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蹙着眉头,不假思索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我们现在还好端端的。”

“那只蜥蝪应该不是想救我们的,他是想把我们也变成跟他一样的蜥蝪。”

黎闻言突然面色一变,似乎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不论是以病毒,还是寄生虫作为媒介,我相信当我们和蜥蝪以及其体内的寄生虫接触得越多,我们身体便会越快的被同化,到最后变成半人半蜥蝪的怪物。我不知道实际操作是怎样的,但是原理应该就是这样没错。那只蜥蝪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便把我们俩的伤口舔了个遍,因为这样可以使病毒或者寄生虫,直接进入我们的身体里,就像是静脉注射一样,直截了当,连稍微想要拖延一下也不行。”我绝望地笑了笑,“即使我们现在知道了真相,也于事无补,一切都太迟了,我们俩的身体里早已住满了寄生虫。我相信不用多久我们都会变成那些恶心的蜥蝪。”

我低下头,凝视着铁罐子里所剩无几的汤,就像快要被处死的犯人看着他的最后晚餐一样。我痛苦地抱着一阵阵发痛的头,绝望地喃喃自语,“我们的伤口之所以会迅速癒合,并不是因为那只蜥蝪有多么的神奇,而是我们的身体被寄生虫侵佔得更严重的一个表现。我们已经逐渐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怪物了,身体对寄生虫的排斥越来越少,这才会让我们产生伤口已经痊愈了的错觉。这一切都是预先设计好的剧本,从一开始你被蜥蝪咬伤,到后来我让那只蜥蜴舔䑛我们的伤口。我们的每一个行动,什至每一个想法都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我们压根儿不可能逃过他们安排好的结局,我们注定都得成为他们的实验品!”

得知真相后的黎竟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淡淡地说:“我明白你的忧虑,但我觉得你也不用过于悲观,不可能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我们总有补救到方法。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动,更不会知道我们的想法,所以⋯⋯”

“他们一定知道的!”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他不疾不徐地问。

我抬眼看着他,只见他还保持着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究竟是不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还是他根本不在意我们的生死。我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加上面对身体即将变成蜥蝪的巨大压力,不安和恐惧把我推到了失控的边缘。我一手攥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抡起拳头便往他脸上挥。他想躲开,但来不及,被我打了个正着。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看到这一幕,我立即就有些后悔了,但我还在气头上。我扯开嗓子对他大喊:“难道你没有听到我刚才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脚底下究竟埋葬了多少具残破的骸骨?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只半人半蜥蝪的怪物吗?我们可不是第一批被送到这里的实验品。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的实验了,他们绝对有足够的数据可以推断我们为了求生会做出什么事。他们正正利用这一点让我们亲手把自己弄成一只蜥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几百个人被杀或是被改造了,难道你觉得我们能倖免吗?”

“青,你先冷静一点!”黎大喝一声。

我浑身一颤,忽然想到我才是那个把寄生虫放到黎身体里的凶手,我才是那个把它害死的罪人。一股强烈的内疚感席捲而来,脑袋传来的抽痛变得更加剧烈,那疼痛彷彿要从内部把我的脑袋炸开似的。我放开了抓住黎领口的手,改而拼命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希望能减轻一下痛楚,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像是疯魔了一样,不停地对着黎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至我嚐到嘴里的血腥味,才发觉我用力得都咬破皮了。我用拇指蹭掉嘴唇上的血,然而当我看到那一抹刺目的红色后,我彷彿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我抓住黎的胳膊,声音嘶哑地说:“我实在是太愚蠢了!我怎么会让那只蜥蜴去舔我们的伤口呢?我怎么可以把那些生存在他们体内的寄生虫给忘记了?那些蜥蝪明明才是把我们弄成那副鬼样子的罪魁祸首,但我竟然忘了这一点,随便让他接近我们。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我内疚得甚至不敢抬头去直视黎,我只感觉到黎强硬地掰开我抓住他胳膊的手。还没反应过来,我突然感到眼睛一阵轻微的刺痛,我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然后我便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浇了我一身。我浑身湿透,这一刻就像有一股强烈的电流通过身体似的,我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瞬间立了起来。我茫然地伸手擦掉脸上的水,第一眼便看到黎手上正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水瓶,瓶口还滴着水。刚才明显就是黎拿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我一身。

一阵凉风吹过,冷意钻进骨髓里,我不断地打着寒颤,鼻水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才开口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我的脑袋被冻得一片空白,除了冷以外什么也想不到,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

黎脱下他身上的外套,随手扔了给我,并对我说:“快把湿衣服换掉吧,顺便到火堆前暖一下身子。”

我的脑袋还是一片混沌,只得动作机械地按照他说的话做。篝火散发出来的热力很快使我的身体暖和起来,脑袋也渐渐恢复了运作,但是与此同时,强烈的不安也再次袭来,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我们即将要变成蜥蝪的事实。

我不想死,更不想变成蜥蜴。我还没有找回我的记忆,我的人生不应该就此结束的。我不禁开始在内心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我身上?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啊!

我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把自己捲缩成了一团,怎料我一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右腿竟然又变回了黑色,皮肤的表面也变得冰凉滑溜,如同什么冷血动物的身体一样。我心里咯噔一沉,我知道我所惧怕的事情终于要开始了。大概不用多久我就会变成一只只能匍匐在地上的冷血动物,变成那种半人半蜥蝪的怪物。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眼泪便无声地从脸颊落下。

黎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坐到我身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我。在明亮火光的映照下,只一眼,我便清晰地看到他的情况比我还要更加糟糕,他的手,脚,什至脸颊都已经变成了黑色。恐惧感一下子湧上心头,最后我再也忍不住,把头埋进双臂之间,嚎淘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