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夜。星眾燦爛地滿天。紅色的月亮靠近地平線。在前景中,靠左是多樹的傾斜的山脈,裸露的巉岩,軋成尖鐵的形線,映在後景的落月似銅的赤色中。下面是山谷,在山谷中現出城市與海面,尚不可見。

梅菲斯特·菲萊斯,穿着一件黑袍,正坐着俯瞰着懸崖。一種緊張的沉寂。”

梅菲斯特

“幻象呀!”梅菲斯特他深深地呼吸一下,“幻象呀!這個夜,光芒斑爛的,並不是永久的夜的廊廡,也不是歸家向‘母親’之夕,但只是一次地球上的革命。愚廣的波濤喲,在太空的洋海中波動,來來住往,往往來來地,從遙遠的此方到彼岸;火熱的星球放射出光、熱、孕育生命、感覺、意識...與苦痛!那愚魯的‘白母牛’生產了,它的乳汁流瀉到宇宙,從沒有想會從這裡面生出什麼來!生命愛塵命,是要生存的。這是怎樣的詭辯,怎樣的可笑的矛盾呀,顛倒了永久的‘理性’!

而人喲!他每天的經驗不是教訓他底理想的生存當真就是如此的么,——各種騷擾,疾馳,和不停止的狂熱,不能平靜的疾病。可是他耍生存着——墮落的,無用的渣滓,地球上的寄生蟲!去,吿訴他,真止的‘存在’是完全的,堅固的,如無夢之睡,極堂皇的肅穆,——而且假如你要找尋任何與你同意見的人,這將是幾分憂鬱病的,幾隻永沒有發現出它塵命的偷潛的老鼠。至於其他,它們都將嘲弄了!它們甚至至想像它們自己是理性的,這些可憐的小蟲兒!而且當它們聽到永久的智慧的聲音,它們就咬暗自地切齒了。

想想浮士德罷。這位大聖人,他沒有將他底腳放在我頸上,把我駕在他的車輪上么?哈~哈~哈!像一個小孩子,在他的小池中戲過了水,又用一把沙和黏土築起了堤壩,又造着玩耍的小房子,而他正在和他的洋囡囡玩着。這小傻瓜,採集着空的貝殼!有時候,我怎樣地想搗毀了這一切的欺詐的層樓!但是一個巴掌是值得一個最無力的辯論么?我要說服他。我要說服這個目空一切的無頭腦的矮子!可是這不容易!我為此蹲踞着,且讀且給他看教育的畫冊,或者我向他吹一口無窮的寒氣,使他變做了物質的最易脆的部分——莫非這‘白母牛’不會給我們生其他的浮士徳的嗎啊?!

從那時那事發隹了以後,我們就再沒有力量......誰知道什麼時候世界的雜亂的貯棧將空竭,什麼時候河水將逆流了呢?不,必須如此做!浮士德,必須被說服!——如此,他能為那非常的恐怖,苦痛,與憎恨而呼號!必須如此做!他的呼吸,必須永恆不變地要將他的同類所呼吸之氣弄壞了。這樣,梅菲斯托,將你底黑暗的榮冠放在旁邊;去同這愚蠢的傻子辯論罷。織着蜘蛛的網等侍那愚笨的蒼蠅;把這希望抱住,在你的胸懷中:它將很快無可想地存你的網中營營而叫,那你至少可以吮吸過怪想的吮吸這怪物的命和血液了。”

寂靜的一息一呼后,他繼續道:

“梅菲斯特,自私自利豈不是對你更好么?——將你自己放逐到宇宙的幽秘之所里,星光很少照到的處所,然後睡在‘母親’膝上,豈不是更好么?那鼓動你用力地把生命從苦痛中救出來的,不是愛么?不是!我憑着母親發誓,不是!我是被那神聖的憎恨而領導着的。我是一稱武器,我要去證明我願為‘理性’而勞苦,它是我的本質。以前這被產生的是‘無理’,然後我——‘理性’被產生了,——這是一個抗議,一個錯誤的認識,對於和平的渴望。所以我不能隱藏;我必須表示:我被呼喚養去扶直‘理性’。當我注意着他們的生存文雅的苦痛的時候,我被一種冬季冰冷的火焰所呑噬了。對於我是沒有休息的,不能放棄的,在全世界還是火焰衝天,動搖緊張,生命也經受過苦痛而思想的期間之內。母親,那時我們將回到你家裡來,可是你還能給我們沉在黑海中,你還能以真正的‘存在’的安寧的休息賞賜給我們。

