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母亲向天使索要自己的儿子,天使说‘丢失自己孩子是母亲的错,主能原谅你,而你的孩子不能原谅你。’于是那女人震怒,引来地狱的火焚毁了一座城。她犯了错就要所有人为她的过失承担责任。”

拉斐尔衣衫不整、浑身是土的从地上爬起来这样说。他的翅膀上沾满了灰尘,连圣光都暗淡了。空中的姬凌勾起唇角,看起来有几分嘲讽。

“我的错?”

“身为母亲未能看护自己孩子的罪,只要你忏悔,主就会原谅你。”拉斐尔说,展开翅膀飞了上来。他的手中拿出了烈焰之剑,狂风鼓动火焰,银发乱舞,蓝色的眼睛好像迸发出光芒。

“哈,真是好笑。”姬凌向天空伸手,五指张开,低沉的龙吟犹如来自亘古的岁月,清晰的传入天使们的耳中。

拉贵尔皱起金色的眉毛,看着眼前黑色风暴卷起的漩涡,握着烈焰之剑的手指有些颤抖。

那好像是一切力量的中心,只要“它”想,随时可以毁灭所有,包括耶和华。那震撼人心的、绝对的强大。

三位天使围绕风暴向上飞行,好像要找到风暴的中心,在地面上的布伦特带着科恩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他们在距离佩鲁贾不远的地方回望,发现在风暴褪去之后一条他们从未见过的生物出现,然后盘踞在那座城市的上方,引来乌云遮天蔽日,好似末日降临。

恶魔的信徒向她拜首,神的信徒畏惧她、抹黑她,然而这都无所谓,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孩子。

佩鲁贾之战很快的就让路西法知道了,正在和伊莱•黑森一起看书的他只是点了点头,就挥手让传令的小恶魔下去了。

伊莱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习以为常——知道这位自称为阿马德乌斯的不是什么普通人,同样也不认为他是他自己口中的什么撒旦。

天才总是与世界不同的,比如说哥伦布、爱迪生,但他们也总是生不逢时,伊莱•黑森认为自己的这个家庭老师阿马德乌斯恰好就是这样一个天才。

他谈吐不凡气质卓然,容貌尊贵且美丽,腔调优美,不会有人拒绝他,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什么,他——

伊莱•黑森用全部的身心来信任他。这是路西法乐见其成的事情,只要伊莱•黑森听从自己的,那么黑森家族的分裂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帝国的不好之处就是由家族构成治理体系,缺少了——或者某一个家族出问题,并且坚持努力的去改变衰败的现状,那么其他家族就会被迫动用力量来补上它们的缺口。

“老师,您认为公民所求的正义是什么?”伊莱•黑森在传话恶魔离开之后合上了手里的《理想国》。

“我认为没有正义。”路西法笑了笑,把钢笔放在本子的中间然后合上了牛皮本。

“为什么这样说呢?怎么会没有正义?那正义这个词又代表什么?”伊莱问。

“所谓的正义,就是掌握权力的人所提出的、维护自己力量的概念,仅此而已。”

“包括现在的法律吗?”

“你会发现,法律保护的是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样也算是直接的保护了掌权者的权力,而对于掌权者来说,权力就是他们最直接和根本的利益来源。”

“那么您认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呢?道德对于大众、我们来说?”伊莱又问。

“也一样,没有善恶。”他站起来,“人类是具有群居性的生物,没有谁能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文明、贸易、政治、艺术、法律甚至连食物,都需要通过交流获得,而这些都是共通的,它们服务于人类,而不可能每个人的观点都是一样的,因此为了维持人类长久的活下去,法律应运而生,那些持有不同观点的人,就成了法律应用的第一批以儆效尤的示范。”消灭人类的道德观,这是成为恶魔工具的第一步。

“我不这样认为。”伊莱看着走到书架边的路西法说,“老师,如果没有道德和法律,也就没有我们现在的文明社会,所有的艺术,有了法律、有了教条和阻碍,就会显得更加珍贵和美好。所以道德和法律应该是必需品。”

“你没有否认。”

“您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这不是不好的。”伊莱笑起来,棕色的眼睛看着路西法分外澄澈,“我们活着就要为更好的明天而奋斗,约束自己或者他人,也是往更好的路走下去的必要条件。”

“包括信仰吗?”

