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奥斯维拉的闹剧

“这么说,你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嘛。”

“得了吧,跟这些战斗狂打交道我都要头痛死了。”

入夜之后,修一边啃着下午买来的德科蜜亚果,一边和阿斯特蕾雅进行着定期的通话汇报,顺便就把今天下午被强塞了一个贵族大小姐当奴隶的事跟她讲述了一番。

虽然阿斯特蕾雅用着一种调侃的口吻,但修还是能听出她语气其实不是很开心的,于是试图转移话题地问道:

“阿斯特蕾雅姐最近又在佩鲁玛斯了?”

“是啊,最近也不是很忙,所以在佩鲁玛斯处理些外交事务。”

一边说着,电话那头的阿斯特蕾雅稍微打了个哈欠。

修这边虽是晚饭刚过的点,但佩鲁玛斯那边大致上已经到了可以睡觉的时间,看样子,阿斯特蕾雅应该确实是白天处理公事有些累了。

“那要不你先休息吧,有空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说的也是……不过,你那边没问题吗?虽然你说库玛尔的王子答应帮你搞定公爵家,但毕竟他们才是一国人,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这个我会注意的。其实我是想明天和他决斗完就赶紧开溜的。”

“开溜啊,虽然确实是上策,不过你直接溜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解决了吗?”

“这烂摊子,谁爱解决谁去解决啊。”

“话是这么说,既然你都答应人家了,问题没有解决的话,不光是你的声誉,连带着艾菲梅拉尔和佩鲁玛斯的声誉也会有所下跌吧?”

“……我不觉得和一个奴隶女孩儿的口头约定能有这么大的影响诶。”

老实说,修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溜人会影响艾菲梅拉尔和佩鲁玛斯的名声这种事情,对于阿斯特蕾雅的说法多少有些疑惑。

电话那头的阿斯特蕾雅见修如此不开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向他解释道:

“不管是那个艾莉丝大小姐,还是克雷德王子,他们都知道你是从佩鲁玛斯、艾菲梅拉尔来的对吧?”

“呃,是,没错。”

“他们也都知道你在艾菲梅拉尔受过勋,也就是说,在他们眼中,你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啊这……”

“所以,你现在的问题不是和那个叫凯尔蒂的女孩的约定,而是得处理好和被你变成了奴隶的艾莉丝的关系,以及她所附带的一系列人的关系。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就成国际问题了。”

“不……不至于吧?”

对于阿斯特蕾雅的说法,修总感觉还是有些怀疑,然而电话那头的阿斯特蕾雅却不想再多做说明了,只是笑着说道:

“总之,你好好加油吧!我相信我可爱的学弟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的。”

“……你也太高看我了。”

修无奈地叹了口气,本以为阿斯特蕾雅差不多要挂电话了,结果她却又冷不防地来了句:

“啊对了,你什么时候还是回布兰尼看看,小伊莉丝可想你了。”

“蕾、蕾雅姐!?”

阿斯特蕾雅话音刚落,大概是在她附近的伊莉丝就发出了一阵悲鸣。

看来,她们还是老样子。

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修心里不免生出了些怀念感来。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嗯,过些时候我会回来的。”

“不过啊,把这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踩在脚下的感觉一定很爽吧?”

“嗯……嗯?”

“可别被外面的女人迷得忘了家哦。”

“……你还是早点睡吧。”

感觉到阿斯特蕾雅的玩心越来越重,修有些无语地撂下这么一句话,赶紧将电话挂断。

通话终断之后,房间中便只剩下昏暗的灯光和一片死寂,让修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的事实。

过去在雷吉斯哈上学的时候,修基本也是形单影只地一个人熬过来的,周围的角族人同学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他,也不愿意与他交友。

在家的时候,养父养母也基本不多过问自己的事情,让修一度觉得家这种东西,不过就是有个固定的地方睡觉而已。

然而,这一年的旅途下来,每次和伊莉丝或是阿斯特蕾雅通过电话后,修总是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牵挂之情吧?

修熄掉手机屏幕,仰卧在床上闭上双目。

由于白天有些超负荷地运动,修满心只觉得疲惫不已,打算就这么睡去,然而浑身上下伤口处的疼痛感,让他又难以入睡。

就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会儿,修忽然听见楼下有什么动静,起身准备打开窗户看看,却不想正好房门被人敲响:

“客人,您在屋里吗!?”

“在的,什么事?”

“楼、楼下有人找您呐!”

