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言转了个身,和对方保持方向一致。

教学用楼的二楼,走廊外面爬着大片绿色的藤类植物,虽然是夏天,却还是只有几朵淡红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观赏性不高,有着自然清新的花香。除了绿植普通的作用外,估计只起一点遮阴的效果吧。穿着风衣的卢卡斯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让曾言有点不太适应——因为他不喜欢走路,所以走路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现在要和对方保持步调一致且不能超过他,否则会显得很不礼貌,对不熟悉的人尤其如此。

上了一层楼,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卢卡斯突然停下了脚步,曾言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步伐,免得撞到他身上。卢卡斯伸手拧开了旁边的一扇门。

一瞬间曾言以为门的里面有一群单身老叔叔在相亲前疯狂嘶吼,就像在开单身派对——不,仔细听听声音又变了,好像在杀猪,而且是同时杀好多猪——曾言赶紧闭嘴捂耳。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曾言看了看带路的卢卡斯,对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伸手指着一个像是塞子的东西。曾言懂了他的意思,冒着再次变聋的风险塞在耳朵里的手抽了出来,伸手拿了塞子状的东西放进耳朵里。

塞子的作用立竿见影,曾言的耳朵得救了。再观察一下卢卡斯,果然对方的耳朵里早就塞好了塞子,嘴角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微微笑意。

他估计早就知道会这样,即使想到了也不提醒别人,真是恶趣味。

“抱歉,我忘记建设部会很吵了。”卢卡斯说。

“没事没事。”不管怎么说,曾言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不熟悉的人,腹黑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建设部的入口好像就只有那一扇门,占地空间却大的过分,时不时的传来噼里啪啦的崩碎声,机械燃油的味道在过道上处处可闻,偶尔掠过一点忽闪忽闪的灯光,大概三楼大部分地方全都是建设部的地方。周围的男男女女各自忙碌,空间光照或明或暗,冷不丁的就有五颜六色火花在空气中迸射乱窜——马上就被挡了下来,曾言仔细的看火花轨迹消失之处,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层有着细微反光的障壁,看来这里的工位都是经过规划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杂乱。

秃顶。平头。

马尾。双马尾。娃娃头。

曾言脚下紧紧跟着前面埋头走路的卢卡斯,眼睛稍稍俯视,不自觉的观看着车间一样的建设部人群的——头发,看着这么多人头此起彼伏的出现,真是有不亚于身处龙卷风中心观看牲畜桌椅自由飘飞的观感,又或者像理发学徒的天堂——花式理发,多种方案任您选择,到处都是只有头的假人。

前面的卢卡斯再次突然急刹车,这次因为被四周的发型峰峦迷了眼,曾言就没有那么好运的一头撞到了他身上。眼球认真的和上眼皮来了个惨痛的亲密接触,不得不好好的揉揉眼睛。等眼睛的阵痛感稍微缓和了一点后,曾言睁开眼睛,卢卡斯已经在尝试着和另一个软软的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交流了。

前者轻轻的拍了一下后者的肩膀,引起他的注意,他们俩动手比划了几下,卢卡斯指了指自己的耳机,看来意思就明确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的卢卡斯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耳机上,眼睛向上瞟了瞟,手才继续拧了几下,曾言的耳机里也终于传来了声音。“咳咳,能听到么?我差点忘了访客频道是多少了。”

耳机里传来了陌生的声音,那就是徐青了吧。曾言看向对方,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和同行的卢卡斯。

“没问题。”曾言回答。

趁着对话还没正式开始,曾言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徐青,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人带着个棒球帽,帽檐上有个面积不小的电子屏幕,背景白色,显示着一个向上的黑色箭头,旁边还有分布散乱的一排五颜六色的按钮。习惯了建设部工位里的大头,一下子看到一顶帽子还让人蛮开心的——审美(?)疲劳之后的精神解放。

徐青头偏向了曾言他们这边,身子还朝着面前的电脑,这台可怜的主机上面开满了大大小小的数据接口,一根线连在了旁边的球状仪器上,另一根线顺着桌子延伸到了徐青头上戴的帽子之上。

徐青思考了一会,利落的把头上的线拔掉了。

“在干嘛?”

“在忙着升级我的探测仪。”徐青嘴里咕哝着。“托你和林天真的福,昨天下午我被副校打电话骂了。要知道你们新生都是宝贝疙瘩,漏了一个就——”他按下了帽子旁边的一个黄色按钮。

“——徐青,你少那么吊儿郎当的,你知道学院是多么需要新生吗?下次再出现这种差错,我就——”徐青一脸不耐烦的一指头把那声音按死。

“关键部分我就不放给你听了,免得你也血压上升。总之就是因为漏了新生,我要给我的灵能探测仪升级一下。”他指着那个球状仪器。“被迫的。”他补充了一句。曾言这才注意到他的桌子上一点也不像别的桌位上满是纸质文件,奇形怪状的金属在室内合适的光照下反射着柔和的光,个别的正在运行,黑白红三色的文字数字跃动其上,虽然看起来仪器个个都个头不小,可是徐青却把他的桌子规划的井井有条。

“话说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的错误,”徐青把球状仪器抱在怀里,拧了一圈底座上的旋钮,球面上突出了许多闪耀的光点。他用双手圈住了一片地方,拉伸,那块区域就放大了起来。底座上的数码屏幕显示数字“49”。

“喏,还是49个点。怎么可能单单少了一个人呢?要我说,我也很尊重何镜老师,可她毕竟是做心理辅导的,拉回来的那个哥们可能什么也不是……还害得我手上的活都要停一停,真是让人烦躁。我还要帮校长做东西呢。”

卢卡斯没有搭腔。徐青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然后好像终于看到了曾言。有点尴尬似的明白了什么。

“呃,卢卡斯,这位是……”

“初来乍到。”曾言举手示意。

徐青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探测仪已经调整好了,经过升级,我发现它确实可以再提高一下精度……”他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上的探测仪,球面上的光点被打乱消失,然后再次一个个浮现出来。等到一切稳定后,底座上的数字停留在“49”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