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团在得到撒旦之子后立刻返程回到了梵蒂冈,当天主教就主持了审判撒旦之子的仪式。

春风吹开了欧洲半岛的冰雪,梵蒂冈和罗马却有着诡异的、热闹的寂静,人们窃窃私语,看着街道上巨大的十字架。那上面钉着一个小孩,他的身上冒着诡异的烟,好像在不断地被什么烧灼着。

“你看,那就是撒旦之子。”

“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小孩子……太可怕了,那就是撒旦之子吗?”

“恶魔总会诱惑人。”

科恩痛到叫不出声,他垂着头在心里诅咒人类永远悲惨。

游街结束后在圣彼得大教堂前,主教团代替教皇审判撒旦之子。

主教说:撒旦之子,只要你认罪,仁慈的主就会宽恕你的罪行。

他说:我叫科恩,我没有罪。

主教说:然而每个人从出生时就会带着与生俱来的罪。生是为了赎罪,死是为了重生。而你,作为一个错误出生,本来就不该存在。

他问:那是我想要出生的吗?

主教团震怒,要对他施以火刑。黑铁制成的笼子下用许多木柴堆叠,他的双手被绑在笼子上。

“仁慈的主,如今我们为您献上撒旦的儿子,希望您能将它审判。我们是您忠实的仆人,永远拥护您的辉煌。”

火和他的呼喊一起升了起来。科恩痛苦的声音传到很远,在地下牢房的海拉听见了,她为科恩唱起了歌。

人类没有办法杀死恶魔,所以为了限制他的行动他被关在圣水浸泡过的笼子里,和海拉一起关在地下监狱里。

他好痛啊,连海拉都不想理会了。于是小女孩从和他讲话慢慢地变成给他唱歌。从大西洋的海浪唱到罗马的星星,从深海的奇珍异宝唱到梵蒂冈的教堂。从光亮到黑暗,从美丽到单调。歌声抚慰了他心灵的痛苦。

庞贝的覆灭对布鲁图斯来算说是一个警钟——姬凌是变数的变数。这虽然看起来只是家族之间的争端,但背后代表着不同势力的利益。黑森那方想彻底地与神告别,梵蒂冈坚持——它或许现在还在坚持奥托的理念,布鲁图斯想要……立一个新的神。它可以是埃洛希姆,也可以是其他的什么天使……人类历史总要向前,不能为新时代服务的信仰狗屎不如。

“安吉洛,黑森背后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猜,是地狱那边的什么人……十有八九是阿斯蒙蒂斯。”安吉洛双腿搭在桌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蜂蜜水看向那人。

“哦?你连自己和地狱的联系都断了吗?”那人很惊讶的挑了挑眉,他银色的发垂在阳光里,金色的睫毛显得有些虚幻。

“路西法截断了地狱的对外通讯,七十二魔神就是为了代替通讯才被放出来。”安吉洛无所谓的耸肩,他的头发逐渐变成灰色,眼是暗红,“估计他们已经发现我不在了,但应该注意不到我在这里。”

“应该说是可悲,还是应该说幸运?”那人笑了起来,“这就交给你了,天使小朋友们惹出了点麻烦我需要去处理一下。”

“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办?”

“她很厉害吗?莫斯提马。”

“我从未见过她出手。”

“那她来自哪里呢?”

“东方,有雪山阻隔的地方。”

“我知道了,谢谢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银发男人微笑。

“答应我的条件……”

“放心,我记着呢。”他拍了拍安吉洛的肩膀,一跃飞出房间,只余下数片羽毛飘飘悠悠的落下。

安吉洛,或者说莫斯提马坐在原地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他有些焦虑——黑森的行动不多,但每次都能精准打击布鲁图斯的势力。比如这次,他们以教皇国为分界分而治之后姬凌立刻就找到了庞贝。

黑森家背后的到底是谁?在庞贝毁灭之前莫斯提马一直都认为路西法娶了姬凌是最错误的决定,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一直都太小看这个神秘的东方女神了。黑森家族后面会是她吗?路西法在这种时候不会选择与天堂开战,因此根本不会来到红海,他如果来了就是战争的讯号。虽然路西法离经叛道但是莫斯提马觉得他和路西法不一样,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跟他堕天了。

地狱现在全面封禁,路西法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他不在地狱,但这不是问题,不仅他不在地狱,很多恶魔也一样。红海和地狱的界限是很模糊的,人类总会一不小心就掉到地狱外围去了,因此它地狱要全面封锁实际上也是靠人力。莫斯提马得到消息,拉哈伯防守地狱最外层,从此想要再传递情报信息就非常困难了。