嗯?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修略感疑惑地走到房门口开了门,只见旅店的店长正一脸愁容地立在外边,看见修出来,便急急忙忙地凑了上来:

“哎呀我说客人您呐!这下是惹祸上身啦!”

“惹祸上身?”

修略感疑惑地反问道,但心里多少也有了底——多半是奥斯维拉家的人找上来了。

“嗨呀!那四公家的人带着一帮人马,守在外边说要拿你问罪呐!”

“哦,这样啊,总之你别慌,我这就跟你下去。”

修故作镇定地一边安抚店长,一边走出门外,心里却已经犯起了嘀咕:

莫非真像刚才学姐说的那样,克雷德靠不住,事情闹大了?

经过刚才的喧哗,这会儿旅店的大厅内正安静得出奇,也不见来喝酒吃夜宵的客人,只有二十来个士兵模样的人将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厅堂正中的餐桌旁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人,修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在奥斯维拉家的花园里遇到的那两个像是艾莉丝兄长的家伙,心里不禁感叹这克雷德说好的摆平好像摆得也不太平。

这两个奥斯维拉公爵家的少爷脸上的表情都阴沉得很,其中一个原本正喝着茶,见店长唯唯诺诺地带着修走下楼来,便随手把手中的杯子拍在桌上,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冲到修的面前,吓得那店长连忙往小跑到自己的柜台后面躲了起来。

率先冲上来的这位少爷一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修的衣领,怒目圆睁,高声问道:

“就你小子叫修·茵菲诺莱恩?”

“呃……是、是。”

面对眼前这人气势汹汹的问话,就连平时无畏无惧的修也有些被震惊到。

而见了修的反应,这男人只是嗤鼻一笑,冷冷说道:

“就你这穷小子,还想让我妹妹给你当奴隶!?”

说着他拉着修的衣领就把修给抛了出去,好在修在他冲上来的时候就已用力量将身体保护起来,撞到墙上的时候才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修歪倒在地上干咳了两声,装作很勉强的样子坐起身来,这时,那男人的剑尖已经指到了他面前。

“赫托克,我们是来下战书的,不是来砸人家店的。”

“大哥!”

看到自己弟弟手中的剑都快刺到修脖子上了,坐在桌旁喝茶的那个男人才慢慢放下了茶杯,呵住了他的弟弟。

而这个被唤作赫托克的男人,在听了自己大哥的训话后,尽管脸上的凶恶丝毫不减,还是收起了手里的长剑,又一把揪住修的衣领,把他拖到了他大哥的面前。

“哦?你不就是前天被艾莉丝叫到家里去的那家伙嘛。”

修被赫托克押在他大哥面前,而大哥只是黑着脸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便又举起茶杯来小抿了一口:

“我是希连·奥斯维拉,第四公爵家的长子。听说,你想让我妹妹给你当奴隶,还说玩够了要卖掉。”

这位大少爷一边放下茶杯,一边冷冷地说道,他的语气比起自己的弟弟要平静得多,但也正因为如此平静,才更让人感到害怕。

面对希连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修并不接他的话,一时间,店内的空气竟冷得让人不禁要打个寒颤。

赫托克见修不说话,动手用力按住修的后脑勺,试图令他跪倒下去,然而修却靠着体内的力量立在原处纹丝不动,惹得赫托克更加恼怒,就连希连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阴沉。

“你这家伙,竟敢这般藐视我们!”

希连的的话中明显带上些许怒意,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从衣兜里掏出一份和之前从艾莉丝那儿拿到的几乎一致的战书来,重重地按在桌上,绷着脸冷冷说道:

“明天上午到皇家竞技场来同我决斗,你若是胜不过我,就撤回对艾莉丝的处罚,滚出伐泽雷尔,永不再回来。”

还有这等好事?

听了希连的要求,修甚至有些想笑——没想到那个艾莉丝的大哥开出的赌约要求这么保守,修还以为又是什么要在脸上刺字的要求呢。

不过想笑归想笑,修还是克制住自己,让自己表现得难过一点,同时脑海里迅速想了想要怎么“礼貌”地接下这场决斗:

“既然如此,那要是你输了,你也滚出伐泽雷尔永不再回来?”

“你!”

赫托克闻言,一巴掌呼在修的后脑勺上,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扭曲起来。

而希连却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稍加思索之后便冷笑着答应了下来:

“好,要是我输了,我就滚出伐泽雷尔,不再回来。”

说罢,希连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绢纸来,在上边记下了赌约,然后抽出剑来划破手指,在那契约书上盖上了手印。

“大哥!这……”

看着希连将那契约书递给修,赫托克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希连抬手制止住,直到修也在契约上盖好了手印,才收好契约书,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修见希连要走,思考了一下又开口将他叫住:

“那个……希连少爷,早些时候我还答应了别的人明天上午要和他决斗,不如我们就早点,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就决斗怎样?”

