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年里,她的资质毕竟还是不如另外三个人,对斯卡哈的技术也只是学到了魔术的精髓,她比另外三个人更像个德鲁伊,然而她并不是一个适合当德鲁伊的人——德鲁伊都谦逊温和,高深莫测,她却冷淡毒舌,唯一和德鲁伊相似的地方应该就是话少吧。

一年时间,她对斯卡哈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斯卡哈对她也很偏爱,这样直率而且彬彬有礼又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的女孩子,不会有人讨厌吧?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嫉妒。

走在依旧是黑黢黢、空荡荡的神殿里,两边的蜡烛似乎快要燃尽了。艾芙拉的脚步声回荡在神殿大厅,斯卡哈在这一年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依旧站在尽头的神像下,却忽然抬头看向神殿穹顶,双枪在她手中突然展现,然后她夹起双枪用力向上一挥,火花闪现,一个人影被她甩向一边。

艾芙拉身形如同鬼魅,从阴影中突然出现,袭向斯卡哈。短兵相接带起的风吹起斯卡哈的紫色长发,她没有感情的双眼看着自己眼前的徒弟,红色的长枪把她挑开同时迅速突进,少女迅速折返,身形消失在阴影里。

斯卡哈巍然不动,长枪以自己为中心画圆,红色的光芒迅速的向四周扩散去,同时斯卡哈猛然袭向一个方向。红色的长枪稳稳地停在少女的眉心,而她手中的短刀也停在斯卡哈的脖子前。

“哼。”斯卡哈撤掉长枪,不为所动的走到一边,“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库丘林的了。”言下之意是你们该滚了。

“布伦特和弗迪亚呢?”艾芙拉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她刚被斯卡哈一枪挑起摔在了一边的神殿墙壁上。

“布伦特会继续留在这里,直到学成。”

“那不可以让库丘林等我学成吗?”

“你还能学什么?”这句话问倒艾芙拉了,虽然斯卡哈说的很对,但听起来还是很难受的。被小看了呢艾芙拉。

“这是斯塔瓦尔法海姆矮人锻造的武器,”斯卡哈递给她一柄银色的匕首,尖细如水滴形的匕首在暗影里光芒流转。看艾芙拉接过,斯卡哈接了一句,“没有名字。”

“这不重要。”艾芙拉仔细端详自己的武器,有些高兴的收下了,“它是一把很好的武器。”

“我祝福你,艾芙拉,但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与你的约定。”

“我将守护你所守护的,守护他所守护的。”艾芙拉将匕首别再腰间,“我以美第奇之名起誓,我将陪伴在光之子库丘林的身边,直至死亡。”

“我,斯卡哈,影之国女王,见证你,艾芙拉·美第奇的起誓,直至死亡。”斯卡哈本意并不想参与世界命数的转动,但如果她不参与,那将是她的错误——这是她的任务,她观看、她沉默、她站在世界的阴影里,没有什么事情会和她有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做。

但这件事情不一样,她在遥远的未来看到了不知名的黑暗,而那黑暗与她紧紧相连,是将不知处的未来牵引向远方。那个人是艾芙拉——她会带来怎样的后续发展呢?斯卡哈第一次有了期待。

影之国没有清晨,只有无尽的日暮与夜晚,艾芙拉带着红色的长枪来到了他们分开的地方,少年依旧还在那里,手里揪着风筝线,紫红色的天空里飘着白色的风筝。他盘腿坐在地上,弓着腰身,嘴里叼着一根草,他抬头看着遥远的风筝。

最后一缕光线勾勒他坚毅的轮廓,艾芙拉看了半晌,拿着红色的盖伯尔加半蹲,然后借力跳起,将长枪向他投掷而去,同时身形迅速移动到他身后,然而少年只是抬起一只手,瞬间站起来将风筝线踩在脚下,一手揽住艾芙拉一手抓着盖伯尔加原地转了一圈缓解冲力。

“这种程度就想偷袭我吗?”少年笑起来然后松开了她,把手中的长枪挽了枪花,枪头朝下插在一边的地上,然后坐了下来,又拿起那团风筝线慢慢地开始收线。

“发生什么了,师父怎么把盖伯尔加给你了?”

“这不是给我的。”艾芙拉在他旁边坐下,“这是给你的——你在离开影之国之后,要去哪里呢?”

