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教室前面两处空荡荡的座位，曾羽茜心底有些不愉快。
他是知道那两处座位的主人是谁的。
是“自己”的，还有田欣晔的。
可是，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两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曾羽茜知道慕暚桃是很爱学习的，像这种旷课一般的行为，慕暚桃独自一人是不会干出来的。
“所以……是田欣晔带走他干什么了吗……！”
曾羽茜自言自语着，语气如同嚼蜡。
“看来，我们此时想的都是同一个人呐。”
旁边传来了一个懒散的声音。曾羽茜回头，却发见秦苏绵是朝着空气说出了这句话。
秦苏绵还是保持着看着白板的姿势，继续说着：
“不会吧，你不知道她们干什么去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曾羽茜更不开心了。
“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
于是曾羽茜有些着急，随口还了句嘴。
“我知道哦。”
秦苏绵非常自信地说：“当然，因为你不在乎慕暚桃，才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在呢。”
“你！”
这还没有说几句，曾羽茜已经差点被秦苏绵给气死了。
（什么啊！性格也太差了吧！）
说实在的，自从知道秦苏绵已经发现了自己和慕暚桃的秘密之后，有想过试着和她交流几句，来拉拢至少不会让她把秘密随便说出去。
哪料，秦苏绵虽然没有说出去，但她简直是双标一样，在慕暚桃面前一副平常的样子，可一旦单独面对曾羽茜时，态度就会变得非常恶劣，句句话都针锋相对。
看来，之前的传闻根本没听错啊，这个家伙就是有问题！性格何止是差劲！
（这个自大女，永远只和高中生交往算了！）
看着那样的慕暚桃，一定是觉得有趣才接近她的吧！
（不能被她骗了，桃桃一定由我来保护！）
然而在另一边——秦苏绵也清楚这时候曾羽茜多半在想自己的坏话，不过，这早就无所谓了，自己被嫉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仔细观察，秦苏绵反而是逐渐明白了曾羽茜的为人。
她的确和慕暚桃形影不离，人也不差，就是脑子缺根筋。
（可就是这点，才会害了慕暚桃啊……）
看着现在一点点改变的慕暚桃，秦苏绵也不好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她唯一希望的，就是慕暚桃不要被“污染”。
毕竟她见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算了，告你好了，毕竟也算‘你’的事情呢。”
“什么啊，这时候才打算坦白，你该不会想编一些什么理由哄我吧！”
曾羽茜没好气地说着，挖苦着秦苏绵。
“爱信不信。”秦苏绵翻着白眼，“反正我是说了啊。‘你’是来生理了。”
“哦，终于来了吗？这不是好事嘛，正好让——”
“好事？”秦苏绵打断了曾羽茜的发言，带着无奈，甚至是有些讥讽的表情继续说道：
“看样子你是完完全全不清楚啊，或者说你之前是不是都没经历过。”
“虽然我不清楚实际情况是哪样，总之，她可是帮你承担了这一切哦。”
曾羽茜刚想回嘴，但又在一瞬，却看见秦苏绵的表情并没有在笑，反而，是眼皮微微下遮那样有些担心的表情。
（开……开玩笑的吧？）
和慕暚桃不一样，曾羽茜还是有这方面的知识的，因为这是能证明自己真正成为长大的标志。
至少，在知道生理也会伴随一定的痛苦之前，他是这样美好地期待的。
（然而，却被桃桃承担了？）
慕暚桃是男孩子，虽然自己有意识的把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但是，她本来是个男孩子。
“慕暚桃却帮你承担了。”这句话回荡在曾羽茜的大脑，他就已经知道了，生理真的不是什么可以笑着糊弄过去的事情。
（说不定……桃桃有危险！）
这没有多想，曾羽茜打算起身冲出教室。
“回来！”
“干嘛！”
被拉回座位的曾羽茜有些不高兴，还试图挣脱开秦苏绵的束缚。
“你搞什么，现在上课呢，出去做什么？”秦苏绵瞟了一眼讲台，确认现在还很安全后继续说道，“而且现在慕暚桃身旁有田欣晔陪着，人多了去了乱哄哄的，慕暚桃能安心下来吗？”
曾羽茜无力反驳秦苏绵的话语，低下头默不作声。
看来刚刚曾羽茜突然站起并没有引起老师注意，于是秦苏绵更为小声地说着：
“况且生理因人而异，你身体那么健康，也许对慕暚桃来说就是小意思，指不定一会就回来了。你想帮忙，等她们回来再说。”
没错，现在秦苏绵的话，才是对慕暚桃最大的帮助。
可自己呢……
一股脑就打算冲出去，就算当时秦苏绵没阻拦，自己又会怎么做？
（好烦好烦好烦！）
“总之，就先等候消息吧，你等下课了再出去也不迟。”
秦苏绵靠着椅背，语气有些认真。
“……”
曾羽茜没有还嘴，呆呆看着桌面，眼神充满了恍惚。
