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连贯的戏剧,也须步步为营。
晚风低吟而过,煽动着百草的伤感情绪,两个少年迈过一路黑夜,宛如对光点始终怀揣好奇心的苍蝇,向不远处的灯火走去。
“人都聚在那边看美女了吗?”
“美女?谁?”
“那个叫‘贞德’的家伙啊。”
巴斯塔德知道维西不会只溜达一会儿就乖乖回去的,但他没想到维西就算揍了一个权贵也这么有闲情逸致。
“维斯,我们该回去了。”
“我拒绝。”
“为什么?”
维斯回过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用他那向来不乏痞子气的笑脸说道:
“我怕黑。”
“好充分的理由。”
老实说,巴斯塔德真想一走了之,但他也不可能放任维斯不管。
“总感觉这家伙今天还得整些事情出来。”
四周,安静,出奇得安静,巴斯塔德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少爷,你有多久没接触新朋友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问题回复问题,并不是恰当的举措,巴斯塔德便接上了一句,“就在刚才。”
“你不会把揍过一顿的家伙称作朋友吧?”
“可我已经把互相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称作兄弟了,喏,我现在不还在陪着这个冒失鬼闯祸吗?”
“嘿嘿,你这家伙还是那么记仇。”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这个样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芙蕾姆婶婶讲的睡前故事,我就像那里面的人物,精彩,但又没谱。”
沿途上两人的闲谈,为昏暗的街道添上了几分无光的灿烂,随着两人离灯火越来越近,人群的嘈杂声也渐渐放大在两人的耳里。巴斯塔德和维斯侧着身子,在夜色的树丛里缓缓接近,或许他们不需要这么小心,但生活在这片昏暗的大地,多心多虑是必需品。
“人都聚集在这里了吗?”
这里是一处空旷区域,在平日里,居民们会心血来潮地聚会一番,白人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巴斯塔德感觉到此地聚集了不少人,他们现在这个位置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只能通过声音来估摸着里面的情景。
人们的议论声,马儿的低吟声,甚至还有斗殴声与喝彩声...这着实让维斯和巴斯塔德感到匪夷所思,他们可不记得港口会有这种活动。
“我想,我们真该回去了维斯。”
“嗯哼。”
这声回应不是维斯的声音,没等巴斯塔德转过头,一只大手已经盖在了他的头上。
“两个小毛孩?有个还是黑皮的。”
“大叔,你礼貌吗?”
维斯可不怕生,也可能是酒劲还没过,对于背后突然出现的大叔,维斯表现得可比巴斯塔德平静多了。大叔生得一张宽大的脸,棕头发,小眼睛,塌鼻子,搭配上老旧布大衣,给人一种乡里农人的初印象,巴斯塔德在看到他的面庞后,也没有刚才那种紧张感了。
“你俩要过去看看吗?”
面对大叔的邀请,巴斯塔德还没开口婉拒,维斯就抢先做出回应:
“要收门票费吗?”
“哈,这里可不是教国的皇家陵园。”
巴斯塔德总觉得在这个大叔身上,看到了维斯未来的模样...趁着这会儿大叔和维斯正谈着有的没的,巴斯塔德也有机会打量起大叔的背影——那醒目的三色铁塔。
“我很不想打断二位的谈话但是——”
巴斯塔德知道自己得找个借口和维斯一同离开这里,他的眼神向四下游离了一瞬,借口始终都不难找。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庄园了。”
“啊,也是,小孩子在外不安全,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不用了!”
或许巴斯塔德这样就能支开这个大叔了,可惜事与愿违,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前辈——”
一个年轻姑娘在不远处向这边招手,随后向这边小跑过来,银色麻花辫随脚步而摇曳,灰白布甲衬得少女脱俗的气质。
“怎么了,玛丽?慢点慢点,我这几天摔了不少跟头了。”
大叔微笑着说道,来的这个女孩名叫“玛丽”,巴斯塔德不由自主地看着少女的脸,她长得并不出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在昏暗的夜下,巴斯塔德倒是觉得这女孩有些异样的...脱俗感。
“前辈,麦克斯勋爵找您。这两位是...?”
“嗯...你俩呆小子愣着干嘛,这可是给小姑娘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
大叔又一次拍了拍巴斯塔德的肩膀,不过他现在没了刚才的兴致,“玛丽,这两个小子你带过去,我去看看麦克斯那个老东西又给我安排什么苦差事。”没等两只呆头鹅反应回来,大叔就已经大步离开了。
“他刚才说,你要把我们带过去?”
维斯看来需要一点时间缓缓自己的小脑门。
“是的,放心好啦,那里很安全,周围的居民也都在那儿呢。”
“但愿如此,你们这些海外贵宾,总有好玩的。”
维斯毫不客气地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袒露自己的偏见,巴斯塔德觉得维斯应该提防些这个女孩,不,准确来说,是提防整个教国。
“嘘——这话最好别让其他人听见,你平时也这么...直白的吗?”
“嗯哼,一直如此。”
“那你过得应该还惬意吧?”
“拖这小子一家的福...还有一个酒鬼好父亲和一个迟钝的老婶婶。”
确实是有惬意的时光,不过...巴斯塔德止住了无言的感伤,恍惚间,灯火的舞动声已近在眼前,脱离了幽暗的林间小径,总得听见人群热闹的身影。
海港居民们正在几名教国士兵的命令下有序分类,一类看上去是上了年纪或是身有缺陷的人外加三寸丁的小屁孩,另一类是健全且年岁尚中的人,还有一类则是维斯和巴斯塔德这个年龄的青壮年。
“这是在?”
“教化,不过跟我之前从军所看到的景象又有些不同,比起传教,现在更像是在招兵。”
“招兵?”
就在这时,维斯敲了敲巴斯塔德的后背,看来有话要说。玛丽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
“我们得溜走。”
维斯难得压低声音一次,不禁惹得巴斯塔德轻笑,巴斯塔德环顾四周,低矮的房屋上已随处可见教国的铁塔旗,矮墙与瞭望塔处不乏教国士兵的身影。两人没有多看周遭的风景,他们被火色包围,已然是瓮中之鳖。
“后悔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