莫斯提马很烦躁,银发男人要如何处理他“天使小朋友”们惹下的庞贝末日麻烦他也不知道,同样的也因为不知道就没法做下一步布局安排,而且那个撒旦之子……那个科恩,他也没办法拿在手上。

早知道在费利切把它带过来的时候就直接监禁起来了……虽然姬凌可能会找过来……算了,现在想想真是还好当时没有把它关起来,不然迎接末日的就不是庞贝而是自己了。

伊莱对撒旦之子有点兴趣,但阿马德乌斯总是不让他去掺和,庞贝末日的消息一穿出来伊莱以为自己明白了。

“老师不让我去争取撒旦之子,是否是因为不想让庞贝的悲剧在这里发生呢?”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伊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想要完全的与神诀别现在是做不到的,你需要让人们相信科学,又要与宗教和谐相处。”

“我应该怎么做呢?布鲁图斯或许也是这样想的,而梵蒂冈那边与我们关系并未交好。”

“你只需要考虑未来,而你的未来将会在一场革命后实现。”

“老师,您要离开?”

伊莱在人情世故方面处理的很好,他看着这位老师有些惊讶,“您要去哪里?”

路西法微笑着看他,“目前,我还会留在这里。”

阿斯蒙蒂斯传来消息,他们在地狱里找到了叛徒,是沙利叶和亚巴顿。但目前并没有让他们知道证据已经掌握,前两天他们还向红海传递消息……接受者是布鲁图斯家族的安吉洛·布鲁图斯,并且他们还发现有一个陌生的天使和他有过接触。这个天使只有一对翅膀,却泛着银光,头发是罕见的银色,金色睫毛,金色和蓝色的异瞳。

“老师,教皇国发出消息说,撒旦之子已经认罪,并且很快就会举行献祭仪式。主教向天使卡菡祈祷得到了回应。”

“是吗。”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老师认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想依旧维持自己的神权吗?”

“是的,所以当亚平宁统一之后梵蒂冈可以依旧独立,但他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国家,不存在什么至高无上的神权。”路西法垂下眼睛想写什么,最后什么也没写,“伊莱,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你先离开,我需要出去一趟。”

消息他必须立刻传给姬凌,系尔作为七十二魔神里目测是最快发那位担任了这一职责,同时但他林也作为双重保险向魔神柱发出消息,要求距离姬凌最近的魔神向她汇报情况。

平时这些魔神都在吃空饷,做事慢慢腾腾磨磨唧唧状况百出,但一有紧急情况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姬凌在消息发出的当天下午就收到了,并且她立刻赶往梵蒂冈。

安杜马里在罗马等其他魔神,因为姬凌进梵蒂冈去救人了,他们不能进去这个教皇国。低阶恶魔总有许多限制。

系尔到的时候姬凌刚进去。

“你觉得她会成功吗?还会有天使再来吗?”艾利欧格的死让他们非常沮丧,同时也觉得天堂是不是没人了,怎么来的都是大拿?

“会的吧。”安杜马里不是挑问题回答。

“真想早点结束这个事情啊,加班太累了。”说到底他们都不是战斗型恶魔,对抗天使实在是在为难他们。

“应该快了。”

“希望如此。”

姬凌在夕阳中走进了梵蒂冈,在广场上挤满了人,她能闻见空中人类气味中夹杂着的那一丝焚烧恶魔的味道。怒火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外形——头顶生出龙角,隐约龙鳞浮现在眼角和手指上。她直接飞跃人群来到广场中央,随手一抓茫光出现在她手中,根本不给人们思考的时间,手起刀落就死了一圈圣殿骑士,然后她又把笼子砍开发现那一坨黑乎乎的,有一层硬硬的、烧焦了皮的人形就是自己的儿子。

来不及多想什么,她冷着脸抱起来。

“妈妈……”小孩说话了,“救救海拉……”

“嗯,她在哪里。”

“在……地牢里。”

周围没人敢上来,因为他们甚至看不清这个女人之前是怎么出手的,而且她的头顶有角,一定是恶魔。恶魔出现在梵蒂冈了!