“当然是回阿尔斯特。”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收线。他笑着说,“啊啊,要走了师父都不来送,应该是觉得没什么好教的了吧,所以连见都不想见。”

“嗯。”艾芙拉没有接话,只是看向辽远的夜空。

“艾芙拉,”他突然喊她的名字,并不像之前那样喊她阿芙。艾芙拉回头看他,“怎么了?”明月清风,她红色的长发随夜风浮动,绿色的眼睛就像夏夜的厄恩湖。

“我明天就要走了。”

“嗯,我和你一起。”艾芙拉抽出匕首,“这是斯卡哈给我的。”

“好啊。”少年笑起来,接过她手里细小的武器,对着月光看,“啊啊——很配你呢。”把匕首递给她,“很好看。”

“师父说,没有名字。”艾芙拉歪头看他。

“Laburnum。”

“嗯?”

“名字啊,就叫Laburnum。”少年很自然的给她的武器起了名字,艾芙拉笑,“好啊。”

今夜月色很美,斯凯山麓的这片平原上有风经过时,就会传来好听的海浪声,像人鱼的歌谣,静谧又美好。艾芙拉靠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这是他们在影之国的最后一天,这里的风和气息,都让人沉迷——强者会觉得这一切都如此美好,弱者则会在这里迷失方向,然后永远的沉睡。

“Onceuponatimetherewasaman,awanderingsoul,

Lostintherealmofourkingdom,

Theysayhewasakingwhofoughtagreatwar。”艾芙拉闭着眼轻轻地哼起人鱼唱过的歌谣,如同时间亲笔写下的诗歌。少年的头和她的抵在一起,柔软的发丝垂落。

“你觉得我会是这样的人吗?”他笑。

“这是人鱼的歌,”艾芙拉环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少年很自然的也抱了回去,拍了拍她的背,少女撒娇似的,“我累了。”

“睡吧。”

“国王最后被魔鬼所诅咒,永远地守望着他曾经的领土。”

“这是他应该做的。”少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哄小孩一般,“他是王,应该守护自己的领土。正如我是阿尔斯特的战士,将永远守护阿尔斯特。”

阿尔斯特的天很蓝,这是艾芙拉跟着库丘林走上班戈小镇的第一个感觉。白顶的建筑,蓝色的墙壁,干净整洁的街道。人们手上拿着柳枝条,少女们穿着白裙,头顶花环,有些甚至上前来给库丘林唱祝福的歌。这时候艾芙拉也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站在一边,同时感慨——原来快要到五朔节了啊。

“啊啊,居然忘了这个,”他笑着和别人说完话,拿着对方的花环回来,给她戴上,“这个给你。”

“我不要别人戴过的。”艾芙拉无情摘下,还到他手上,这时候库丘林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本质还是贵族人家的大小姐,什么都要最好的她,肯定也不会接受别人为了讨好他而赠送的花环。于是他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把花环戴在了自己头上,“好——”枯枝和白色花朵缠绕而成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他看着艾芙拉笑,“今天我带你看看我们的五朔节。”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库丘林也戴上了鹿角穿上了鹿皮,跟着村子里的男人们一起去了丛林里,艾芙拉也跟着他一起去了树林里,不过她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游乐樟,只是坐在一边的树枝上俯视着他们的活动。

男人们在丛林间穿梭,大声的吆喝,库丘林和他们一起。他来到丛林,就好像来到了自己的疆域,所有一切皆为他所掌控,所有人都是他的手下,皆为他所用。

有库丘林在,今年的“雄鹿”显而易见的就是他了,男人们簇拥着把他抬起来,艾芙拉掩着嘴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跳下树准备跟着他们回去,然而前面的男人群突然停下,他从上面翻身下来,推开人群逆行向他走来。

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少年手上拿着一个花环,他给少女戴上,“我做的花环怎样?”她没注意,这是他什么时候编的呢?

