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情况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虽然中夏的信仰多样,但像这样用信仰操控他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白虎被他们囚禁起来,切断了和六爻的通讯。星火来到西域,发现这里的人们都好好地生活着,但始终都有一种奇怪的氛围萦绕,让她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土地,却又带着陌生的感觉——明明自己就是在这里的出生的,为什么会陌生?

这里的神并不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龙脉在记忆里没有关于他们的信息——大概有个相似的,据说是来自西极之地的光明神,也被称之为火神。

它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称王的?甚至连战神白虎都被囚禁。它并没有太多的同僚,所以它分给在这里的人们力量,让他们拥有堪比神的力量,然后操控指使他们做出伤害自己国家和人民的事情。白虎会被囚禁,想必就是因为不想伤害自己的子民吧。

星火走在人群中,他们走在路的两侧,一步一拜,长长队伍的尽头是一个用厚厚的毛毡布与木头搭建起来的蓝白金相间的房子,花纹是抽象的太阳。

走在路上的星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们明明都在朝拜,却不是对自己。

不远处的城市有在举行盛典,少数的男女老少被绑在柱子上,他们痛哭流涕,他们破口大骂,但却无济于事,没有人阻止这种荒谬发生,或者不如说,他们都是荒谬的制造者,他们以为的秩序就是这样。

“今日,赐予你们太阳神的恩典!这是常人都无法得到的!我神密特拉慈悲,赐予异教徒得见神迹的机会。我神叮嘱我们,不与他人争斗,不信者自然不信,信者无需多言,教人信服不是我等职责,神就在此,我们只需要送他们去见神即可。”

为首的人腰上系着很粗的绳子,身上和头上扎着鹰的羽毛,脸上有用红色朱砂画的玄妙图案,结合这里人们高鼻深目的特征,反而让她以为自己去了别的国家。

“我们伟大的密特拉!”

以那人为首,在他话音落地之后众人爆发出整齐的呼声,气氛变得灼热,虽然呼声迅速的收了回去——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们。

这让星火感到不安——就像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将要带走。很难不让人相信,这是宣战,这绝对是宣战,星火感到愤怒——这是生平第一次,也是与生俱来的底线,让她不能只是看着。

现在的局面,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为首的那人就指着她。

“邪恶的黑暗的神此时就在这里!我神赐予我们明亮的双眼,是要我们看透一切伪装神灵的邪恶!”他指向人群中的星火,“看啊!邪恶就在那里!”

星火的状态此时应该是不为普通人所见,但那人却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脉能通过了解大地而知道每个地方每个人的情况,但是在这里,他们在意识上已经不承认她了,认为自己、和这边的土地已经不属于龙脉了,所以她没有办法了解这里的情况,又因为身为神而不能随意的对自己的人民做什么——就算他们不承认。

她能怎么办?看着周围扑来的人,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她不能单独解决这个事情,现在需要召集六爻,一起解决。

在西域她甚至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太阳神密特拉,就已狼狈至此,但这事儿在华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没有经验并不是星火的错误。

昆仑,龙脉诞生的山洞。这里已经坍塌,洞口被封死。不详的气息弥漫,她抬头,看见风雪遮蔽了天空。

星火抬手,龙脉的力量从大地上升,击破风雪,瞬间肃清方圆几里的邪气,然而它们从四周又立刻弥漫而来,源源不绝。不属于昆仑的气息凝聚成乌云,变成骷髅头向她咬来,星星点点的火光以星火为中心扩散开去。

开玩笑,这可是她的出生地,是她的力量之源,在这里如果输了,那她还要怎么守护这片土地?

赤红色的火星风暴与灰黑色的骷髅头相撞,震动昆仑山脉,同时也让沉寂在这里的积雪爆裂开去,露出黑色的山脉。星火伸出手向虚空一握,地面升起带火星的红光,向那灰黑色的乌云缠绕,烈风吹起她的头发。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她说,前方的黑色乌云中也终于传来声音。

“太阳普照之处,皆为吾之疆域。”

“话不可以说太满。”星火只觉有被冒犯到,于是她化出原身,雪白的龙鳞,黑色的龙角,金色的眼睛,圣洁到耀眼的巨龙盘亘在和乌云的上方,微微抬头,张开嘴,火的气息从中逸出。她今天就要给它一个教训,虽然没有办法解决人类,但既然是这种不入流的半吊子的神,还是可以打上那么一打的——不是不入流才能打,而是因为是神才能打。

没有什么神是能远程操控这种大规模神迹降临的,包括星火如果身在西域想要在长白山降临神迹,那她最远也要在中原洛阳,倾尽全力才能展现出来类似于火烧云的神迹。因此这个所谓的神,也一定就在这附近。星火觉得没必要去找他具体在哪里了,直接把可能的范围全部炸了,这里可是她家。

红色的风向四方卷席,遇山摧山,遇水绝水,方圆十里上千年的积雪都被她融化了,黑色的岩石瞬间变得滚烫,但雪并未停下,依旧在下落,还未落下就已经融化成水汽,消散在冷热两股气流之间,乌云也没了,只有濛濛白雾笼罩。

星火在雾气中看不清身形,她腾在半空中变回了人形,衣袖和长发都在微微飘动,她确定了自己确实没有看到那个“神”,也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根本就是自己预判错误,但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应该耽误时间,遂没有多加停留,径直向最近的貔貅那边过去。

这种情况,貔貅也没想到,毕竟西域不是他的管辖范围,而且西域是龙脉的诞生地,还有猛将白虎驻守,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出事儿啊?河漠觉得很淦,于是他和星火商量,自己去找青龙和玄武兄弟,星火自己去南方找朱雀。

