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零与一与无穷
“我说，我们俩差不多可以停手了吧。”
有着一头铁灰色头发的男子在躲过袭向要害的一击后，迅捷地向后跳出几步，与对手拉开了距离。
作为他对手的，是一名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女子。
女子手中握有一柄漆黑的匕首，在头顶日光灯的照耀下，竟没有折射出一丝光辉。
“事到如今，你还想说这个？”
女子的脸上没有表情波动，只是维持着那副临战的姿态，没有因男子的话而松懈。
反倒另一边，男子渐渐站直，放下手中的冲锋枪，脸上有些无奈。
“不，我是真的不想打了，真的，没有意义。”
“这就是你投降的理由？真有够好笑的。”
男子耸耸肩，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啊，我投降了。”
紧接着，男子毫不犹豫地抛下手中的冲锋枪，也是他现在唯一所剩的武器。
手枪的子弹用光了，飞刀都使用过了，要说那挺冲锋枪的话……
“你没子弹了吗？”
女子抖了抖眉，看着已经那挺脱离男子手掌而落在地上的冲锋枪。
“不，还有很多，起码还剩下十发吧。哦，突然想起来我兜里还有一个弹夹来着。”
“那你为什么不打了？难道你就这点程度吗？！”
女子的表情有些愤怒，抓着漆黑匕首的手掌，握得更紧了。
男子依旧是那样无所谓的表情，摊开手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没有意义的。因为——”
“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仓库顶上的日光灯忽闪忽闪，使得对峙中两人的面庞无法看得清楚。
但完全可以确认的就是……
两人确实长得很像，说是双胞胎也完全不为过。
但男子又说了，他们不是双胞胎，而是同一个人。
“我跟你不一样。”
女子否认了男子的说法。
“我有我的名字，你有你的名字；我有我的经历，你有你的经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人好吧？！”
“但不能否认的是，我们的父母是一样的吧？”
男子的语气有些玩味。
“而且，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嘛，说是异时空同位体什么的。”
“那是——！”
女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那就是惊慌。
“哦说起来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呢，是‘你’告我的啊。”
男子见到女子开始慌张后，有些得意，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跟你提过吧？我曾经有过一次时空旅行。”
“我在那次，虽说目的是为了测验我的能力是能做到什么地步。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去见你。”
“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你’。”
“哈啊！”
女子的表情终于失控，阴神不定地说道：“这……这就是你的底牌？！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只是想说，你现在所做的，都没有意义。”
“不！有意义的！”
女子的声音逐渐高亢。
“只要你死了，世界就和平了！”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看，逃避的是你吧！”
男子咧开嘴，张开双臂嘲讽道：“杀死我世界就可以和平？你当这是游戏呢？我是最终BOSS？”
“要不你现在来试试？看看把我杀掉之后世界到底会不会和平？摩亨他们会不会行动？”
“……”
在几分钟前还有魄力的女子，如今仿佛和男子角色调换一样，失去了气势，只是握着匕首呆呆矗立在男子面前一动不动。
“你果然不敢。”
男子垂下手臂，一手撑着腰，歪着头看着女子，冷笑着说道：
“看来我是高看你了，我原以为你是经历了至少五六次轮回才选择要杀死我的，现在看来，这对你来说恐怕是‘第一次’吧。”
“啊……”
“所以我说，这没有意义——不，我纠正一下，你的行为太幼稚了，说你没意义，简直是侮辱了‘没有意义’这个词语！”
“叮当——！”
女子的手松开，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子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女子，仿佛摸清了她接下来所有的举动一样，完全不在意女子会突然袭击，仅仅是上前走了几步，一脚踢开那柄漆黑匕首。
“怎么，被说中很不甘心吗？”
男子顺势走到女子身侧，在她耳旁悄悄说道：“快，用你最得意的能力，让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利利落落地把我解决掉吧，这样你就听不见我说这些话了吧？”
“……”
“……”
男子看着毫无反应的女子，微微皱眉，顿时失去了兴趣。
在他眼里，女子恐怕就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吧。
“唉。”
男子叹了口气，站到女子身后，望着空旷的仓库顶慢悠悠地说道：
“让世界和平还是有办法的哦。”
女子的身体颤抖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男子侧眼看着身后，嘴角微微勾起。
“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能力很奇怪吗？”
“……”
见女子没有回答，男子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时空系的能力，这真的是很作弊的一种能力啊，我们可以倒流时间，修正错误，还能瞬间移动，想去哪去哪。”