梅菲斯特是理想主義者。愚蠢的星眾,你們聽見么?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在破壞中他創造着,為了他‘創造的破壞’的目的,他從人們那裡借來狡猾與虛偽,他們的身體、服裝、論理,不但此也,在相當的時候,似乎梅菲斯特還向他們借來了苦痛,開始了生命在光與熱底借貸上,藉此充滿了他強大的影子,而變做破壞的武器,對於那些要在‘獨自’的復原之名義中而被破壞的人們。有時,我的‘理性’是在他們底裝服的褶皺里包裹着。這是很好的,時時回憶着,努力着,甚至在人的思想語言之內變智慧而為超人的。

詛咒!東方是呈紅色了!大地,慢慢地運行着,是對太陽顯現出她的綠色而汪洋的臉頰,和那‘無理’與‘永恆’的劇烈的末次的爭鬥進行着的那地方。太陽來了,來援助他卑鄙的子孫了。讓我們躲藏起來!”

梅菲斯特蓋了他的頭在他的袍中。

那蒼色的天使,

在絢爛的天空中飛舞,歌唱,伴奏

着他的豎琴,唱着,

“美麗的地球公主,醒來!

你的王子來吻你,醒來!”

靜靜的微風向草木細語,聲不可聞。

微風

“戰慄,震動,和暢的

吹響着人地底花苞,——

怡情的嘶聲與惚促,

還原了它們的新生!”

草木

那裡綠草是稠密的,溫柔的微風呀,

撫摩它,潤澤它,有趣的,詼諧者!

鼓舞它們起來爭妍,在草木的中間;

在柳樹的裡面,放着你的搖籃,

使鮮艷的花兒互相吻報,歌唱——

葉之歌,太陽的通報者!

開遍地球,柔和地微場着呼吸着,

開始了的生命底神聖的讚美歌。

紅色的天使

在紅色的曙光中吹着一支黃金的號角,又唱:

“美麗的地球公主,醒來罷!

你的王子來吻你了,醒來罷!”

鵲的歌唱隊

驟然嘈雜地合唱:

“現在看太陽,太陽是升頭了;

歌唱;讚美他,我們所愛的,所愛的,愛的!.

大頌歌,頌歌喲,再高些,放開喉唱罷!

尊崇那永遠戴着苦痛的火焰的王冠的‘他’,

將你美麗的熱的洪液淋浴到我們,到紅焦為止!

布下光——我們將在清晨的耀輝中沐浴!

對‘神聖的’——謳歌——頌揚他,是無人知道的,

我們居住在他裡面,現在,我們再生了!”

小鳥

“光明呀,光明!

生命呀,生命!

翱翔與飛舞,

真可愛的呀!

暢笑與嬌笑,

捉住她罷!

小雛的黎明喲!

嘴兒打呵欠了!

是他的生命,——

生命!”

島兒的歌隊

“他升上了-——歡唱!

他紅灼着——向他祈禱!

急速向著生命底日子!

在奇怪的狀態中,

生命歡樂地恭候你,

他的甜密的面孔懇求你!

救助他!”

梅菲斯特

“嘈雜的歌唱隊!雖然內容是含着一些討厭的意義!呵,你們這些有翼的小害蟲,是可怕的錯誤的遠代的後繼,你們竟老老實實地傳頌着你們的存在的泉源了!但是——我倒是很喜歡看見老鳶擒拿了你們這些善歌的鳥中的一個。鷹也稱讚太陽的,但它也是依照它本身的樣式。”

日光滲透的射入山各中。城市——花邊做的塔和尖閣——醒來了,照耀在晨光中。海鱗欶光。

鐘聲

黑影偸偸地離散,

白晝洋溢在高空。

黯夜讓位給白晝,

黑影完全飛去了。

我們的和聲如黃金,

我們的韻鍾似蜜甜,

在甜密的聲韻中搖響,

水晶聲調的鐘聲喲。

我們奏着歡塊的鳴聲,

反覆地迴響着,一遍一遍,

歡樂的鳴聲呀,甜密的,——

白晝!白晝!

城市的喧嘩聲

工作,慢慢地騷動了,

開始了它的轟隆隆的進程;

那裡來來往往着,

人,騾,馬,

車輪軋碾着,

小販們高聲吆叫。

但仍然,我是

還未十分完成的,

繼續滋長——咆哮的

大市場,彷彿

火在那裡劇烈燒灼,

而且大風吹着呀!