也就在大课间的时候，两个人悄悄回来了。
刚刚的任课老师也从田欣晔口中了解的情况，便不再多说什么。
现在，慕暚桃正坐在座位上静坐着看着书，田欣晔也没有叫她再出去聊天。
这正是个机会，曾羽茜走了过去，叫住慕暚桃说道：“曾羽茜。”
慕暚桃回过头，发现来的人是曾羽茜后，有些心虚地把眼神瞥向一旁，小声说着：“怎……怎么了？”
曾羽茜眯了眯眼，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会话。”
“嗯……”
慕暚桃放下手中的书，把腿上的毯子还给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女生后，跟着曾羽茜离开教室。
“……”
慕暚桃现在非常紧张，或许，她可能猜到曾羽茜想问什么了。
到了楼梯口的角落，曾羽茜把慕暚桃逼到墙边，“咚”的将一只手贴到墙上撑了上去。
“咿！”
慕暚桃更害怕了，靠在墙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滑了一点。
“说，你是不是初潮了？！”
曾羽茜直勾勾地盯着慕暚桃的眼睛，不容她喘息的机会。
“啊呜啊呜……”
“有什么好害羞的，难道这个词是禁词不成？就问你有没有！”
（好可怕好可怕！）
慕暚桃没有猜错曾羽茜此次前来的目的，又想到这种事毕竟也很难瞒得住，迫于他的气势便只好点了点头。
“果然这样。”
慕暚桃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眼曾羽茜，发现对上眼神后马上后怕地撇开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是……偏偏在这时候……”
像是打破这份死寂一般，曾羽茜的嘴唇微微一动，不自觉发出了声音。
这种自白的话语，突然让慕暚桃觉得其实曾羽茜也没她想的那么恐怖。只见他撑在墙上的手臂开始有些颤抖，而慕暚桃恰好瞥见了这一景象。
这是他内心也很不平静的表现。
“放……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了！在你跟我换回来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的身体出现差错的！”
慕暚桃说着安慰的话，虽然她现在也非常紧张，但她更能理解，恐怕这时候曾羽茜才是最害怕的那一方。
于是慕暚桃拉起曾羽茜剩下的那只手，继续说着：
“我刚刚查了资料，也咨询了老师同学们的意见，这个在青春期女生中属于必然发生的行为……我是男生，而且这个在下学期生物才会学到，所以没提前解决真是抱歉……早知道就把下学期课本预习了……”
“……”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就是小问题，就当作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样！啊不过，没有流多少血哦！就一点点！就是相当于有块淤青而已！”
“不是这个啊……”
曾羽茜小声说着，慕暚桃往前探探身，想听清他说什么。
“嗯——？”
“根本不是这个啊！”
曾羽茜似是心有不甘地说道：
“所以说，你用的不是我的身体吗？明明我都默许你随便动我的身体了啊……但是……为什么我的身体有了变化——你却没跟我说？”
“哎？”
“田欣晔也是‘你’的好朋友，你被她套出话来，或者你自己说漏嘴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曾羽茜别过头，用着有气无力的话说着：“可为什么，连那个秦苏绵都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这……我没跟她说过……我不清楚她怎么知道的……”
慕暚桃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只是弱弱地回应。
“我知道你没告诉她。”曾羽茜有些遗憾地看着慕暚桃，表情像是自嘲一般说着，“因为她一直看着你，她甚至仅凭你的几个动作就猜出来了。”
“可我呢？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才是能保护你的那一方——哈哈！听起来就好笑，这也太自负了吧。”
“结果，我才听说初潮是会流很多，很长时间的血，而且非常疼的，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我却还很期待这种事早点发生，居然还想着借此让你知道什么是女孩子，以为你会喜欢……”
“秦苏绵不说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你现在是我，当然是由你来帮我承担这些痛苦。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不在你旁边。”
“我真没用……”
曾羽茜说了好多好多，慕暚桃没有一句反驳，只是默默听着。