“哼!既然你想早些滚出城去,那就日出时在皇家竞技场见吧!”

说罢,希连便带着一干人等扬长而去,临走时,赫托克还不忘回头再凶瞪修几眼,让修有些哭笑不得。

待到希连的人都离开后,旅店的老板才摸摸缩缩地来到修身旁,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

“我说客人啊,您没伤着吧?”

“啊,没事没事,我姑且还是比较耐打的。”

修一边尬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一边将自己体内的能量退去,结果刚才挨过打的地方一下子就开始疼了起来。

“抱歉老板,给你添麻烦了。”

“嗨!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那四公家的人。”

“……其实我也没惹他们,我就一外乡人,是他们家小姐先缠着我要和我决斗的。”

“唉!你啊,算是倒大霉咯!”

老板苦着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走回柜台那边。

修本想就这么回屋歇息,但没走出两步又折返了回来,想了想后向老板打听道:

“老板,你很了解那四公家的人?”

“有什么了不了解的,他们家在城里啊,是出了名的豪横,特别是那个二少爷,脾气暴得很。”

老板一边整理着柜台里的东西,一边没好气地跟修解释了一通。

从印象上来说,赫托克确实相当暴躁,虽然希连和艾莉丝的架子也让修有些不爽,但至少还是能好好说话的。

修揉了揉后脑勺上发痛的地方,饶有兴趣地又问道:

“哦?他们家既然是四公,那就是说还有一公二公三公,实在不行,还有王室,就没人压得住他们?”

“你是外国人有所不知啊,在库玛尔向来是谁更能打谁就有话语权,那四公本是侯爵,因为十几年前打仗的时候战功显赫,被提晋升成了公爵。本来老四公人是还不错的,只可惜几年前病死了,他那儿一接班啊,就横得要命。那前面三公,都是百年老家族了,虽然实力也不差,但这一代人却胜不过四公家的小辈。而那王家啊,也就八王子克雷德殿下能赢得过他们。”

“那不是还有一个王子能赢得了?”

“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着八王子的面老实一点,背地里谁还能管得着?而且一般人连八王子的面都还见不着呢!被欺负了找谁说去。”

“那我是不是该把他们全家都打一遍,全部赶出城去?”

修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引得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

“就你?得了吧,我看你不被打死,都该感谢希列尔大人保佑了。”

“啊哈哈,说的也是呢。”

见老板不信,修也只好打着哈哈尬笑着把话题带了过去:

“顺便,克雷德殿下是怎样的人?”

“要说八王子殿下的话,最直接的印象就是武艺非凡吧?伐泽雷尔应该没有人能当他的对手。甚至有人觉得,他应该是希列尔大人当代的神使。”

“哦?”

“大概十八年前……嗯,大概是,上一代的神使大人在和死神的神使的决斗中战死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神使大人在公众场合出现过了。八王子殿下不仅枪术绝伦,为人也正直,很受大家的爱戴。只是他平日里寡言少语,处世低调,所以大家都觉得,说不定他早就是神使了。”

“这样啊。原来如此。”

修本来只是想打听一下克雷德的为人,结果没想到还有了意外的收获。

白天演武的时候修就觉得克雷德的实力有些强得过分了,自己用能力强化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另一方面,他似乎也能看清自己在强化状态下的动作并认定自己是个神使。从各种迹象来看,会觉得克雷德就是当代的战神神使也不无道理。

之后修又和店老板随便闲聊了一会儿,才独自回到房里,给阿斯特蕾雅又发了条短信之后,便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修就被闹钟吵醒,在确认过昨晚的汇报邮件没有得到回复后,便匆匆动身前往了皇家竞技场。

由于天色尚早,一路上也没几个行人,四下里毫无平日里热闹的景象,令独自往来于街上的行人心里不免地生出几分寂寥之感。

而至于修,比起寂寥来,他更难决断的是这场决斗究竟是要赢还是要输——

就他个人而言,输掉这场决斗直接出城不仅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还能避免和克雷德再比一场,也算得上是比较不错的选择。

