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飛尼奧——快來這裡幫忙!”

“好的——馬上來!”

穿着像是被扔到路邊的破舊衣服,少年放下了與別人合力撈上來的網兜,從甲板的一頭跑向了另一頭。

“怎麼了,謝爾頓船長。”

飛尼奧來到一名體型肥碩的男子面前,他穿着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棕色皮革大衣,光鮮亮麗的面料反射着淡淡的陽光。

“幫我把這封信送出去,”

謝爾頓卷緊手中的紙條,剛要交給飛尼奧的時候又收回了手,

“對了,你會用信鴿嗎?”

“呃……會。”

“很簡單,把這個東西塞到綁在它腳邊的筒里,記得一定要把蓋子蓋上,然後就‘咻——’地一下扔出去,明白了嗎?”

謝爾頓把兩隻手舉到飛尼奧面前,一邊解釋一邊做出動作,假裝信鴿就在眼前。

“好的,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飛尼奧伸手接過紙條,從謝爾頓身邊經過。

“呵,土包子。”

謝爾頓盯着飛尼奧的背影,隨後又扭頭看向別處,這時他突然大喊,

“動作再麻利點!我花錢不是給你們來看海的!都別想偷懶!”

飛尼奧抱着信鴿站在甲板的護欄前,他再次確認了一遍蓋子的情況后,將信鴿拋了出去。望着它扇動翅膀迅速飛離的樣子,飛尼奧的視線凝固了,他的思緒彷彿也被信鴿帶走了。一瞬間,飛尼奧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要是自己也能飛就好了。

然而,這個世界不允許人類飛翔。

飛尼奧重新回到謝爾頓的視線里繼續忙碌起來,他要做的,就是跟一群像他一樣被臨時僱用過來充當水手的人們,在船上干一些報酬並不高的工作。

載有二十人不到的漁船勻速航行在勾股海灣中,原本這裡只是一片沒有名字的海域,直到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代,一名航海家偶然發現了這片海域周圍的陸地近乎完美地呈現出了直角的形狀,所以擅自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至於為什麼不是“直角海灣”而是“勾股海灣”,那就無從得知了。

勾股海灣變得熱鬧起來也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從最初只是一個被漁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到後來因為國王的一句“這塊地方要好好利用起來”,於是以碼頭為主的各式各樣的建築物在勾股海灣的岸邊拔地而起,並按性質劃分好區域後分別用來停靠不同的船隻,不知不覺這裡就變成了國家的海陸交通樞紐以及重要經濟來源的港口。

由於港口的規模十分龐大,政府也對此力不從心,但為了將利益最大化,港口方面的政策在後續產生了許多延伸。很快,一部分商人從中嗅到了金錢的味道,旅遊業隨即發展起來,這讓原本尚能在港口佔有一席之地的漁民們心生怨恨。而國王也因此卸任,並讓自己的大兒子繼承了王權,隨後這個問題才看似被解決。

大兒子提出了再度改造港口的要求,可所謂的再度改造,是索性將勾股海灣從中間一分為二,一條海岸線歸屬旅遊,另一條歸屬運輸,回航的漁船只能停靠在海灣最內部的一塊被規劃好的直角地帶。接着政府再以發放補助的形式,並收購漁民們捕獲的海洋活物,從而減少他們的埋怨。

但核心問題還是那麼狹窄的地方根本容不下那麼多漁民,也沒有人仔細思考過問題的所在以及那位新任國王的手段。他們一聽到政府給補助便開始摩拳擦掌,很快,被大兒子巧妙轉移后的矛盾在漁民團體的內部開始發酵——“接二連三的漁船罹難”、“一個月內幾十位船長無故失蹤”……這些報道一度被認為是漁民們為了爭奪地盤而自相殘殺。

