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居者有其屋

Chapter1

“旅行者你知道吗,璃月有一句话叫做‘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哦。”

月海亭的接待室内,一名头顶红色犄角的端庄少女正笑盈盈地向对面坐着的旅行者进行介绍。

——说她是少女或许不太合适,虽然任何外人看来她的装束和体态都如柔美的少女般轻盈曼妙,但她体内所充盈的灵魂,着实有着数千年的磨砺与积淀。这也让她的谈吐悠然而得体,文雅而缜密。

“虽然和吃有关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派蒙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也就是‘接受了别人的恩惠,所以不能秉公办事’的意思。”甘雨认真地解释道,“旅行者你们这次来找刻晴大人,不就是怀疑她收了对方的好处所以徇私枉法吗?”

“啊…确实是这样呢。”派蒙回过神来,对此表示赞同。

造访阿黄家的第二天,旅行者和派蒙早早回到璃月港,想要找刻晴本人问明此事。但当两人一大早敲开海月亭阁门之时,却被通宵加班的甘雨告知刻晴已经出门工作。

虽然两人没能如愿见到玉衡星,甘雨却告诉他们另一个值得振奋的消息——这次土地租借纠纷的另一名重要当事人,作为买家的枫丹商人稍后将会前来这里进行滞留手续的更新。

两人自然不愿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便在接待室稍作等待,并同时将之前发生的事告知了甘雨。

从她的态度来看,作为海月亭负责人之一,璃月七星秘书的甘雨,也并没有任何袒护和包庇七星的意思。在和旅行者平静友好地交流过程中,莹越发确信眼前的蓝发少女的确继承了仙兽麒麟的温柔。

“但是甘雨,刻晴也不一定是得了好处才会帮忙。”旅行者纠正道。

“你是说别的什么原因吗?”

“比如说交情。”旅行者说着,道出了自己在男子家所听到的密会相关见闻。

“哦,你的意思不是逐利而是挠情。”甘雨耐心地听完后,修正了自己的说法。

“甘雨,你是七星秘书,一定知道什么吧?”派蒙试探性地问道。

“有关七星的行踪,正常来说都是保密事项不能向外人公布的。”甘雨微微闭眼,随后又缓缓睁开,看向两人说道:

“不过你们前前后后帮助璃月那么多,也不算是外人啦,你们的话…”

甘雨的话语中,饱含着欣赏和赞许。

“嗯,我就直说了,刻晴大人那一天晚上,的确是专程去会见友人了,而且还是我安排的。”

“就像你安排我们和凝光见面那样?”

“啊,倒也不是那样。”甘雨的表情不知为何似乎有点害羞。

“当时是对方在报备资料的时候主动联系的我,说是刻晴大人的友人,希望能和她抽个时间私下见一面。”

“但刻晴一般都很忙吧?”

“嗯,最近编纂法典,还有逐月节的筹备工作都十分繁重,再加上我看对方近期都会留在璃月,本以为刻晴大人就算同意,至少会将见面推迟到逐月节之后。结果她却决定当晚就见面。”

“哇,这么果断,不愧是刻晴呢。”

“见面倒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甘雨闭上眼,默默翻阅着记忆。

“刻晴大人回来时候的感觉有些生气,又有点…遗憾?她没有说什么,但我感觉是有心事。”

“刻晴竟然会有心事…她不是一直都直来直去吗?”

“嗯,我也觉得这有点奇怪。那之后,她的外出变得更多了,她说是私事,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听着甘雨的讲述,旅行者发现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样旅行者,我知道的事情有帮上你吗?”甘雨告知这些的同时,也期待能从旅行者那里得到自己心中疑问的答案。

“目前来看,除了刻晴前后的态度有点在意,别的并没有什么新情报呢。”派蒙不甘心地摊摊手。

“对不起,没有能够帮上你们的忙。”甘雨略显失落地说。

“没有没有,能够确认对方和刻晴的关系,我们已经很感激啦。”派蒙安慰道,并反而关心起甘雨来:

“话说甘雨,我们这是在打听七星是不是做坏事诶,你这样对我们和盘托出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璃月七星每一位大人的品行都受到过严格的考验,如同黄金般闪耀。我相信刻晴大人也绝对不会做出徇私的事。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发生争议。而你们,也是想解开误会才来的,不是吗?”