然而,自从昨天晚上听了阿斯特蕾雅的话之后,修又对是否真的要采取这种逃避式的方案产生了动摇——

虽然诺拉和菲莉娅应该不会在乎修故意输掉决斗对艾菲梅拉尔和佩鲁玛斯所造成的影响,但一想到会有影响,修就会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修并不想和王公贵族扯上太多的关系,也不想以艾菲梅拉尔和佩鲁玛斯的外交官自居。可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自己触动了权贵家族的利益的事实。再加上昨晚从旅店老板那听来的关于奥斯维拉家族的事,修觉得借此机会教训一下他们也不是不行。

问题就在于,若是真要赢的话,将希连放逐出伐泽雷尔似乎步子迈得有太大了点,就像和艾莉丝赌的那场一样,势必会遭来报复。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早知道昨晚应该也问问菲莉娅姐才是。

这么苦恼着,不知不觉修就走进了皇家竞技场,由于昨天克雷德事先和看守的打好了招呼,守门的卫兵倒也没有拦他。

“……克雷德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说得够清楚了,待会儿我要在这里和人决斗,所以现在竞技场不对外开放。”

“可是我也和人约好了等下要在这决斗。”

“那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呃……是昨天晚上和人定好的,没来得及预约……”

“既然如此,就请你们下午再来吧。”

在快到决斗场地门口时,修隔着一个拐角听见了希连和克雷德的对话,不禁停下脚步躲在墙角处偷听了起来。

“不过也正好。不如你们也留下来看看我们的决斗,我们比完了就把场子让给你们,说不定你们也能学到些东西。”

“哼,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希连冷笑一声,十分不情愿地接受了克雷德的提议。

修稍微探头观察了一下,站在入口处的除了克雷德和希连以及两个守门的卫兵外,还有赫托克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奥斯维拉家的仆人的人。

本来修是想在和克雷德决斗之前直接输给希连然后逃离伐泽雷尔的,这样一来这条线路就完全走不通了。

不过,这样也好。

既然没办法直接输掉后离开,那不如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奥斯维拉家族的人。

想到这里,修深吸了口其,挺胸抬头打起精神来,大步从拐角后边走出来直奔人群:

“克雷德殿下,就让我先和希连阁下较量较量吧。”

“修·茵菲诺莱恩!”

看到修走来,赫托克的脸上一下子就凶狠了起来,反而要和修决斗的希连和克雷德表现得比较平静。

“没有逃跑倒是很值得赞许呢。”

待修走到面前,希连才冷笑着嘲讽道,对此,修倒也不在意,只是对着克雷德再次请求道:

“克雷德殿下,虽然昨天答应了和您进行决斗,但在那之前,我想先和希连阁下进行决斗。”

“你该不会是想再用累到了的借口再逃掉吧?”

“没有没有,和希连阁下决斗完马上就和您决斗,怎样?”

看着微微皱起眉头不太高兴的克雷德,修一本正经地给出了不会逃跑的承诺,结果还是引得克雷德不悦地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和他决斗吧。”

“呵呵,难道克雷德殿下也和这位有什么过节?”

“过节倒是没有,不过昨天看他同令妹交手时招数比较有趣,想要切磋切磋罢了。”

克雷德冷冷地答复了一下谄笑着提问的希连,转身推开决斗场的大门,率着一干人等进入其中。

进到决斗场后,赫托克带着几名仆人在决斗场外围站定,克雷德则命几个卫兵守在场地四角,自己带着修和希连来到决斗场正中央,如同昨日修和艾莉丝决斗时那样主持道:

“今天你二人在此决斗,想必是为解什么仇怨。我既为裁判,亦是公证人,你们有什么的,可以提出来,我会按照库玛尔决斗法典严格执行。”

“多谢克雷德殿下,昨晚我们已商量好了决斗后的处理方案,都记在这里了。”

希连说着,从衣兜里取出昨晚那张绢纸递给克雷德。

正当克雷德打开绢纸阅读时,修有些为难地问道:

“那个……我昨晚想了想,觉得我提的条件有些不太妥当,能不能让我改改我的获胜奖励?”

“你!”