所以後世流傳着這麼一句話:見到勾股海灣的漁夫,尤其是在直角地帶,千萬別試圖招惹他們,因為你不會知道他們的手上到底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他們都是踩着屍體一路走來的,如果你把他們逼急了,下次見你就是在魚肚子里了。

——而對於那些漁民的印象一直延續到了今天,他們的孩子也跟着被人貶稱為“餘孽”。

“當心點,這些令人畏懼的小傢伙們可是出了名的殺人魚,你要是被咬傷了我可不負責。”

一個畜着山羊鬍的漁夫看着地上的箱子,那裡面都是一條條剛被撈上來的活蹦亂跳的殺人魚。

正如那些魚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一樣,飛尼奧也覺得自己的命運被什麼給決定了,就像他現在必須聽從這個名叫謝爾蓋的人,然後把跳動着魚尾巴的箱子搬到貨艙里,儘管他並不害怕所謂的殺人魚。

“沒事的,反正它們一離開海水就不行了。”

飛尼奧捧起濕漉漉的箱子,看樣子份量還挺重的,他也並不害怕什麼所謂的殺人魚。

剛走出沒幾步,飛尼奧就悄悄地瞥了一眼身後的謝爾蓋,發現他已經迅速地跑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邊。謝爾蓋從腰后抽出一根髒兮兮且末梢開叉的鞭子,就像是在馴服動物歸順一樣,肆無忌憚地抽打着一名臨時工的身體。

飛尼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可能是箱子里的魚掉了下來,或者……其他足以構成謝爾蓋大發雷霆的理由。

沒見那名水手反抗,就像奴隸一樣,對,就是“奴隸”。這個詞情不自禁地從飛尼奧的腦海里蹦了出來,連寵物都算不上,只能是奴隸。

當渴望生計的心變成了忍氣吞聲的懦弱,那這份懦弱便是活下去必須具備的素養。

被奪去了海水的殺人魚漸漸失去了原有的活力,飛尼奧將堪比他自身三分之一重的箱子搬進了滿是魚腥味的倉庫。他的衣服由於箱子里漏出來的水,也被染上了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並且隨着水的不斷擴散和滲透,他感覺自己已經和大海融合到了一起,就像是一塊正在行走的骯髒的淤泥。

不過飛尼奧顧不上那麼多,他必須儘快去完成下一個任務,生怕那個只會在甲板上奔波的謝爾蓋不知何時會突然間出現在身後並用惡毒的鞭子教訓他。就算謝爾蓋大意了,如果被呆在船長室里負責操控全局的謝爾頓看到誰在偷懶或犯錯的話,結果會更糟。

當然,飛尼奧不會偷懶更不會犯錯,他巴不得有活干。三天前他偶然聽說有人在勾股海灣招募臨時水手的事情,便毫不猶豫就過去報了名,跟飛尼奧想的一樣,是直角地帶的漁夫在招人。那群傢伙向來沒有正經的船員,每次出海只會花點小錢雇幾個人。他們從中嘗到了甜頭,發現普通人竟會為了這麼點錢就願意做牛做馬,並且完全可以用完就扔。

昔日視大海如聚寶盆的船長們整日在水上馳騁,他們上岸後會與家人及朋友們談起自己同惡劣氣候搏鬥的過程,那時的他們還配獲得尊重。如今三百年過去了,因為政策的扶持,直角地帶的漁民們不僅有了超出常人的收入,而且他們的積蓄也越來越雄厚,以致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囂張的氣焰。

能產出財富的海洋早已變成了那些不入流的臨時工們拚命生存的戰場,如果有哪位直角地帶的漁夫還在說什麼所謂的“同惡劣氣候搏鬥”,那肯定是他作為船長站在一旁聽到的和看到的。

狹窄的直角地帶就跟他們的心胸一樣,讓他們蜷縮在裡面真的是太好了!——飛尼奧不禁感慨。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當時還沒踏進直角地帶就已經聞到了一股臭味。而直角地帶的味道更是令他難以形容,到處瀰漫著汗臭和腥味,沒有一絲乾淨的空氣,好像這裡與世隔絕,是一種連海風都鑽不進來的水泄不通的狀態。