甘雨的话沉稳有力,仿佛是在用自己两千余年的经历替对方进行着担保,让听者感到信赖而可靠。

面对微笑着的她,旅行者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还请你们二位多多努力。”甘雨注意到桌上的钟摆,指针夹角呈现出完美的90°,那是和枫丹商人约定的时间。

“砰砰砰。”接待室的房门如约响起。

“希望你们能找出事情的真相。”

甘雨起身前,留下了这句莹同样说过的话。

Chapter2

望舒客栈的顶层客房内,陈年却砂木铺设的深棕地板搭配上品霓裳织成的绯红地毯,将房间的色调调和得沉静温润;再配合精心摆放古典家具与窗外一览无余的壮丽绝景,形成富丽并有格调的景致。而落座其中的年轻女子,在一身修长丹青马褂的勾勒下,宛如淡逸的水墨画,又如润泽的瓷器瓶,与客房环境相得益彰。

“若雨小姐,你好呀。”客房门口,派蒙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而‘景中之人’,也随声而起:

“啊,你们真的来了。欢迎。”名为若雨的短发女子将两人招待落座。

两个时辰前,若雨曾在璃月港的海月亭见过两人一面。

因为原本计划的竞租事宜出现了变数,若雨不得不延长停留在璃月的时间,为此她需要前往海月亭提交延期申请。

在那里,她出乎意料地遇见了对竞租一事莫名热心的一人还有…另一人?

…总而言之,两人对这场竞租,还有她与刻晴之间发生过的事颇为好奇。她们专程等候于此,并希望了解事情的原委。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打听那一晚的事了。自从前天有人在璃月港散播出她和刻晴密会的留影后,猜疑和询问便纷至沓来。这其中有好奇,有质疑,有嘲讽,有失望,有同情…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若雨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全力以赴,贯穿始终。这期间旁人和外界的论调,并不会使她动摇。这是她从小养成的品性,也是她远在他国拼搏,却还能成长壮大的根基。

真正让她动摇的,是那次密会本身,是这场竞租本身,是故国璃月本身。

在这份动摇下,平日里形同虚设的外界声音,却让她感到分外愁扰和伤怀。

所以她拒绝了自称是旅行者和派蒙的两人的请求。

但这两人的意志,远比她想象得要坚韧和任性。从她们莫名其妙的坚持中,若雨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率性。

“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想要知道事情原委的话,两个时辰之后来望舒客栈顶层客房吧,我在那里暂住。”

她临行前落下这样一句话。

若是嫌弃这路途遥远,你们的决心也不过如此。

——她这样想道。

然而旅行者探究真相的步伐,绝不会就此止步。

于是便有了现在客房里的招待。

“若雨小姐的房间好气派啊,上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地方还是在群玉阁…”派蒙环顾着四周。

“群玉阁不是没了嘛,那我这里不就是最漂亮的了?”少女直白地说道。

“啊哈哈…确实呢。”这句话一定不能被凝光听见——派蒙一边笑着一边暗想。

“这么豪华的客房一定很贵。”旅行者也补充道,同时回想起自己和派蒙风餐露宿的日子,心情有点复杂。

“确实很贵,这儿不光能看到整个荻花洲的美景,甚至璃月港,孤云阁的景色也尽收眼底。一晚上大概得…这个价格吧?”少女比出了一个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若雨小姐好有钱啊!”派蒙不由得发出了最朴质的赞叹。

“并不是哦。”少女摆摆手,“平时我可不会住这种地方。”

“额,那这一次怎么花这么大手笔…”