“但是啊，你的能力更偏向时间系的操作，而我对空间更为擅长，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这么教我的……”
“所以我很庆幸，我在另一个领域比你更拿手，这样我们两人实际上就可以取长补短，我们的能力就完美无缺了。”
“我知道你跳跃到这个时间线上来非常急迫地想改变未来，但你不觉得，现在这个世界和你当初亲历的世界已经大不相同了吗？”
“你的改动太多了，什么是蝴蝶效应你不清楚吗？你也许修正了第一处错误，但没有了第一处错误，也许会出现从所未知的第二第三处错误。”
“你所知道的第二第三处错误，早就与以往大相径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
在经受打击后，女子第一次有了声音。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脸上充满着不甘的意志。
“所以我努力了啊！我尽可能把我曾经的知识告诉你们，让你们少走弯路！可是你却——！”
“我？”
“你背叛了我们！为什么要选和我们相反的路？”
“那算是相反的路吗。”
男子哑然失笑，双手插兜，低下头说着：“这是以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路，我认为这样才能更完美的解决现在世界的矛盾。”
“可那也不能——！”
“打住，我问你，我在你那个世界里，最初是不是也是这样选择的？”
“所以说那是错误的啊！”
“不，这更让我坚信这就是正确答案。”
男子的表情变得严肃，吸入一口气，更加确信刚刚的想法是正确的。
女子转过身，拉住男子的手，带着哭腔说道：
“为什么你不理解？你都知道当时你选择了那个，世界才毁灭了，为什么你现在也要这么做？”
“不，正因为是你，所以肯定无法理解，就像我到现在也认为你的做法才会导致世界毁灭一样。”
“这是什么理由啊？！我们不是一个人吗？！”
“所以说就是一个人啊！”
男子也转过身，抓住女子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以近乎嘶吼般的声音说道：
“可是！你看看你！你是女人！而我！我是个男人！这不是你的说辞吗！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最明显的点才不是同一个人！”
与几分钟前两人的立场正好相反，男子坚信两人是不同的，所以无法理解；而女子认为两人本是同源，希望能互相理解。
“和平？毁灭？正义？邪恶？秩序？混乱？男人？女人？”
男子连续说出好几对意义相反的词语，可越是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哈！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人心烦……”
“……”
“就算你说要理解，我也不懂啊……你认为你自己是正义的，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啊……说到底，我们拿什么来证明对方是错误的？就凭你那经历过一次的世界？”
女子默默接着男子的话，把内心所想一点点托出。
“你说得对。或许，世界上本来也不存在什么邪恶，只是因为大家所持有的正义相对立，所以才擅自把另一面的人称之为‘邪恶’吧……”
“……”
女子抬起头，正瞧见男子无声地眺望远处，死寂一般的眼眸中，折射着日光灯的光芒。
看来，在男子眼眶附近打转的，的确是他的眼泪，但他却没有借此将其表现出来。
两人心里都清楚，现在大家都是心中有苦而说不出，也无法得到对方理解的状态。
女子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看着这样无助的男子，她想要就这样顺着感情向后抱住他的身体来去安慰他。
但又想到两人的立场是完全相反的，如今两人已经回不到最初和睦的样子了，女子缓缓伸出的双臂又无力地落下，垂在她的身侧轻轻晃动。
男子虽说没有发话，但他也注意到了刚刚女子似乎想要安慰自己。
于是他有些无助地笑笑，松开了一直紧抓女子两肩不放的双臂，向后退开半步，故作轻松地说道：“喂喂，我们不是还在交手吗？怎么现在跟交了心一样气氛变得这么沉重？”
“说不打的人不是你吗！”
女子有些恼怒，但看向男子的眼神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冷酷了。
“嘛，的确是那样。”
男子笑嘻嘻地说道，将双手背在脑后说着：“好啦，临走之前，我还是给你几个提示吧，这些东西我当初想了很久呢。”
“我只说一遍，希望你在下次轮回中派上用场。”
“什……什么？”
女子没有反应过来，男子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的世界是三维的，事情总是分正反两面的，题目的答案永远是唯一的。”
“我们的能力是代表着什么呢？”
“绝对的完美，在我们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完美无缺，一切的一切的‘全’，只有在无数维度的世界才存在吧，就和随机的随机一样。”
“我们是特例，我们不是在三维体系下的人类，我们是超脱三维的超能力者，我们的行动是随机的，是世界无法预料的，因此我们本身正是代表了完美。”
“想要完美的答案，就从你自己的能力上去寻找吧。”
说完这些，男子摆了摆手，扭头欲要离开仓库。
“喂！说完这些话给我，你想要干什么！”
女子有些着急，伸出手想要抓住男子。
哪料这仅仅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有着十万八千里一样。明明女子已经发动了时间加速的能力，她的手却一直摸不到男子的后背，就任由男子走出仓库。
在第三者眼里，尽管女子认为自己跑了很长一段路，但实际上她的位置就没怎么变过吧。
万物总是相对的。
离开仓库后，男子幽幽地抛下一句：
“那么，我要去寻找我的完美答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