謝爾頓站在高高的甲板上,旁邊是他的弟弟謝爾蓋,船下則是一片人聲鼎沸,看來有很多人都想掙這筆錢。飛尼奧憑藉身體優勢擠進隊伍,接着跟其他人一樣高舉手臂來吸引謝爾頓的目光。

謝爾蓋掃了一眼底下的人群,並用更加響亮的嗓音讓他們安靜了下來,同時謝爾頓開始說明此次出行的詳情,他們打算趁着即將到來的夏季魚潮出海捕魚。

正當飛尼奧想要張口說什麼的時候,謝爾頓好像察覺到了似的告訴大家這次的魚潮提前了,而且這個消息暫時還沒有多少人知道。

魚潮提前的消息也是謝爾頓花錢從剛回航的漁夫那兒買來的,事後還被謝爾蓋責怪這筆錢花得不值。按照謝爾蓋的做法,他會給出更少的錢然後隨便安排一個人划條小船出去看看,人能不能活着回來不重要,反正書信是肯定能夠寄回來的。當然了,謝爾頓才不會理會他那個只有肌肉的笨蛋弟弟。

早已逝世的查爾斯二世曾經說過,只要有需求,就一定會有供給。飛尼奧也讀過書,他覺得那句話大概指的就是這一時刻。而且他很肯定自己會被選上,雖然沒什麼經驗,但他有一顆絕對熱誠的心和一副能夠勝任僱主所有要求的身體。

就在數名水手合力撈上來最後一網魚的時候,船的側邊向飛尼奧投來了耀眼的光芒。倒映着晚霞的海面捲起一層層波瀾,打散了即將墜入深海的火紅色夕陽,赤色的餘暉安靜地停留在了飛尼奧的臉上。他分神了,但還好沒有被謝爾蓋發現,否則一記鞭撻恐怕少不了。

就算工作已經完成了也不能放鬆,只要還站在這塊甲板上,那謝爾蓋打人就不需要理由。

飛尼奧剛想往前一步便發覺身體受到了阻礙,緊接着那個之前挨過鞭撻的人因為箱子太重,撞到飛尼奧之後力不從心摔倒了。

此刻若是一箱殺人魚散落在地,兩個人的腿少說都會被啃掉一塊肉。

“你沒事吧?”

飛尼奧捧起滑溜溜的魚,幫着那個人重新裝進了箱子里。

“你們在搞什麼!誰幹的!”

謝爾蓋舉起鞭子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是他!不是我!我只想快點把箱子搬到貨艙里,認真且仔細,為了彌補我的過錯!只不過他突然擋住了我……”

聽到站在自己對面的傢伙面露懼色說著從未發生過的事,飛尼奧抓起他的領口喊道:

“什麼?你這混蛋在說什麼!?明明是你自己撞過來的!”

“是你在發獃吧,不對,你在偷懶!”

“你這個……”

飛尼奧握緊拳頭,很想在這個人的臉上留下一個記號,但是他剋制住了。

謝爾蓋斬釘截鐵地阻止了這場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爭執,他收回鞭子,說道:

“那就這樣吧,算你們兩個人一整天都白乾了,怎麼樣。”

“什麼!?老闆,求你了,你不能這樣,明明是他的錯!是他啊!我走得好好的,想着大家能快點幹完活好早點回家休息,我全是在為大家着想!”

可憐之人繼續編造着不可能存在的對與錯,企圖挽回謝爾蓋其實並不想改變的決定。

“剛才那是今天最後的收穫了吧,那我去把帆降下來。”

飛尼奧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謝爾蓋邊摸鬍子邊點頭,用飛尼奧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很好,那就對你寬大處理吧。”

“什麼?為什麼!這不公平!我要抗議!”