“你们看。”若雨从杉木椅上起身,将两人引至露台。“这是望舒客栈唯一一间自带开放露台的客房,从这里,能够看到荻花洲上的每一片沙渚和浅滩。”

“哇,确实看得好清楚呀。”俯视之下,花洲浅水上的芦苇和绿地仿佛是落日下的白鹭与孤云,飘摇中带着自闲。

“那里。”目光沿着若雨手指的方向向下延伸,旅行者看到了一片三面环水的绿地,它仅有一个出口,道路的边上是蓄水的田地,而土地正中,是一间朴素的茅屋。

旅行者记得那里。

“那里是我这次想要拿下的土地。也是我等了十多年想要回到的地方。”

若雨的表情,充满了怀念与感伤。

“我已经离开太久,一刻都不想让它再从我眼中离开了。”

“若雨,那片土地是…”莹的心中出现了一种猜想,并且随即被验证。

“那里是我过去生活成长的地方,是我过去的家。”

Chapter3

一片土地,同时成为了两个人的“家”。

一片土地,同时承载了两个人有关“家”的回忆。

这在平时并不常见。

“诶???那里也是若雨小姐的家?”派蒙显然受到了震撼,“若雨小姐租它的目的不是河鲜养殖吗?”

“没错啊,我们家以前就是在那片水域做养殖的。”

若雨接着补充道:

“那片水域的水质和生态都特别适合河鲜生长,收获的河鲜不但肉质细腻还带有一丝芦苇杆的清甜。特别适合用来做小吃和点心。”

“哇,听起来好好吃!”派蒙一下就被吃的吸引,忘记了正题。

“那时候每年逐月节,我们家的摊位都是庆典上人气最旺的。我母亲做的金丝虾球和蟹黄豆腐,比周边各种逐月蛋还要受欢迎。”

若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美好的怀念。

“看那里,那就是以前举办庆典的地方,现在都张罗起来了。”

循声望去,半山腰的平台上已经支起了零星店铺,沿途的小路上正布置着街灯,鲜亮的色彩仿佛想要把周遭的一切都带入到逐月节热闹的氛围中,俨然一副节日将至的气息。

而这一切,多少让莹心中有点复杂,不禁问道:

“若雨小姐,那当时为什么要离开呢?”

若雨的视线收了回来,放回到旅行者身上,毫不偏移。

“因为当时家里生意失败了,交不起租金。”

——又是这个话题。

旅行者感到一丝唏嘘。

“坐着说吧。”若雨回到了座位,并给旅行者倒上茶水。

“我们家养殖的本地青蟹和明月虾,都是对环境要求严格,养起来不那么容易的小品种。所以价格也比别家的贵不少。”

“最开始的时候,收获时节正好赶上逐月节,有不少来自新月轩的订单,日子也还算红火。”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后来啊,帝君颁布了《开港贸易令》,全面开放了农牧林渔的商品输入限制。国外的商品可以很方便的进入璃月贩卖。”

“这不是好事吗?璃月百姓的选择更加丰富了呀。”派蒙对此不解。

“对老百姓来说当然是好事,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就不一定了。”若雨轻笑了一下。

“稻妻的稻米,蒙德的酒,还有须弥的种子和枫丹的鱼虾。它们不但品质高,价格还比璃月出产的更低,没过多久,新月轩就不再采购我家的河鲜了。”

“啊,怎么这样…帝君和七星,他们就没有预料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那倒不是。《开港贸易令》实施前几年,帝君就在请仙典仪上让大家做好应对准备了,七星也提供了转行需要的帮助和支持。”

“那你们家…”

“我们一家人都是一个样,认定的一件事就喜欢一直把它贯彻下去。”若雨回忆起往昔,眼里含情。

“而且璃月最好餐厅里面用的食材竟然不是璃月自己的东西,这口气你能忍吗?哈哈反正我家不承认!”

女子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家不但没有减产转产,还扩大了规模。打算和别国的产品来个硬碰硬,让它们知道璃月人不是好惹的!”