埠頭上

水手們站着,

舉起鐵錨,

號子稀稀拉拉;

靠近海岸,

用一隻手

漁人們呼嘯着;

靠近海岸,

高桅的船,在中間,

往來着,

可看見,

小船兒浮其間。

鑄鋼的大鏗現在還一升一降;

石車是到處隆隆地響着;

吵嚷與推搡布滿到處,

回答這白晝的呼喚!

長夜並不睡去,

從頂閣這詩人窺視着;

他聽到工人熱熱的呼吸着,

結構着一首生活的美詩。

從開着的門

似芳香傾吐

帶看奇異的疊句

高朗的風琴底晉律。

他們翱翔在上空,

繞喬屋脊在飛轉;

他們底頑笛震響着

帶看一極神聖的顫音,

又驟然地驚怖,

他們降到地上;

在一種走法的光榮上,

他們細語着他們的故事

用神似的聲音。

大會堂的基岩,

完全顫動了,於是

答言着,鏈結那

低音的呻詠,

阿門!

銅號角的咆哮

震裂了!

這微睡的空間,

終結。

於是預詳着創傷與流血,

鼓聲橐橐地滾着來了!

向左轉——快前進!

呀,像一座拱門

紫色的火焰底部,看

那絲綢的旗展開門

長矛兵之歌

“長矛兵,讓你們的歡樂喊出來罷!

站着,像你們的長矛...一樣,正直而雄壯!

於是向前進攻——呵,全體的長矛兵——

在號角的叫聲中,進攻殺敵!

勇敢地殺敵,勇敢地死——

我們不要問原因。

有人空談:你們不應殺;

我們可以殺,假便是對的。

勇敢地死,勇敢地殺敵——

彼得殿下不會將我們革職的。

兵士是服從另一種的法律的,

他們所聽到的一切的叫苦都裝做耳聾,

彼得必須寬恕,因為

他曾經割下一個小廝的耳朵!

誰人拿着刀,就為刀所殺嗎?

我們不膽怯,我們笑呵呵地,

將我們的須髯捋向下,整齊、活潑,

吻我們的姑娘們——照長矛手的法律——

還是不會觸怒高高在上的‘他’的!

號角小久就將咆哮地叫喊我們了;

歡樂地,我們將戰爭,不屈。

有人倒了么?Ç'est la guerre!

這是戰爭呀!

如東洋人常說的:

何故運命に祈るのか?”

教士的歌

“上帝,上帝!

我們問汝!

我們睡在塵埃中,

我們死在恐怖內,

你的臉孔是仍然如此嚴肅。

我們倒在路邊,我們迷路在那了,——

吶,可憐!可憐的亞當的同類!

我們被幽囚在無昭的絕望中,

我們祈禱窺見希望的星光。

我們用皮鞭來鞭撻和打爛我們的肉體;

我們睡在塵埃內,

我們死在恐怖中,

我們不敢!

抬起我們疏忽的眼睛向上帝的天平,

因為它的罪是怎的多,怎的甚!

噢,哀求呀!

汝等無疵的主人們,

為我們的可怖而同我們祈禧罷!

你,在上帝的忿怒造寶座邊,

為我們辯護,而且感悟,

以堅毅的真誠,讓汝之眼淚——

洗滌我們,嗷啊!純潔的聖母呀!

哀求啊!”

工人們

邊建築着王宮,一邊唱:

“是誰呀,一個足礎放下

苦撐多少年代還立着?

是勞動,在它底人力的排列內——

由勝利的工人們的手呀!

那圍繞着沙岡的雲斑岩,

堅固的戰壘在‘時間’的血洗過的海岸上,

除了勞動是誰把它斬伐的?

由管理世界的工人們的手呀!

誰將我們底王宮的屋頂砌上黃金的

橫過這地而在遙遠處閃光,

一隊真誠而大膽的兄弟們,

由工人們的手托起來。

誰將我們的王宮造上紅寶石頭尖閣?

這是那巨大的群氓,

他們的夢,順從慾望,

在工人們的手下,真正的來罷!

‘人之王’將掌握着最高的地位;

現在他的帝國將無上地建起來;

他將富有,智慧而偉大,——

他的政策——是工人們的手呀!”

梅菲斯特

在城堡上出身瞭望,道:

“這胡鬧的和聲登峰造極了,讓我們現在下去做我們的事罷!我們的計劃擬好了。在城上,一個不可見的蜘蛛的網是正在紡織着。

現在,開始罷!”

他下降了,晨風吹開他的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