“抗議?看來你這輩子就只能幹這種低賤的活了,等你什麼時候知道別人想聽到什麼,或許你就能像我教訓你那樣去教訓別人了。”

站在桅杆前的飛尼奧面無表情,他解開牢固的繩索放下了白色的帆,同時內心在慶幸這是一艘需要靠人力的船。

一整天的疲勞使得大部分人都只專註於食物,簡陋的餐廳里回蕩着餐具之間互相碰撞的聲音。從頭頂甲板滲透下來的水偶爾會滴進某個倒霉蛋的碗里,當有人在上面行走時還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但是這些都不會影響任何人的食慾。

有人抱怨謝爾頓為什麼不買一艘更好的漁船,飛尼奧笑了笑,他猜謝爾頓很有可能已經在別處買了一艘雙層遊艇。

這時謝爾頓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提着一個跟泥土一樣顏色的布袋,從表面凸起的輪廓來看,裡面裝的肯定是與大家的勞動成果相對應的報酬。

一些跟飛尼奧同時察覺到的人立刻歡呼起來,他們拿起銹跡斑斑的杯子,將酸澀的龍眼酒一飲而盡,提前慶祝起了那份即將到來的喜悅。

謝爾頓走到一張空桌邊坐了下來,他將沉甸甸的布袋放到桌上,從衣服里掏出了一本棕色封面的冊子。

不知是誰寫的類似於工作總結的東西就跟他此刻的眼神一般尖酸刻薄,他的視線越過冊子的上方審視着被點到的人的反應。

“安德曼,撒網的動作應該再迅速準確一點,造成的損失我已經盡量壓低了,所以你的報酬是三百昆庫司。”

謝爾頓從袋子里抽出三張紙幣交給了面色紅潤的安德曼,他的臉正在告訴大家他對這份酬勞很滿意。

“阿斯巴馬遜、丹迪爾、溫德馬赫、甘康寧、喬夫、路易施奈德,你們六個都很完美地將自身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如果沒有你們的汗水就沒有現在的一切。但是很可惜你們沒有得到在甲板上工作的機會,不過我倒是很想讓某些人跟你們交換。報酬就跟當初說好的一樣,固定每人一天一百昆庫司。”

被提到的六人紛紛上來領取今天的工資,他們同樣因為喝了點酒而面色紅潤,唯一不同的就是從他們身上感受不到疲倦的氣息。

在甲板下方工作不需要幹什麼,甚至一天都很閑,真的只需要坐着就行,不過在危急關頭,他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充當驅動船體兩側那一排巨型水輪的人力。

路易施耐德的身上散發著一股酒味,他應該喝得挺多,以致於整個人的行為似乎出現了異常。他站在謝爾頓面前,嘴巴一張一合卻沒有發出聲音。

“怎麼了,路易施耐德。”

“我想,我需要找個人跟我互換,我想在甲板上工作。”

原來他不是醉了,沒有被酒精影響的他一字一句都說得十分清楚,

“請給我這個機會。”

“沒問題,我會考慮的。”

像在敷衍似的,謝爾頓回答道。

燥熱的餐廳里回蕩着挪動椅子和走路的聲音,人們一個接着一個站起來,各自懷揣着複雜的心情走到謝爾頓面前,然後又回到座位上,這時終於輪到了飛尼奧。

謝爾頓依然是一副造物主般的態度念着寫在本子上的工作總結,那專門說給個人聽的點評看似一樣卻又不一樣,一樣是因為所有說辭似乎都在為某樣東西爭取着什麼,它們可以隨機套用在任何人身上,而不一樣則是因為讀者那變化莫測的語氣和聽者那見風使舵的感受。

飛尼奧頓時覺得自己誤會了謝爾頓,他有可能不是自己討厭的那類人,他或許真的是個實幹家。

“二百昆庫司!”