“结果…”派蒙看到了结果,声音中充满了惋惜。

“结果被撞个头破血流。河鲜大量滞销,最后贱卖光了还是付不起第二年的租金。”

“……”

“我父亲也是在那个时候一蹶不振,后面没过多久撒手人寰。临终前我和他约定有朝一日,一定用璃月自己的河鲜,把璃月的餐桌给抢回来。”

“所以你到现在都还一直在做河鲜养殖…”

“嗯,我觉得这件事是对的,也值得去做,哪怕用尽一生。”

若雨笑了笑,仿佛是在笑自己。

“话虽如此,中间可真是困难。要不是借助父亲朋友的关系,我们家根本去不了枫丹,大概只能搬到更偏远的乡村,更不可能有机会去学习枫丹的养殖技术了。这也算是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吧。”

“之后就好多了,我在枫丹开了家店,规模越做越大。这时候我才知道缺少技术和好的工具,再怎么一腔热血也是赢不了的。而现在,我终于也有了相应的技术和工具。”

“所以你就选择回来了?”

“嗯,因为我和母亲约好了。”说到这里,若雨的目光变得异常温柔。

“在枫丹的日子越过越好,母亲也终于不用操劳了。但是我知道,她心里有东西放不下。”

“平时她什么都不会表现,但是每年逐月节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坐在窗边,默默看着月亮。庆典的小铺子没有了,熟悉的家没有了,父亲也不在了,她的身边一切都变了,但只有月亮还是故乡的月亮。她想念父亲,也想念璃月,她想回家。”

“若雨,你…”派蒙没想到这片土地对少女和她的家人来说有着如此特殊的意义。

“后来母亲她病了,在病床上她说她希望回璃月。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所以我和她约好了,一定要满足她这个愿望。”

少女的目光放远,温柔地注视窗边桌台上的檀木方盒,似乎像在轻抚着它。

“虽然目标还没有实现,她至少终于看到这片她熟悉的土地了。”

旅行者理解了少女暂住于此的理由,也理解了她的信念与决心。

她的心情也因而变得矛盾起来:

“但是若雨,这片土地上已经有别的人们在生活了。”旅行者轻声说道。

“嗯,我和他接触过。他们家日子并不好过。离开了这儿想必也不容易。但是我这边也没有办法,青蟹和明月虾的养殖,我寻遍了整个碧水源就只有这里最合适。”

若雨也有自己难以让步的理由。

“若雨,他们家已经盖了屋子,按照新的法案…”

虽然并不愿意泼少女的冷水,但根据最新的法案,律法并没有站在若雨这一边。

“我知道,也去了解过。但这次的竞租还没有成定局,不是吗?”

若雨的话中带着不甘:

“所以我才去见了阿晴。”

Chapter4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吗…”

莹发出一声轻叹。

她之前曾为这次见面考虑过数个可能性,用以解释这次密会的偶然性和正当性,但事实却往往是其中最为简单和单纯的那个。

若雨因竞租土地的事叫出该事件的负责人——璃月七星的玉衡星刻晴,并希望以此改变结果倒向有利自己的一方。

刻晴也如约而至,两人在观光阁楼上密会,并且这一幕被阿黄凑巧拍下。

谈话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似乎不欢而散。刻晴“生气而又失落”。

最后,阿黄闹事被平息,而竞租的日子也就在眼前。

莹在头脑里将事件顺理了一遍。目前唯一的谜团只剩下一个——

“当晚的谈话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遗憾,我被干脆地拒绝了。”若雨似乎看出了旅行者所思,率直地进行了坦白。

“阿…啊,刻晴和我确实是小时候的玩伴。虽然她出身大户人家,但因为比较奔放不羁,所以有一次在逐月节庆典上认识之后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我和她在一起大概两年时间,期间经常一起玩耍和冒险,比如用树杈捉鱼,用芦苇编蚂蚱,还有一起炸土豆球啥的,想起来真是怀念。”

“但你们后来…”

“嗯,后来我家里出了那事,两人就分开了。这一晃就是十几年没再见面。”

