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伦特在一直跟着美第奇的车队进入了梵蒂冈。明明知道一旦科恩被送到了教皇这里，想要再救出来是难上加难，但他还是想再试一试，毕竟教皇的手段有多毒辣，他是再清楚不过的——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今天是周六，教皇决定在周一审判恶魔之子，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飞遍梵蒂冈。布伦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一家面包店里买晚饭。
“上帝保佑，希望能直接把这恶魔之子处死。”面包店的老板是个中年大叔，慈眉善目。站在一边挑面包等结账的布伦特暗中观察。
“上帝保佑，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端了。”站在布伦特前面结账的那个中年妇女说，“我家孩子已经发烧两天了。”
“带他去看医生了吗？”
“看了，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他一到晚上就开始哭，真是可怜的小乔森。”妇女捂着眼睛。
“一定是恶魔的诅咒，真希望能快点到周一，把那恶魔之子送到上帝身边去。”老板画了个十字。
“老板，还做生意吗？”布伦特皱眉，晃了晃手里的面包。这时候老板和那个妇女好像才反应过来，妇女立刻让开，“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先回家了，小乔森还在等我呢。”
“回见，玛丽。”老板和他挥了挥手。
布伦特非常不爽的把钱给老板之后推门出来，走到了梵蒂冈大理石铺就的路上。他一边大口咬着面包，一边看向中心的圣彼得大教堂，思考今天晚上要怎么进去。圣殿骑士就在教堂的后面，负责整个国家的军事安全。
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后面是教皇宫，据他所知（其实也是汉帕告诉他的），教皇宫里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往圣彼得大教堂的地下。如果他没有和老奥托闹掰，现在还可以混入其中，然后潜入教堂的地下，把那个小屁孩救出来。
现在他该怎么办呢？他在四年前，奥托刚被选上教皇一年，家都不回，也因此布伦特走偏了他都不知道，以至于当年布伦特就和他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那一年布伦特才十四岁。不信仰神的人还好不止他一个，他至少也有了一些同伴——虽然那是恶魔扮演的，但至少他不用流落街头。
布伦特是汉帕教出来的学生，他的体术和弓术都是魔神柱里的恶魔教的，所以一般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你来干什么？”奥托·奥尔西尼看着离家出走四年的儿子，冷漠的问。
“呃，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你。”
“哼，你是为了撒旦之子才来的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毕竟地狱丢了不止一个小孩。”布伦特摊手，语气相当随意的说。但奥托当真了，他真的开始考虑这是不是真正的撒旦之子了，但他要怎么证明这不是，或者说，他要怎么证明这就是撒旦之子呢？
“哦？”奥托不动声色，“又是从你那些狐朋狗友那里知道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如果你高兴的话。”
最后布伦特还是来找了他的父亲，两人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兄弟。看着教皇保养良好的样子，他心里是十分复杂的。而当布伦特跟着奥托·迪·奥尔西尼走进教皇宫，看到他的内侍的时候，尴尬的气氛瞬间就出来了。
那是个看起来和布伦特差不多一样大的少年，身形纤弱，看到布伦特跟着奥托走进来，表情好像心碎一样，委屈又震惊。
“咳咳，父亲，”布伦特当然知道这个少年误会了，于是立刻喊了一声自己的老爹，“我住哪里？”
“卢卡，把他带到你的房间去吧。”意思就是今天晚上这位叫做卢卡的少年就跟他睡，布伦特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老东西实在是过于丢人。
少年低着头走过来，“请跟我来这边。”