姬凌顺着科恩的指引来到地牢,发现海拉是个小人鱼。她抱着两个小孩就不能拿茫光了,所以她直接变回原型毁了这里。

云从遥远的东方奔来,越过重重雪山汇聚在这里,然后下起了一场雷电风暴。

系尔和安杜马里带着海拉去找大西洋的人鱼了,如果能借机让双方合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米迦勒站在云层里看着这一切,埃洛希姆最近不在天堂,他去东方探寻神秘力量了。人鱼没有错……但是如果他们和地域合作……米迦勒最后只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进行简单警告。

科恩太冷静了,一路上都没哭。姬凌有点害怕,但是也什么都没说。久别重逢的母子二人似乎都有一堆话不知如何开口。

他们最后在黑森的古堡里住下,对于老师家眷的入住伊莱显得很高兴——这表明他或许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夜里姬凌给科恩洗了个澡,然后抱着他躺下,她想陪陪这个小孩。

“妈妈,我为什么会出生?”他很平静地问。

“因为总会有人需要某个人,如果你不出生,那那个人就会十分悲惨。”

“比我现在还悲惨吗?”

“没有什么比我没找到你还悲惨,他们会付出代价的。”姬凌拥着他,“我从不亲手做什么事。”

“他们说神是正确与慈爱。”

“科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正确,都不出自别人的语言中。你要自己看过,走过,你的心会告诉你,什么叫做对错,这是你自己该有的判断,而不是凭借他人之口。至于慈爱……也是一样,去看看他们的国家吧,看看那些神的子民们,正处于怎样一种动荡与混乱之中。”

“他们说我是恶魔。”

“所以呢?恶魔又怎么样呢?”姬凌将愤懑压抑,以轻缓,却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的爱人、你的父亲,是魔王撒旦,是地狱之主,是万恶臣服所向,我以此为傲,更引以为荣。你无需为他人定义的恶魔所束缚,你是恶魔,但你也是科恩,是路西法与姬凌奉若珍宝的儿子,这天地,这四海神州,都不能有妄图以除恶之名将你囚困的人。”

她终于抑制不住眼泪,落在科恩毫无知觉焦脆的背上,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不要惧怕,科恩,你有足够的资格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我不怕。”科恩拍了拍姬凌的背,他垂下眼睫,“我知道,我会杀了他们。”

“我很高兴你这么厉害,”姬凌声音微微颤抖,“我和你父亲,是你永远的后盾,不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她声音几不可闻,完全是用气声在说话。

“我从不知你们是如此爱我。”男孩声音平静。

“你需要成长,但不是这种成长。你不必爱我们。”

“为什么?”

“让你遭受这么多,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希望你独立、自主,但孩子,我们就算活过千年,万年,我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我们怕你走过多弯路,怕你过于任性不成熟,但是我们用错了方式。科恩,我们对你的关心太少,这是我和他的性格问题,我和他之间也很少谈心,更多地是尊重平等和包容,但,他也不适合当一名慈父,而我也没有做好准备去当一位母亲。我很自责。”

“没有关系,我不怪你,也不怪他。”科恩拍了拍姬凌的手背,“我现在很好,你找到我了不是吗?你先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啦,明天和你介绍我的朋友好吗?”

“嗯。”姬凌和他额头相抵,“休息吧,你安全了。”科恩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姬凌轻轻地下床离开,关上了门。

确认自己母亲离开后科恩把脸埋在枕头里,全身都好痛啊,痛的他眼泪都出来了。他像一头小兽那样呜咽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传出来,站在门口的姬凌听不真切,但红了眼眶。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眉头皱起,颤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顶伸出狰狞的龙角,耳后蔓延出黑色的龙鳞,她十分愤怒,也十分心痛。她已经有千百年不曾这么愤怒过。

孩子痛哭的声音渐渐平息,而姬凌一直站在这里,舍不得离开,她怕自己再回来这里,他就又被人偷走。

路西法从铺了厚厚地毯的走廊走来,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紧握成拳的手,“科恩怎么样?”

“他要比我们想象的坚强,”姬凌伸开手,和他十指紧扣,抿紧双唇,她在强压怒气,路西法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我进去看看他。”

姬凌站在门口,看着男人走向那大床上的一团焦黑的小孩,控制不住的皱起眉头。路西法在男孩的眉心轻吻,“晚安,科恩,我的儿子。”就像之前一直做的那样。穿着正装的男人轻轻地给他盖上被子,然后离开。姬凌为科恩掩上门之后抱住了他,“我不会原谅。”她说。

床上的男孩在他离开之后,终于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紧闭的眼睛里有眼泪流出来。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被放弃,也从未被认为过是个错误。他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也应该向他们求助,但他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了,毕竟他的身份不能让他一直无忧无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