在和星火分开之后,河漠才觉得这事儿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在他们这里,东南、东北、中间,东边都有很多神兽管辖,比如东北那块儿就有玄武兄弟和青龙,在东边又有他,在东南和南方又有朱雀,西南、西北就只有白虎一个,虽然说是地广人稀,但毕竟那个地儿也太广了点。现在腾蛇又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所以工作压力大也是应该的,就是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让他们觉得有点头疼。

白虎觉得自己要死掉了,他当然能感觉到龙脉来了的事情,同时也能感觉到龙脉在昆仑山毫不留情炸了一个山头的动静——他从诞生就已经和这片土地连接在一起,作为守护神兽当然能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任何动静,只是除了人类的信仰问题,除非他们的信仰已经混乱或者堕落到影响社会氛围,比如现在,他才会知道,然后当试图去出手解决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所以他才会被这个所谓的“太阳神”抓住囚禁。

那个男人有着红色的、长长的髦发,浓黑的粗眉毛,偏黑色的皮肤和黑色的眼睛,他的长相有着明显的波斯人种的特征。

对于他的这种行为,白虎姑且理解为了报复,报复当年成吉思汗的铁骑一路碾压到了地中海附近——不过这个猜测有待商榷。

“你怎么还在这里?”

红发男人回来了,看到笼子里的白虎这样问。白虎翻了个白眼,没有吱声,一是没有力气,二是不想搭理——都把人关在笼子里还吊着绑着,这谁能走?如果是人对神还好,这可是神对神。

“今天,我遇见你们的一个神了,是个女人,还挺牛,直接把龙脉出生点给炸了,真牛。”他坐在宝座上,喝着西域的葡萄酒,享受西域美人的投怀送抱,侮辱着中夏的神,“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多好嘛。”

就你懂?白虎在心里吐槽。

“我本来以为她是来救你的,结果只是站在人群里望了望就要走,”他一边说话,一边对自己怀里青涩而美丽的少女上下其手,“你们这里,有多少神?是不是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妇孺小孩?没有男人?”

得亏姬凌不在,不然估计得把他直接断子绝孙吧?这一任的龙脉,是女的吗?

“她是真美啊,”他喟叹,似乎是回忆起白雾蒙蒙中那神龙的身影,“就像雪山女神,可惜了。”

可惜什么?一点也不可惜,老色批。

白虎本来非常担心,但当得知龙脉来过之后,就一点也不担心了——如果其他六爻都像他一样在睡梦中察觉到不对再醒来,估计社会风气再想转变就非常困难了。当前中夏的情况他是略有耳闻,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去过,所以没有感受过。他日复一日坚守在这清冷的雪山、高原和盆地上,但只是打个盹儿的间歇,这里就被外来的邪神侵略。

猫猫哭泣,同时又有点血压高——没有神能接受自己国家的人民被外来势力肆意玩弄吧?还就在自己面前。不过白虎也没有特别冲动就是了,他是知道当前的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除非其他六爻过来把他解救出来,否则自己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个拖后腿的。

活得久了也是有好处的,除了能修身养性,还能增加智商。

朱雀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龙脉,她和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如果说她之前走的时候带着对未来向往的轻快,那现在就是带着不知对谁的恨意,以及愤怒。

“怎么这么快回来?是看到现在国家的惨状,所以生气了吗?”

“是的。”她并未否认,“跟我一起去西域,朱雀。”

“怎么了?”

她在此之前从未喊过他的称号,都是喊他曜灵。那是他的名字,代表他自己而不是某一个职称。当龙脉呼唤他们的时候,说明战争来了。

“有外来神,他囚禁了白虎。”星火抿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平和的,朱雀没有在意她的语气,注意力全被内容吸引了。

“囚禁了白虎?!”他震惊,因为白虎作为战神能这样轻易被人拿捏,实在是前所未闻。先且不说这个神有多牛,就算他在这片土地上,白虎也是有守护加持的,他——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是的,当地的人已经认为……他们不属于这里,而且也想要把西域从这里分裂出去。”星火觉得很心酸,大概是觉得朱雀的反应安慰到了他,委屈就瞬间冒了出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去关注他们……”

……朱雀看她低下头小声的说,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去帮你把他打飞!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搞这种乱七八糟的鬼东西。人的寿命也就几百年,死完了下一波还会觉得自己是这里的。”

“我……”星火委屈到眼泪落下来,说不出话。朱雀看到她掉眼泪,立刻就低下头去看她的脸,“不要哭呀。”他伸手给她擦掉脸颊上的水印,但又立刻爬出来新的,朱雀就使劲儿的抹,“你哭什么啊?我到时候把他抓住让你给他脸上来几下子哈?莫哭咯,哭的眼睛都肿了脸都花了。”

星火抽抽噎噎的把脸上的泪擦完,看她似乎收住了哭朱雀直起身来,皱眉,“真是服了,到底什么土鸡瓦狗值得你哭啊,以后不要哭了,你这一哭我还得哄你累死了。”

“那你不要管我。”星火带着泪瞪他。

“那你以后求我我都不管你。”

“那你现在就不要管。”

“?我就管。”

“你好烦!”

“那你别哭。”

“……”星火沉默半晌,又哭了,朱雀看着她终于手足无措,“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了啊,我管你啊我管你,以后你不管干什么我都管你哈,乖哈别哭了。”星火低头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管朱雀说什么她都不理会,最后活了几千年的纯情神兽朱雀认命的抱住了她,把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是我错了,不应该在你这么困难的时候给你添堵。”

朱雀虽然脾气很差,但认错能力一流,特别是在星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