还没等希连发话,在旁边的赫托克当场就暴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想要对修出手。

然而克雷德一个闪身挡在了修跟前,将赫托克拦了下来,并冷冷地警告道:

“请注意决斗场上的礼仪。”

赫托克虽然暴戾,但在克雷德面前也没造次得起来,只能咬牙切齿地瞪了修几眼,然后退到了一边去。

至于希连,尽管他不似赫托克那般容易暴跳如雷,可一直镇定自若的他,此时的脸色也是为之一变,紧绷着脸上的表情冷冷讥讽道:

“你小子挺狂嘛。”

“呀……你看,昨天我跟你妹妹决斗的时候也是随口一说,结果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万一你今天也大意了或者失误了,那你们家还要不要我活啦。”

修没好气地解释一通,却引得希连冷冷一笑:

“你大可不必觉得我会失误,不过我也不介意听听你想怎么修改我的战败处罚。”

“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你输了,就在这皇家竞技场当两年卫兵怎样?”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别说是两年,就算是当十年卫兵,也未尝不可。”

“不必了、不必了,两年差不多了。你以后还要继承家业,可不敢耽误你太多时间。”

修一边知趣地回绝了希连自大地加刑,一边瞄了一眼一旁的克雷德,却见他眉头微微一皱面露难色,但也没有当即拒绝,于是又开口征询道:

“殿下觉得怎样?”

克雷德轻轻摇了摇头,取出绢纸来重新记录了双方的决斗条约后,才又一脸平静地说道:

“既然你们达成了一致,皇家竞技场也没有什么问题。”

然后,克雷德又重新回到裁判位上,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

“此次是希连·奥斯维拉与修·茵菲诺莱恩的决斗,二位既然已经商谈好了决斗条件,就准备好战斗吧!”

随着克雷德的主持,希连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并抽出剑来摆好架势。,他一脸严肃地双手持剑剑高高举过头顶,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看着希连的动作,修想了想后,从腰间抽出长剑来立在身前,随意摆了一个最基本的万用架势。

看着修今天打算用剑对敌,克雷德倒略微有些期待,但对他的起手章法却又感到一丝的失望,最后只淡淡宣布了一声:

“决斗开始。”

克雷德话音刚落,希连就立马跨步向前,将本就高举的剑再举高几分,在来到修面前时算好距离猛地一劈。

希连手上的长剑比艾莉丝的细剑要宽上几分,属于比较标准的制式剑,但他这一斩击的速度却并不逊于艾莉丝的刺击,让修在心中不禁有些佩服——不愧是当今库玛尔最强公爵家的长子。

然而,希连的速度快归快,但在一开始就打算赢下决斗而直接用能力来强化了身体的修的眼中,也就是蜗行牛步罢了。

修有着必胜的把握,却并不急于取胜,面对希连的斩击,修并不躲闪,配合着希连的速度慢慢抬起剑横在头顶,稍稍用力将他格挡了回去。

希连一击不成,见修只是固守而不反击,便只是小退一步后便再度跨步向前,腰身一弓,直斩修的腿部。

修算准了剑斩来的时机,像跳绳一般跃过希连的剑锋,手上的长剑向下一挥挡在其回砍的剑路上,然后向前小跨一步,侧过身来一个贴身靠将希连推了回去。

由于修有好好控制发力,倒也不至于把希连震得再起不能,只是连退了好几步,令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修立在原地重新摆好架势,看希连的眼中对自己多了几分警觉,心里也犯起了难——有了昨天和艾莉丝的决斗,他也深知这群贵族会比较在意自己的脸面,要怎么让希连输得体面一点,这样的戏还真不太好演。

另一边,希连意识到修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也不再急于冲上去求胜,而是架起剑来摆出一个相对较为防守架势以观其变。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分来钟,修见希连不肯上前,只好提剑由自己来发起攻击。

修倒也没想那么复杂,直接冲到希连的面前就是一记慢悠悠的直刺。

在希连挥剑试图挑开修的进攻时,修也很配合地将剑顺着希连挑的方向移开,然后趁着希连还没收回剑锋,抬脚就踢向希连的腰腹。

希连没有想到修会使出这般招数,硬生生吃了修一记踢击,又连退上好几步。

在一旁观战的赫托克怎么也没想到修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竟然还能跟自己大哥打得有来有回,而且甚至能让他大哥处在下风,不禁攥紧了拳头,面色嗔怒,好在克雷德一直瞪着他,才让他没敢上台搅局。

至于赫托克身后的家丁,更是在克雷德身后小声议论了起来。虽然蕾尔雯不在其中,但这之中大部分人是看过昨天艾莉丝和修的那场决斗的,眼看着场上的形势,只觉得自家主子今天又要倒霉了。

又往来斗了几个回合,作为决斗当事人的希连,似乎也可以理解自己妹妹为什么会败在这个男人手上——虽然修的剑法称不上精妙,但却诡招频出,看似使的是剑,实际上整个身体都可以作为他的进攻手段,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昨天修压根就没有用剑。

