我後面。
商城裡的人真多，好多人都被克萊爾吸引了目光。我腳步稍微放慢了一些，走在克萊爾的身邊。
“都挺喜歡的。”
我心思微微一動，眉毛挑了挑，又想起之前的那個問題：“如果已經知道了一個故事的結局還會有意思么？就像明知道王子會迎娶公主，魔王會被勇者打敗，喜羊羊絕不會被狼吃掉——故事還會有意思嗎？”
但我沒有問出來，這麼煩人的問題似乎不應該是讓克萊爾來回答的。
“好多衣服！”
或許今天的題目可以設為“克萊爾進大觀園”。
邁入服裝店的那一剎那我就意識到了——我手裡死死攥着的風箏斷線了……
“克萊爾！”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我趕緊追在她後面。但是克萊爾那麼小小一隻，她到處竄，在狹小的空間里都能鑽來鑽去，我哪裡跟的上。
不停地跟不小心撞到的人說抱歉——正是人多的時候。
怎麼跟個兔子似的，是個洞就往裡鑽。我目送着克萊爾消失在視線之內，被擋在兩個顧客之間，無可奈何。
“先生，”是一個人工智能銷售員，語音是一個很好聽的女聲，“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還好還好……這家店我也算是老顧客了，帶着薇薇常來這裡。
稍稍操作，掃了一下人臉那胖胖的像是企鵝一般的智能機器人突然蹦了起來，“衛騰先生！好久不見！”聲音又尖又響，十分激動的樣子。
我嚇得趕緊環顧四周，卻是被好幾雙眼睛注視了。
“衛騰先生！衛騰先生！歡迎回來衛騰先生！”胖企鵝一搖一擺地圍着我轉着圈，“人家好想你啊衛騰先生。”
這特么確定是人工智能不是人工智障？
眼角餘光下意識地瞥到了門口的廣告牌，我的眼角都在抽搐。
羅琦，他是什麼時候把這家店盤下來的？
陰魂不散。
“快點幫我找人，”我大手一下摁在了在我身前蹦躂還不到我胸口高的胖企鵝頭頂上，“能不能小點聲？”怎麼跟他們家主子似的？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
“好的衛騰先生！”聲音還是那麼大，“您是要找歐美勁爆型還是江南溫柔款？我們這裡不論是JK、人妻，還是教師應有盡有，只有您想不到沒有我們做不到！……”胖企鵝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被我摁着怎麼錘都沒事。
“我求求你了，你快閉嘴吧！”
現在周圍看着我的目光從一開始的好奇，齊刷刷地變成了鄙夷……
“怎麼還會有這種人？”
“這店莫非……”
“嘖嘖嘖，小夥子看上去挺正經，沒想到啊……”一個大叔搖着頭。
“現在的年輕人……”另一個大叔跟着搖頭。
不是，好好的女裝店，怎麼會有大叔進來？
不過我好像也是男的。
“衛騰……”是克萊爾的聲音，我猛地回頭循聲望去，卻發現克萊爾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我竟然在她的眼瞳中看到了失望。
“不是，我不是，你聽我解釋……”
“衛騰先生！如果您對性別有要求，我們這裡還可以提供同性服務……”
克萊爾的眼睛裡的神色從失望變成了鄙夷。
“不是，不是那樣的……我真的不喜歡男的。”
“你喜歡女的也不能這樣！”她急得小臉通紅，“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工智能機器人給你……給你找那種服務！”她很快甩了甩頭，“就算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可以！”
“衛騰先生！如果您還有需求我們可以為您提供多人服務，但請您三思，身體會吃不消的……”
這一本正經的語氣……
“快走吧，怎麼會有這種人。”
“就是的，真噁心。”一旁的兩個女孩嘀咕着，很快絕大多數顧客都跟着離開了這家店，留下的少部分也是為了看我熱鬧的。
羅琦啊羅琦，您是寧可不做生意了也要噁心我一下是吧？我不就是掛了你的電話，怎麼就這麼記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