但是，在听到最后一句，已经完全不是自嘲，甚至是自卑自弃的发言后，慕暚桃颤抖地说着：
“没那回事，虽然的确有点麻烦，但我——”
“那为什么不找我？我果然是不需要的对吧？”
“想起来真好笑。那个秦苏绵在一开始就对你十分关注，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也没有说出去，恐怕这也是想关照你的表现吧，说不定她是个好人……更何况这次要不是她先发现你出了些问题，恐怕今天放学我也会自顾自的让你跟着我到处玩吧……对啊我得意什么，你现在缺少的根本不是玩乐这种表面功夫，你其实需要的是被人关注……还不如当时是你和秦苏绵交换好了，我真是没用……”
“所以，以后有事也可以不用告我，找别人帮忙就好了。”
曾羽茜带着有些凄惨的笑容，苦闷地说出这些话。
！
“为什么会这样想？！”
慕暚桃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走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慕暚桃准备的解释，都是通过刚刚学到的护理知识，来让曾羽茜放心。
但怎么现在扯到——扯到两人的处境关系了？
明明没有指责曾羽茜的意思，可他怎么会在那里一直说着自虐般的话？
“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
慕暚桃压着胸口，很是心痛地说道。
曾羽茜没有回应，只是甩开慕暚桃的手掌，转过身离开了楼梯口。
“别了。”
慕暚桃一瞬间想要跑过去拉紧曾羽茜，可是，那最后一句话，深深扎痛了慕暚桃，让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这样啊……
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慕暚桃顺着墙壁滑到地板，如今，地板再怎么凉也无所谓了。
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明明处于换身体的情况下，却替真正的女孩子经历了初潮？
不是这个吧？虽然那个同样罪孽深重，但是，曾羽茜刚刚告诉自己的，并不是那个。
是没有率先告诉曾羽茜他罢了。
曾羽茜真的很宽容了，不仅主动请求父亲给自己一个寄宿的地方，还成为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更别说又告诉自己超能力的事情。
可最过分的是，自己作为一个想成为女孩子的愿望，曾羽茜也替自己实现了，并且对这个“奇迹”的后果毫无怨言。
而自己，就这样糟蹋曾羽茜的好意吗？
“我不能没有曾羽茜啊……”
诚然，现在自己也有少许朋友了，温柔体贴的田欣晔，有时默默帮助自己的同桌——名字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吴泉晶，但她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朋友。
但是，在她们之上的——
是曾羽茜，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最无可替代的。
可是刚刚从他的口中，却半句不离秦苏绵。
秦苏绵，这个算不上朋友却又无法忽视的同学。自己和她为数不多有交集的地方，就是那天她威胁了自己，还欲污蔑曾羽茜……
！
慕暚桃想到一种可能，一种非常讨厌的可能。
“秦苏绵秦苏绵秦苏绵秦苏绵秦苏绵秦苏绵——”
“秦苏绵？！是你挑衅了曾羽茜吗？！”
咬牙切齿的，慕暚桃心底那一处漆黑，再度复燃起来。
“不然那么开朗的曾羽茜，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低落啊——！”
任由愤怒驱使，慕暚桃扶着墙角站了起来，走回教室，寻找那个家伙。
（不在……）
不只是秦苏绵，慕暚桃也注意到曾羽茜也不在教室。
（这时候，她们能去哪？）
虽然离上课还有一小段时间，但是，却绝对算不上充裕。
（该不会秦苏绵把曾羽茜叫走了吧？！）
慕暚桃心底更是不快，现在哪怕是再多一秒，她都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在哪？！你们在哪？！”
从一楼跑到六楼，再跑回一楼。
厕所，办公室，没人的教室，医务室，慕暚桃全去了一遍。
“哈……哈……哈！”
慕暚桃喘着粗气，望向了教学楼的另一端。
（该死，我怎么忘了，那栋楼才是最先该找的！）
副教学楼，也是之前自己和秦苏绵对峙的地方。
慕暚桃忍着小腿上的酸痛与无力，一步一步走向副教学楼。
才进入里面，就听见空荡荡的楼里传来微弱的对话声。
（楼梯口那里……！）
慕暚桃加快脚步，跑到楼梯口，正看见拐角处有两个人站着。
一个是秦苏绵，另一个——
不是曾羽茜。
是一个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