老黑森觉得自己家里最近情况有些不妙，自从他生病之后，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他的儿子伊莱·黑森处理了。在亚平宁半岛，黑森家族算是所有贵族里家底最为殷实的了，即便如此，这一代也有些落寞了，他们家族里最有威望的利奥纳多·黑森并没有被选上成为教皇，而在宗教国，他们也并没有成功的掌权，美第奇的哥哥吉维尔十分聪明，控制住了共和国的命脉——经济，导致共和国政体内掌权者有名无实。
最近听管家说，伊莱有了一个幕僚，似乎叫做阿马德乌斯，但他从没见过。其实伊莱有什么朋友或者幕僚并不重要，但他听说美第奇得到了撒旦之子，并且已经把它送到了教皇手里。
这让老黑森非常焦虑。就目前他的情报网得到的消息来说，黑森家族在所有贵族里是最为弱势的存在——美第奇掌控银行，奥尔西尼掌控着教皇国，南方的布鲁图斯掌控了西西里王国，还有其他的贵族虎视眈眈，如果想要保持黑森先有的地位，政治和宗教上至少要有一个掌握重要的职位。
伊莱有什么计划黑森伯爵并不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心思很多，但不愿意和他讲，和二儿子克莱完全不一样。
他们黑森是个大家族，但这一代除了那个去当主教的利奥纳多，就没有其他人能撑门面了。
至少，至少要有一个能出人头地。
今天阳光晴好，黑森伯爵坐在自己家的阳台上晒太阳。底下花园里白色的、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喷泉在冬日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暖洋洋的太阳晒久了总会让人昏昏欲睡，冬天也不例外。
“今天真是好天气呢，您说是吗，黑森伯爵。”
正当黑森伯爵马上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和谐又引人注意的声音这样说。
“哦上帝保佑，您是？”被惊醒的黑森伯爵转过头就看到黑发的青年站在阳台边，手中端着一个白瓷茶杯，阳光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长睫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我叫阿马德乌斯，是您儿子伊莱子爵的幕僚。”他转过来微微欠身，“听闻您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因此一直都没有机会和您见面，真是非常抱歉。”但从他的眼中黑森伯爵没有看到任何善意。这个阿马德乌斯就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君王，虽然他的礼仪周到，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这个认知让黑森伯爵汗毛直立。
“美第奇已经把撒旦之子送给奥托教皇了，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黑森伯爵问完才惊觉：自己刚刚说的话非常不符合身份，虽然就是心中记着并且担忧的事情，但就这样问出来对他和伊莱之间的关系非常不好。
“如果是这个的话，您还请放心，我们已经在处理了。”
“怎么处理？”就算之前说的话不符合身份，这个交流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您觉得是抢夺那个孩子好呢，还是暗杀教皇好？”青年倚靠着栏杆，看向天际。
“什么？！”这就超出黑森伯爵的知识范围了，如果他没听错，刚刚那个青年确实说了“暗杀教皇”这四个字，“暗杀？”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黑森伯爵，”阿马德乌斯看着他笑起来，黑森伯爵这才发现他有着一双红色的瞳孔，“我向您保证，宗教国的中坚力量，是属于黑森家族的。”说着他又看向了花园，那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相信第二年春天会开出漂亮的花。
“伊莱是个好孩子不是吗？”黑发赤瞳的青年似乎喝完了一杯茶，他又看着自己笑起来，笑容很好看，很完美，从礼仪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他的眼中毫无温度，就算他此刻说出要杀了谁的话都不会让人怀疑。
这是个危险的男人，比四个家族里任何一个人都可怕。
“到底还是冬天啊，真冷呢。”他说着离开，“黑森伯爵还是早点回房间吧，老人家不适合在外边久坐，病情会加重的。”
名为阿马德乌斯的男子离开了阳台，但坐在轮椅上的黑森伯爵一直都没有动作，直到浑身冰凉。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十二月，黑森伯爵离世，他的大儿子伊莱·黑森登台，成为了亚平宁半岛最年轻的伯爵，与此同时宗教国面临新的危机——米兰公国、摩德纳公国以及周边的威尼斯、托斯卡纳都开始筹备大量的军事力量，具体在谋划什么，他们完全不清楚。