“这需要看具体情况吧,”伊莱皱眉思考,咬着自己的拇指,“如果人们不再信仰上帝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追求真实、智慧与光明,不再信仰神也能达到的话,我觉得会更好。”

“为什么?”路西法挑了挑眉,看着他笑起来。他靠在书架上,看着自己的学生。

“因为,过度的信仰会变成罪恶,也会代替法律。我想要理性之光。”伊莱摊了摊手,然后抓了抓自己棕色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不相信上帝会帮我们,我毕竟没见过他。如果老师你说自己是上帝我或许会试着相信。”

“我当然不是上帝。”路西法站直了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走过来递给他,“看看这本书吧。”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与基础》,路西法第一次看到这本书是在以诺城,也是他第一次正视人类。该隐很喜欢人类,所以经常混迹在红海,他不能理解却也不会阻拦,那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

“您喜欢卢梭吗老师?他——至少现在还是异端。”伊莱无奈的摊手,“这本书,原本应该是没有的,至少在我家是这样。”

“确实没有,这是我的收藏。”路西法没有隐瞒,现在是卢梭才死去的几年后,“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会离开几天,在此期间你就看这本书吧。”

佩鲁贾没有科恩,至少目前是这样,也许他来过。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姬凌就非常愤怒,如果没有天使,现在她也许已经带走科恩了。

“但他林,联系其他神魔,去找科恩,然后给我盯紧吉安•加斯托内。”一位临近崩溃与绝望的母亲,她的心里只有无穷尽的恨。

她愤怒的烈焰确实如同拉斐尔所说的那样,几乎摧毁了佩鲁贾。姬凌没有什么表示,甚至觉得无所谓——她毕竟是撒旦的夫人,双标得很。

但他林来到佩鲁贾的时候她刚消气,站在一片废墟中回头看着他,背后还有天使翅膀上的羽毛落下,拉贵尔和拉斐尔以及加百列在不远处,想上来阻止她但什么都做不了。

真恐怖啊。但他林一边这样想一边低头应允,然后准备离开去和其他魔神传递消息,七十二魔神是有独立的交流系统的,这也依附于《所罗门的钥匙》而诞生。

“那他们要怎么处理呢?”在临走之前但他林没忍住这样问,又虚虚的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受伤的天使。

“杀了怎么样?”

“此时和天堂开战,不太好。”但他林思考之后说,灰色的头发抖了抖,“在下拙见以为,找到小王子之后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也对。”姬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勾起红唇乜斜的看向拉贵尔三人,“留好自己的命,那是我的。”说完她就优雅的踩着满地狼藉离开,魔神但他林跟在她的身后,转头时候立了一根中指给三位天使,气的拉斐尔脸都红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加百列捡起地上沾满灰尘的一朵百合花,“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请自己解决。”然后亮出翅膀准备回到自己的月球天,丝毫没有准备救一救这座城里还活着的人的意思。

“加百列。”拉贵尔喊住了她,“你想背叛天堂吗?”

“和你有关系吗?拉贵尔?”加百列头都不回的离开了。

“拉贵尔,她和耶和华的关系你也知道,不必强求她。”

“如果地狱攻入天堂时候她也这样怎么办?”

“不会的,加百列她分得清的。”拉斐尔站起来,张开翅膀挥洒圣光,“目前重要的是救治这里的人。”

“他们的记忆怎么办?”拉贵尔拉住了他的手,“就这样吧拉斐尔,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记忆,不如就这样。”于是拉斐尔迟疑的停下了施展治愈术,看着一个人爬出废墟向他们伸手,然后闭上了眼睛。拉贵尔只是看着,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这一次不应该输的,能让米迦勒去调查更多信息吗?关于那个女人。”拉贵尔问。拉斐尔摇了摇头往天上飞去,“我们或许不应该这样,他们也是神的孩子。”

“但是神和神的使者都应该完美无缺所向无敌不是吗?”拉贵尔跟了上来。

拉斐尔没有办法回答拉贵尔的问题,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破开大气的风压之后是沉寂的月球天,百合花漂浮在空中。这里寂寞的就像加百列本人,金色耀眼的拉贵尔和这里格格不入。

科恩又被关了起来,达米看着他没有说话,科恩像个小狗一样呲着牙,“骗子!!你答应过我的!”

