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哭多久便止住了,但取而代之的只有更加刻骨铭心的绝望。我勉强地抬起头看着黎说了一声对不起和谢谢。黎没说什么,只是把早已被火烘干的衣物放回到我手上。

当我沉默地把衣服穿好后,黎冷不丁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语气豪爽地对我说道:“咱们走吧。”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脱口而出地问:“去哪?”

“当然是回到那个村庄了。我要把事情问个明白。”他神色郑重地说。

我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我们是来不及的了。当我知道这是一个实验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跑回去找他们算帐,可是现在我们的身体已经......已经......”一提到这件事,我的嗓子好像忽然失去了作用,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蜥蜴的事实。

然而,黎就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仍然自顾自地收拾行装。我一把按着他的手,“别收拾了!已经太迟了!我们用了两天的时间从那个村庄来到这里,也就是说,我们至少也要用两天的时间才能回到那里。”我粗暴地撸起他的袖子,让他看清自己的手臂。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会很残忍,但我还是给他指出了真相,我不想他有一个假的希望,因为当希望破灭后的失望只会更加的令人难以承受。我忍不住哽咽道:“你看看我们的状况,你觉得我们的身体能支持到那个时候吗?”

听完我的话后,他却用一种冷静到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们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我一时语塞,完全无法反驳他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收拾东西。

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语气第一次变得阴冷,让我听起来非常陌生,“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这么担心,因为不论如何,不论用什么手段,我也不会让我们变成蜥蝪的。我相信既然他们有能力把人改造成蜥蜴,那么他们自然也有能力把过程逆转,把蜥蝪变回人类。即便是要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我也会逼他们把我们身上的问题解决掉。再不济,我们就学着蜥蝪那样,在他们身上咬一口,干脆让所有人都变成那种怪物。我就不怕他们会拒绝我们。”他把我的背包扔给我,对我说道:“赶紧收拾吧,早一点回到那个村庄,问题就能早一点得到解决。你要复仇的对象也肯定在那个地方。”

我被他给说服了,其实冷静下来一想,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赶过去尚且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留在这里却必死无疑,那何不放手一搏呢?反正到目前为止,要赌命的事情还少吗?

而且他这无畏无惧的态度也令我安心了许多,他令我觉得事情或许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糟糕,也许一切问题都会如他所言一般迎刃而解。

与其坐在这里等死,倒不如去拉上仇人垫背,心态改变后,我总算从绝望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我一甩头,把所有的恐惧和担心都抛诸脑后。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只要集中精神解决现在的问题就好了。”

为了能加快行进的速度,我们必须得减轻负担。没经过太多的讨论,我们俩都决定把背包扔掉,身上只带两样东西,分别是匕首和手电筒。我原本还想把黎背包里仅馀的一些食物,以及我背包里的水瓶带上,但是却被黎阻止了,他说:“带着这些也没有用,食物和水已经救不了我们。”

我有些不明所以,我们回去需要两天的时间,为什么不需要食物呢。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黎已经转身出发了。

我本以为他会沿路折返的,但黎想也不想,便一往无前地向着山顶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干嘛往山顶方向跑呢?我们要回村庄,不是应该往会走吗?我不由一怔,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去好几十米了,我也只得迈开脚步,赶紧追了上去。可是黎奔跑的速度飞快,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样,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才勉强跟上,我一边急速奔跑着,一边气喘吁吁地问他:“我们不是要回那个村庄吗?你为什么......”

我还没把完整的话说出口,他便意识到我想问什么。他没有停下来,只是微微偏头瞥了我一眼,十分简略地解释了一句,“那个村庄就在山顶!”

什么?那个村庄是在山顶吗?听黎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原来我从来没有思考过那个村庄的确切位置究竟在哪里。这也没办法,因为村民为了扰乱我们,特意把路修得非常复杂,我们又受到了致幻药物的影响,就更加辨不清方向了。黎他到底是如何定位的?

我一边跟着黎跑,一边尝试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张地图。首先是我们刚醒过来时所处的监狱,然后是那个村庄,然后是分岔路......然而经过一番思量后,我还是搞不懂。要我沿路折返的话,我还行,但是要我弄清楚整座山的结构,那困难程度就不一般了。当然这其中大部份的原因都是因为我曾经被致幻药物影响了神智,那个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地上的坡道,就更加分不清那一边在上,那边在下了。

我越是想搞清楚状况,但思绪却越发凌乱。我盯着黎高大的背影,扯开嗓子问道:“你确定村庄是在山顶那里?你到底是怎样推断出来的?”

“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咱们还是专心赶路吧。等把一切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再说这些。”黎只是摆了摆手,匆匆地答道。

虽然我很想知道答案,可是他说的也对。我们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剩馀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随着我们继续深入树林,我便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上,也没有心思再去深究这事了。

这里不分昼夜都被厚重的云层所复盖,白天的阳光尚且不能完全照亮这片树林,月亮和星星所发出的微弱光芒更是完全无法到达这里,抬头望去只见夜空黑压压的一片,这座山本身彷彿就是处于一个黑洞之内似的。这种绝对的黑暗会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望而生畏。在晚上,我们俩人手上的电筒便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然而这两支手电筒根本发不出什么强光,只是勉强能让我们看到前方一两米的距离,其馀的地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奔跑似的,因为不论在什么位置,四周的环境完全没有变化,眼睛看到的都只是漆黑一片,我虽然一直向前跑着,但却好像从来没有移动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