十字军、圣殿骑士已经撤回梵蒂冈，他们这里除了银行和钱财别的一无所有，但米兰公国被菲利波·马里亚·维斯孔蒂大公整顿，国力大幅上升，据说菲利波大公有意扩张自己的北方领土。
与此同时梵蒂冈，住在客房的布伦特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确实这里的隔音、环境、条件都很不错，甚至有热水洗澡，被子也是丝绸的，但汉帕给他的地图里显示那条暗道是在教皇的房间。
布伦特去听了门口，教皇现在很忙，从他的房间里不断地传出巴掌声和呻吟以及男人的说话声。在干什么不言而喻，布伦特心情复杂并且头皮发麻——作为一个大人（他是这样觉得自己的），在听自己老爹的墙脚，而且这个老爹还出轨一个男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表演，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每次这种时候布伦特都特别怀念汉帕的毒舌，不论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要汉帕面无表情冷酷无情的吐槽，他就会立刻冷静下来，并且头脑清晰判断准确反应极快。可惜恶魔连梵蒂冈都进不了。
真没用啊。布伦特从奥托的门口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样想，自己为什么要帮那个没用的魔神呢真是的，现在他要熬夜到自己的老父亲和他的小情人做完爱做的事情、睡着的时候才能去找那条暗道了。
在圣彼得大教堂的藏骨堂下方，是一个小小的牢房，这里藏着各方势力给教皇的进贡、教皇自己的收藏等。海拉就是其中的一个收藏品。
她被捕捞到这里已经两年了，每天住在并不干净的水中，她的鳞片几乎没有完好的，她也都要忘了海洋是什么样，遨游在水中是什么样。虽然她很多次被洗干净放到教堂里，让她跟着人们一起唱圣歌，但她总是会跑调，甚至嘴也不张。
这个行为让奥托教皇非常恼火，一度认为是她在故意演自己，但时间久了他也就挫败的让她自己呆到那发臭的地下去——没有一个能表演的人鱼，那多一个收藏品也不错。
奥托教皇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光辉圣洁，他对获得上帝的救赎没有什么想法，能够在不同群体面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完美的渡过这一生就足够了。
距离某些偶像越近，就越能了解到他们光芒万丈的背后阴影里藏了什么。
好像是因为好久都没有和人讲过话，就半天的时间，科恩就已经知道了海拉是谁、从哪里来、在这里呆了多久、在她身上遭遇了什么，以及，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会骗人，她和自己一样。有了这个认知的科恩对那些人的痛恨更上一层。他们还只是小孩子，两个人的年龄加在一起都不超过二十。
“你放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科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样和她说。但海拉只是笑着，“诶，是吗？真好啊——好想去游泳啊。”那样天真的神情，丝毫看不到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的阴霾。
这是神权至上的年代，教会认为只有上帝能拯救所有人，因此所有的异类都会被消灭。人鱼和天使同样都作为神的使者，却不像天使那样被安放在主的身边。那时候海拉问自己的父亲，既然神不爱他们，为什么不去找恶魔？人鱼国王惊慌不已，“主是一切光明与温暖。”
小小的海拉说，“可是我们出生的地方并不光明温暖，主明明听不到圣歌，我不会为他唱歌，明明恶魔更懂得爱与温暖。”
在海拉出生之前，圣殿教廷就已经开始驱逐异端的行动，人鱼族不断地迁徙，试图寻找一处没有人类的地方生存，然而人类的足迹遍布红海，海拉就在某次的迁徙中被人类带走。
人鱼国王给她名字的祝愿，终究是没有实现，她最后还是没能隐藏起来，人鱼族的圣歌始终没有办法达到天堂，那位神什么也听不见。
姬凌来到梵蒂冈的时候，恰好是晚上。可以确定的是，美第奇车队前脚进门，她后脚就跟了上来，比布伦特晚了一天。
其他的魔神——连魔神的使魔都进不来，就算说这一片是天使之城也不为过。抛开私人恩怨不谈，这里实在是太小了，虽然建筑和布局都很不错。
从空中打眼估计了一下，这座城似乎还没有万魔殿那一片宫殿群大，然而就是这一片是那群疯狂信徒心中神圣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