“嗯。”艾芙拉伸手正了正,“还不错,我接受了。”于是前边围观的男人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两人一起举过头顶热热闹闹的回了班戈镇,女人们热闹的簇拥着艾芙拉,给她换上了白色的衣裙,戴上了面纱。她的头顶依旧顶着库丘林为她编织的花环。

天边泛起鱼肚白,青色的光芒逐渐舒展开来。当第一缕金色的光芒照在城镇中央的时候,头戴鹿角的莫里斯舞者围着她跳舞,身上的铃铛也随之响动。红黑金三色带缠绕他们的手和戒指,把他们绑在一起——象征着死亡和生命的永恒轮回,在这样破晓之时被他们代表。

少年举起和她绑在一起的手,周围的人们发出欢呼声,去年今日的一对恋人上前,为他们献上祝福。

“我们祝愿你们,在此后一年又一天的时间里被永远的连在一起。”

“我将永远的守护他。”女神一手掂着裙摆,一手与少年握在一起,她向他们微微躬身,低下戴着花环的头,红发白裙,清澈的眼,迎着朝霞,“我将永远的陪伴他,直至死亡。”

“你这也太犯规了,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他看着少女的眼笑,一手横握长枪在身前,“那我会守护你的誓言,直至永远。”

接下来,人们在广场中间用老牛拉起一根五月柱,接着就可以等待夜幕的降临了,在下午的时候大家会一起来准备篝火,等天色暗下来,村长就会点燃篝火。

在热闹人群外围的艾芙拉拉了拉他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手说,“瑟坦,我饿了。”

“啊啊,是是时候吃早餐了。”他计划今天上午睡觉,晚上再和她起来参加五朔节。于是带着艾芙拉去了一边的酒馆,要了两份早餐。

阿尔斯特的早餐包括香肠、培根、布丁、鸡蛋、土豆、芝士和一杯牛奶。艾芙拉在佛罗伦萨和影之国的时候,都很少吃肉,而且一般都是她自己做饭,跟着库丘林来到班戈,看着一份早餐就这么丰盛,她其实是有点为难的——她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因为她爱美,因此就会考虑保持身材。

“这才是早餐啊。”他笑着给艾芙拉的牛奶里加了两勺糖,“这还不算什么,等到了伊曼,我让你尝尝我们的好酒。”

“佛罗伦萨的葡萄酒也很有名。”艾芙拉咽下去布丁,说,“我想用鸡蛋和你换布丁,我不喜欢吃鸡蛋,但是不能浪费。”她喜欢吃甜食,但偏偏还不承认,总是用义正言辞的借口来说明自己为什么要摄入糖分。

“没有问题。”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吃黑白布丁的意思,伸手把布丁给她,然后又用叉子叉过她盘子里的鸡蛋,“等会我去找个旅馆,下午和晚上还有庆典。”

“嗯。”艾芙拉专注于眼前的饭食,把行程和活动全权交给他,这让库丘林有些莫名的满足感。

班戈是个临海的小镇,在贝尔法斯特湾,他们住在一个距离海岸和城中心都不是很远的旅馆,旅馆老板在看到两人手腕上缠绕着的彩绳,祝愿他们长长久久,同时也提醒他们明年今日别忘记也来到这里对下一对情侣留下祝福。艾芙拉在思考怎么回答,而库丘林已经笑着回应了,“放心,会来的。”

他们今天在班戈的五朔节里饰演雄鹿王和五月女王,戒指和彩绳将他们的手绑在一起,代表着神将爱这片土地——生命、死亡和重生在这片土地上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艾芙拉没有深究为什么库丘林会想要参与这个活动,她觉得瑟坦特就是这样一个人——耀眼、强大而且理所应当的被众人仰视。而她自己也应该是这样的,她是光彩夺目的美第奇,即便她因为誓言要守护一个人,也应该是主宰别人的存在。

芙洛拉没有因为他这样僭越的行为而不高兴,这是库丘林高兴的地方,然而她似乎并没有更多地表示,她还和以前一样,和他相处看似亲密,却又有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就像他见过的一只野生小猫,每次看到他只是叼走他给的吃的,偶尔会过来蹭一蹭他,然后继续跑远,既不想跟他走,也不想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摸不准艾芙拉的想法,也不想破坏和她现在的关系,既不敢前进一步,也不敢后退。她是斯卡哈的徒弟,自己的同门,不像奥伊芙,也不像梅埃尔。她是沉默的白玫瑰,锁在高高的水晶塔里,她是海中而来的红玫瑰,在阳光下绽放她的美。不应该如同那些凡俗的肉体相提并论——从第一眼看到她,库丘林就觉得自己可能要糟,所以后面再看到奥伊芙都觉得对她没有太大的兴趣了,甚至觉得厌烦。

他觉得这应该是奥伊芙的问题,所以他准备这次回去伊曼继续向梅埃尔求婚,如果他能对梅埃尔提起兴趣,那应该就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带着这样想法的少年把被子蒙在头上,颇为高兴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