再打了好几个回合,希连见修出剑的速度有所减慢,拳脚也没了先前的狠劲,想是这家伙虽然招式古怪,但却缺乏锻炼,体力不足,又才提起了精神,一剑挡开修的剑击,铆足劲挥剑向修斩去,颇有一击定胜负的气势。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修展露疲态只是觉得演得差不多了该再让他威风两下收他人头了,才故意作出这般姿态好诱他决战。

面对希连来势汹汹的斩击,修只是在剑锋来到跟前时极限一闪,任凭剑刃又划破了自己身上从拜伦那借来的衣服并留下了一道血痕,而后佯装身体不稳一下子歪倒在地。

希连见修摔倒,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转身提剑便要刺向修的后心窝。

其实若换做平时,希连可能会选择更保守一点的战法,但此时的他已被修压制了好半天,面对这样的机会实在有些失智,以至于在转身的时候直接被倒在地上的修一脚绊倒在地,甚至手里也没拿稳以至于剑都飞了出去。

修见希连着了自己的道,赶紧在地上翻滚两圈爬了起来,趁着希连还没来得及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身边拿剑押在了他的脖子上。

至此,决斗的胜负不说也是明了了,然而由于场上的情形实在太过滑稽,以至于全场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胜者,修·茵菲诺莱恩!”

和昨日似曾相识的场面,又是由克雷德的宣布胜利者的声音打破了决斗场的死寂。

修轻轻叹了口气,将剑收回鞘中,俯下身来想希连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

倒伏在地的希连看见修伸来的援手,不由得冷冷一笑,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样子,正如修阁下所言,是我‘大意’了呢。”

“承让了,承让了。”

修见希连还维护着自己贵族的脸面工程,不由得还是有些佩服,略微行了一礼,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既然如此,按照约定,我就在克雷德殿下的皇家决斗场当两年卫兵吧。”

“大哥!”

见希连直接认输了,赫托克急忙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结果克雷德还没出面阻拦,希连就先一步把他给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输了就是输了,我们走。”

“可……”

赫托克还想争两句,可却被希连一个眼色瞪了回去,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希连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再瞪了修一眼。

“对了克雷德殿下,今天我就先回家去,明天来这里就职怎样?”

走到门口,希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身来又这么问了克雷德一句,在得到克雷德点头默许之后,才最终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决斗场。

X    X    X

“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怂?那小子又没什么大能耐,让我在跟他决斗一次,定能要他滚出伐泽雷尔!”

“闭嘴!你以为凭你能打得过那家伙吗!?”

从皇家竞技场出来,赫托克仍然不死心地向希连请战,然而却被希连少见地呵了回去。

然而即使被大哥训斥了,赫托克还是不死心,脸上满是怒色地质问道:

“你怎么长外人志气,灭自家人威风!?”

希连见自己的弟弟如此固执,再加上自己的战败,脸上也少见地起了愠色,但这毕竟是在外边,他还是只能按着自己的怒火,教训赫托克道:

“你以为他真的只是靠耍小聪明让我大意了才胜过我的?”

“这……”

赫托克一时语塞,但在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决斗之后,还是坚持说道:

“那家伙不就会使些旁门左式,甚至连体力都不怎么样?”

“哼,蠢材!”

听了赫托克的分析,希连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没有一丁点的眼力。

而在被希连骂了之后,赫托克虽然还是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再争辩,只是闹别扭式地问道:

“那你说,他有什么好强的?”

“刚才在决斗的时候,他每一招都是算计好的,看似他每一次的防守都很极限,每一次的进攻都没有力度,实际上只是做给我们看看,要是他想速决,只凭一招就可以结束这场决斗了。”

赫托克听完希连的解释,心中仍然不解:

“何以见得?”

“哼,有空你向克雷德殿下讨教讨教,就会知道实力远强于你的人,再给你放水的时候会怎么做了。”

说着,希连回头望了望还在不远处的皇家竞技场脑海里回想起一些让人不怎么舒服的往事来。

“这样的人,与其跟他撕破脸硬斗到底,不如拉拢过来成为朋友。即使当不了朋友,也绝对不要把他推到敌人的位置上去。”

“那……父亲那边和赫劳伦兹那边怎么办?”

“决斗是由克雷德殿下亲自主持的,小妹也没有异议,这事恐怕父亲出面也无济于事。至于赫劳伦兹那边,就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了。”

希连想着今后会接踵而来的麻烦事,竟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走在这伐泽雷尔清晨的街道上,他竟然鲜有地生出了几分焦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