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工会总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声音好似消失了一般,只能听到自己那剧烈的心跳。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到停尸间的,是佐菲或者亚斯卡在搀扶我吗?

六具尸体虽然裹着白布,但,即便是我也能看出来,那白布之下的尸体早已不成人形。作为工会总部的职员,我本该早已习惯了自己所负责的冒险家的死亡,但...这怎么可能啊,只要拥有感情,我就怎么可能习惯这些我所熟悉的面孔的逝去呢。

亚斯卡和佐菲见到这般惨状,也不由得惊讶的捂住了嘴巴,抑制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那漂亮的面容扭曲的让人心疼。

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揭开卢安的裹尸布,想要再看一看他的面容,但,我的手被抓住了。我回过头,看到了一只强壮的男性的精灵,他冲我摇了摇头说:“不要看了,太惨烈了。这些冒险家基本没有一个是有着完整的身体的.....”

这只精灵名为本·西丽,是停尸间的负责人之一,他是一位极为高洁的精灵,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他很受其他人讨厌,因为他与死亡为伴,在那些人眼里,他很“肮脏”。

我很尊重他。因为,他是送葬者。他不怕死亡,不怕鲜血,他为那些逝世的冒险家洗漱更衣,令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刻也能够保持尊严。我真的很敬佩他,至少这样的工作我是无法做到的。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有什么话想要讲出来,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冒险家就是这样,风风光光的踏入地下世界,回来的时候甚至可能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他们是怎么死的?第一层的层楼主哥布林之王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才对啊。”过了许久,我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仍然无法接受雏鸟工会全体阵亡于第一层的消息,第一层的伤亡率本不该这么高的!

“根据目击者的报告说,第一层的层楼主是罕见的双生。”他摇了摇头,为这些逝去的冒险家感到不幸。“当他们处于成功讨伐其中一只哥布林之王的兴奋的时候,另一只冲了出来。”

简直是最糟的答案。

地下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子宫,这是诸多冒险家公认的一个知识。

那里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怪物,历经千年杀不绝,斩不断,只因为地下世界无时无刻的在孕育着孩子——那些怪物。这是一种超越了我们认知的力量,我们无从得知这庞大的生命力源自于何方,或许只有在地下的最深层处才能找到答案吧。

但,正如各种族在孕育生命那样,某些时刻,生命会出现一个奇迹,那便是双胞胎或者三胞胎。而这样的奇迹,对于冒险家来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尽管这样的概率低得可怜,我仍然将双生的概念传授给了这些冒险家,并且告诉了他们最为保险的策略,那便是逃跑。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应当丢掉所有的面子,头也不回的逃跑,单个的层楼主的攻略已经令人筋疲力竭,一旦面对两只那样的怪物,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塞西莉亚....”忽然,我听到了佐菲的轻声呼唤。我扭过头,看向了她,只见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再一次的让我心中萌生了一股不安。我也才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又来了一位精灵小姐,我认识她,是我们的同事,但她忧心忡忡的望着我,说了声节哀之后便迅速转身离去了。

“怎....怎么了....”我的声音嘶哑而又难听。

“刚才我们又得到了一些逃亡的冒险家的目击报告.....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可能打击很大,你要撑住啊。”

我似乎已经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我多么的希望她不要讲出来,不要让我知道。

“逃亡者看到有两个冒险家正在和哥布林之王对峙,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根据外貌来判断,她们似乎是你负责的另一队新人冒险工会——幽冥。”

这个消息就犹如一个重磅炸弹,在我的脑内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然后,我两眼一黑,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地下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好饿!明明我吃掉了哥哥啊!)

它继续游荡在地下世界第一层之间。

它还要继续的吃,继续的吃。

于是,它又抓到了一个猎物,猎物的尖叫断绝于它的血盆大口之中。

为了不让自己有空腹感,它决定,自己要一边吃东西一边寻找猎物,这样的话,等当它找到下一个猎物的时候,手上的食物也就刚好能够吃完。

在某处,它又找到了新的猎物。一公一母,两只猎物好弱啊,看上去软弱无能,肉或许不好吃吧,但是为了填补饥饿,它一定要将这两只猎物吞噬掉。

公的猎物好弱,只是看到了自己就在瑟瑟发抖。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尖叫着逃跑呢?)

(为什么你不跑呢?明明这么弱小!)

它不明白。

明明其他猎物在见到它的时候都会大喊大叫。

它晃神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猎物竟然冲向了自己。

它本能的挥出了拳头。但它的拳头好慢,根本就打不到他。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到!)

猎物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伤痕。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好痛啊!!!!!!)

疼痛令它抑制不住的怒吼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的骨头咬碎!我要喝你的血!!!)

它疯狂了,彻底被杀戮的欲望所控制了,它轮起了手中的残余的半截猎物。

那可怜的半截猎物体内仅剩的血液也飞溅了出去。血液令它更加的癫狂了。

它察觉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它兴奋了,它知道,这只猎物也要死了。

忽然,它察觉到了母的猎物在说什么,是那道烈焰?它意识到了她的魔法与那只被自己杀死的长耳朵的猎物是相似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手上没有那种木棍,但是得需要三秒钟的时间咏唱,丢下与自己交手的猎物,只需要一秒钟不到就可以杀死那个母的猎物。他刚准备这么做,但,下一秒,炽热的火焰便燃烧着喷向了它。

它惶恐,不懂为何,为什么这只猎物的魔法不需要时间?

还不容多想,火焰已经蔓延至了自己的全身。

全身的肌肉在融化,火焰灼伤着它,令它痛得大吼了起来。

但,又是一团火焰飞来,在它的嘴里炸开,脑袋也被炸没了半个。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伤害,好痛!他知道,它要死了,它不想死,它好饿,它想继续吃。只要吃了猎物,它的伤口就会恢复!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我好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撕开了火焰,冲向了那只母的猎物。

但,公的猎物速度好快,他竟然抢先挡在了她的面前。这着实令它惊讶了一下,不过,并不影响什么,只要打中了,不论是谁都无所谓,公的猎物死了,那只母的猎物也得死。

(果然,猎物死了。)

它看向了两只猎物,公的猎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母的在哭泣。

它迈开了腿,它要开始享用自己的食物了。双腿好痛,跑不起来了,无所谓了,走过去也可以。

(那道绿色的光芒是什么?愚蠢,难道她要杀死自己的同伴吗。)

它想起了不久前杀死的长耳朵猎物的魔法。

然而,令它惊讶的是,公的猎物竟然复活了。

它全身都在颤抖,它不明白。

猎物举起了武器,它害怕了,它不想死,它想逃。

但,如果把背部留给他,自己一定会死。它明白。

它想活着,所以它必须直面这个公的猎物。

“吼吼吼吼吼!!”

它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猎物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

(好痛啊!好痛啊!)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如果哥哥在的话,猎物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哥哥?呵呵呵....哥哥...是什么意思?哥哥不是已经被我吃掉了吗....)

在燃烧着的烈焰的高温之下,他最终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