謝爾頓從擴張在桌上的布袋裡抽出兩張紙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在那之前請你先思考一下,而且有人比你更想抱怨。”

飛尼奧很清楚,在這艘船上,謝爾頓就是擁有無上權力的神,他也擁有肆意懲罰別人的資本。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還望各位繼續加油。還有……”

“明天?”

看來有人與飛尼奧有着同樣的疑問。

“我沒說嗎?哦對,好像是沒說,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謝爾頓握住門把手,維持着這個動作,

“你們沒有出海經驗所以不能怪你們,今天捕到的魚只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魚潮會讓你們大開眼界的。而且我說過,魚潮提前了並且我們要趕在其他人前面,所以明天才是上演好戲的時候。”

“這跟說好的可不一樣。”

飛尼奧有點不滿,他還想着明早回家之前能給母親買盆花,這是他之前跟母親定下的約定。

“正好,我就知道有人會抱怨,但你們要知道,明天的報酬將會翻倍。”

餐廳里一片嘩然,直到一名小個子走向謝爾頓抓住了他的肩膀:

“等……等一下!”

他有點緊張,謝爾頓向身後瞥了一眼,說道:

“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我的報酬還……還沒給我。”

“我從來不會漏了誰。”

小個子低下頭沒有說話,謝爾頓摸着下巴繼續說,

“噢——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打翻了箱子然後跟飛尼奧發生衝突的傢伙。”

“都說了不是我的錯!是他……”

小個子指了指飛尼奧。

“好像是這樣,但那又怎樣?”

“什……么?你難道想讓我這一天都白乾嗎!?”

“不不不,你沒有白乾,你明顯收穫了許多,比方說一些能夠幫助你活下去的道理。”

謝爾頓用力挪開緊抓他肩膀的手,

“人與人之間是不平等的!”

“可你那袋子里不是還有很多錢嗎!我知道了,這些都是你以工作總結為借口從我們身上壓榨出來的,這些原本都應該在今天!分給我們!”

“如果在你面前是一座黃金山,你準備用你那又破又扁的口袋把它裝進去嗎?我只是想告訴大家,我有足夠的錢來支付明天的報酬。”

“不行!我不能白乾,你一定要把錢給我!”

“你為什麼就不明白呢?除了你還有其他人也沒有拿到報酬,那個坐在角落裡被我弟弟鞭打了好幾次的傢伙,你看到了沒,他在那裡喝悶酒!”

“他跟我不同!他懦弱!”

“嚯?懦弱?聽好了,我不喜歡糾纏不清的人。還是說,你想讓我把你扔下去?”

謝爾頓面無表情地盯着小個子,看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接着他又看向了路易施耐德,

“明天你們兩個互換,你給我下去划船,要是再有什麼不滿我就把你扔下去,反正你這條命值不了多少錢。”

小個子就像被抽走了靈魂似的突然跪了下來,儘管如此,謝爾頓那逐漸隱去的腳步聲也沒有絲毫的停頓。

這間瀰漫著酒味的屋子瞬間變得安靜起來,飛尼奧攥着手裡的兩張紙幣,他看清了謝爾頓不是一名實幹家,他只是一個會講些大道理的流氓罷了。

如果我剛才上去幫忙會發生什麼?會不會所有人都跟着我一起蜂擁而上,然後平分謝爾頓手裡的錢,整艘船也在我們的控制之中?——想到這裡,飛尼奧無奈地笑了笑。

如果初衷只是為了錢,那麼謝爾頓可以用比袋子里更多的錢來收買他們,接着飛尼奧會被扔進海里,而把飛尼奧扔下去的人會為了錢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正如同謝爾頓說的那樣,人與人之間是不平等的,下等的人只會跟着比自己上等的人走。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人們的初衷不再是物質,到了那個時候,會有人跟隨我嗎?我的身邊會不會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夥伴?——望着長期被海水侵蝕已經腐爛的天花板,飛尼奧不知不覺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