“所以之前去找她,我心里也没抱多大期望。她现在贵为璃月七星,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这样还愿意见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若雨耸耸肩,像是在释放身上无处安身的无奈。

“她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告诉我《租地法案》会适用于这次竞租。也就是说那一块土地,将不属于我。”

若雨说着,低下了头,仿佛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表情。

这也难怪。

那片土地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也寄托了她所有的未来。多年来,回到璃月这个想法就像是思维大海上的一个浮漂,随着想念的波浪起伏,而作为铅坠锚定它的,就是眼前的这片土地。

半年前,若雨第一次回到璃月大地,她第一时间考察了这片土地的情况。

当发现自己完全有能力重新拥有这片充满回忆的故里时,她火速结束了在枫丹的经营。

随后,她带着十几年所累积的经验和资本,准备在逐月节之前回到璃月,打一场翻身仗。

但若雨并不知道,这期间一部法案正在悄然成型。她也不曾察觉,这将给她的愿望带来何等的挑战。

而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一个月前。那一天,她彻夜未眠。

她失落,她悲伤,她抑郁,她迷茫。

但这都还不算绝望。

若雨开始寻找其他能够替代的水域,其他能够还原儿时味道的场所,她为此跑遍了整个碧水源。

她越是寻找,最后越是失望。

找不到,找不到,还是找不到…每每探寻,都让她意识到儿时那片土地的独特,都让她对那片土地的思念更甚一分。

最后,就在若雨认为万策已尽之时,事情传来了转机:法令的颁布延迟到了竞租之后。

而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微光,带来更深的黑暗。

更令人难过的是,这微光是由她儿时的旧友亲口吹灭的。

那一晚,刻晴在廊桥上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自己的想念无法实现。和父亲母亲的约定,也可能难以达成。

对少女来讲,没有比这更难过的事了。

所以当时她忍不住问她:

“为什么要编纂这部法典?”

如果不是她编纂了它,那么自己的梦想和约定就能够实现。

——“因为时代在进步和变革。”

若雨清晰记得当时刻晴的回答。

所以说,自己是又一次被时代所抛弃了吗,就像当年发生在那片土地上的事一样。

——若雨不禁这样想道。

“我在璃月,到头来还是没有安身之所。”

她在沉默许久后,沉沉地说出这句话。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失落和愤懑。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竟与甘雨描述中的刻晴身影相重合。

她和刻晴,很相似。

莹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察觉到这点。

Chapter5

“这样一来,这次竞租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嘛。”派蒙托着下巴,思考良久后发出了感叹。

“嗯,委托也完成了。”旅行者回应道。

两人正行走在返程路上,对近日来的收获进行总结。

方才在望舒客栈,若雨将最后一片拼图补完。刻晴与她密会确有其事,但明确表示会适用新的法案,也就是说拒绝了她。

这样一来,虽然对若雨小姐来说很残酷,但阿黄的担忧得以解决,来自他的委托自然也告一段落。

“旅行者,你说这样子…真的就可以了吗?”派蒙回想起告别时若雨小姐强颜欢笑的表情,感到一丝落寞。

“还有问题没有弄明白。”莹不甘心地说道。

“诶,你指的是?”

“刻晴推迟颁布法典的理由。”

“对哦!刻晴如果不推迟法典颁布日,一开始就不会有这次争端了。”派蒙一下子又变得迷惑起来:

“阿黄一开始认为刻晴是为了自己能够利用法案解释权来让竞租有利若雨那边,所以才刻意推迟颁布日期。但是现在已经知道刻晴根本就没有偏袒若雨的意思,那为什么还要推迟啊…”

“…我也不明白。”莹皱着眉头,仿佛是被一根鱼刺卡住了喉咙,那份异样感让她刺痒难耐。

“…我想要更多了解她。”

莹越是深入委托,越是发现自己对刻晴止不住地在意。

那个名字被不同的人一次次提及,一遍遍在她心中留下烙印。

看重私情的她,秉公无私的她,怀揣心事的她,直言不讳的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想要知道刻晴真正的想法,想要知道她做出这一切的理由,想知道直率的她这次为什么会藏有心事,想知道她究竟为何生气而又失落。

而这个疑问,或许将是上面一切谜团的突破口。

“派蒙,还记得这件事是从哪儿听到的吗?”