“你不也没有做到承诺吗?”达米安静的问。

“我说的是尽量,我没有答应!”科恩抓着笼子的栏杆,几乎把脸塞出去。

“我也没有,我只承诺过给你机会。”达米说。科恩到底只是个孩子,文字游戏玩不过达米,“他不死我就要在他手下做事,就要追捕你。”他淡漠的看着愤怒的科恩,那个小恶魔确实如他想的那样沉默了下来,他缩回了笼子的角落里,达米没有把他昂贵的斗篷扒掉,但也没有要给他更好的环境。

这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当然也不关心他,和布伦特完全不一样,好在科恩习惯了,他很自然的缩回之前呆的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是真的想杀了美第奇。”达米对科恩说,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在角落里。片刻之后,达米转身离开了,科恩看着他走到车队的最前边,幻想布伦特什么时候能来救自己,他给自己留下来的匕首达米没有收走,或者说压根就没发现,所以科恩想,他也许可以用这个来杀死谁。

此时的达米觉得非常灰暗,不论是未来还是现在,科恩在他手上就像个烫手山芋。

“达米总管,我们现在去哪里?”跟达米一起的是美第奇买通的私人佣兵,只有一半跟着他。

“去丘西,和加斯托内回合。”吉安·加斯托内已经有点怀疑自己了,能恰好抓到科恩也是拜一个神秘人所赐,他得抓住这个机会,让吉安不再防备自己。

在离开佩鲁贾之后,姬凌搭了一辆前往福利尼奥的马车,一边看着路边雪景一边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罗杰斯是佩鲁贾大爆炸的旁观者,他看到黑暗和火光笼罩了这座城市,然后他冲了进来,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然后就看到圣洛伦索教堂的主教让他去福利尼奥求救。在他驾车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前方独自行走的一位贵妇,她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鲸骨撑裙,精心打扮的头发看起来有点凌乱,但有着旁人不及的优雅。

那样美丽的一个背影,让人心旌荡漾,罗杰斯也不例外。

“哦这位美丽的夫人,需要帮助吗?”他驱马车上前。她明显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矜持高傲的瞥了他一眼,“你要去哪里?”

“福利尼奥夫人,你也要去吗?”罗杰斯笑起来,姬凌看他露骨的不行的笑不动声色的:“把我带上吧。”

车夫罗杰斯明显想要占她的便宜,姬凌此时只想思考怎样才能更好的解决天堂和找到科恩,刚巧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先坐上车思考一下吧。

“夫人是去投靠什么人吗?”

“嗯,可以这么想。”

“如今世道乱了,女人家只身一人不好过啊,夫人您说呢?”

“世道乱了?”

“是啊,所有人都在找撒旦之子,他是这一切的源头,唉,愿上帝保佑,尽早把霍乱之子除了。”

“除了?”

“嗯,听说美第奇把他抓住要送去梵蒂冈,让教皇大人审判他。”罗杰斯摇晃起脑袋,“这一届的教皇奥尔西尼据说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可以直接和上帝的使者对话……”

看看路西法那边是什么情况,他对这些似乎了解的更多。

罗杰斯的马车越走越偏,天色也不早了,姬凌此时恰好有了主意,就开始准备解决这个人了。

“你信上帝吗?”

“当然。”

“这样啊,”姬凌笑了一声,“去看看,你能不能见到上帝。”罗杰斯死的蛮痛苦的,他被用力的向内挤压头被塞进了胸腔,四肢折断成好几节,脊椎盘成一团。

信仰着上帝却控制不住色欲,恶魔也会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