“嗯…我记得阿黄说是在自己咨询璃月港的律师小姐的时候…啊!难道说…”

“嗯,我们也是时候进行法律咨询了。”

莹说完,向着璃月港加快了脚步。

Chapter6

“所以继那位村夫和商人,你们也来打听七星的事了?喂喂喂,随便透露其他客户信息可是行业大忌啊?”

绯色的少女摆弄着自己的称柄,对着来访的两人严厉说教道。

在行走约一柱香的时间后,两人顺利赶到璃月港的律法咨询所,而在案台前接待旅行者二人的,正是璃月港久负盛名的律师咨询师烟绯。

少女在听说二人来意后,脸上的笑容变为严肃,这让二人始料未及。

“喂烟绯,你自己明明早就泄露了吧!”派蒙奋力吐槽道。

“啊哈哈开个玩笑啦。因为你们也是难得来我这里咨询嘛,店里的规矩还是要事先说明白的。”烟绯忍不住露出笑容,看样子似乎对刚才自己的表演很是满意。

“明明是来找你正事的!”派蒙略带被捉弄后的小情绪,愤愤地说。

“来我店里的人大家可都是因为正事哦。”烟绯郑重地回应道。

“不过,像旅行者你们这样目的的,确实算得上特殊。”她眨了眨眼睛,笑着补充道。

“这里还是声明一下,我的店里原则上确实是不允许打探客户隐私的。”烟绯说着,收起了笑中夹带的轻浮。

“那之前阿黄和若雨他们…”

“那是特殊情况。”

“?”

“七星之中的刻晴小姐,她第一次向我咨询的时候就嘱咐过我,有关她的信息没有隐藏的必要。”

“诶?为什么呢?”

“原因没有明说,但我估计是觉得七星的咨询内容几乎都是和百姓福祉相关,理应接受大家的监督吧。”

“刻晴原来对自己这么苛责的吗!”派蒙忍不住感叹道,“那七星的其他人呢?她们需要保密吗?”

“很抱歉,其他几位七星没有一位找我咨询的。律法相关的问题她们找天权星就好了嘛。”

“啊…”派蒙和旅行者似乎突然明白了唯独刻晴前来咨询的理由。

“说回正事吧,关于你们想要打听的‘玉衡星刻晴为什么推迟《租地法案》发布’,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烟绯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虽然刻晴小姐前前后后针对该法案进行了大量修缮,但这些在她的干练安排下早早就完成了。不存在最后因修缮而延期的可能。”

“那就是说可能是因为主观因素!”派蒙猜想着,“比如说原本的那一天不易布法,所以改了个大吉的日子!”

“很遗憾刻晴小姐从不相信运势和占卜。”

“那是怎么回事嘛!难道说是因为七星内部发生内斗,有人故意推迟来刁难刻晴?”派蒙的猜想逐渐变得奔放起来。

“这也不大可能,如果存在矛盾,那还何必允许刻晴来负责这次法典编纂?以往土地相关的律法,不也一直都是凝光主持的吗?”

“等一下烟绯,你说…允许?意思是刻晴是主动要求参与这次法案编纂的吗?”

“是呀,虽然以前也时不时找我做咨询,但这一次法典的事,看得出来她可真是上心。”

烟绯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份咨询记录表,递到两人面前:

“你看,今天上午还来找我咨询了事件相关责任人在事前接触涉事人员并与涉事人员存在社交联系的情况下能否参与相应案件评审。”

“这不就是在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嘛。”

“我还以为有多严重,结果是十几年素未谋面的儿时朋友,而且会面之前当事人也不知道对方就是本次的涉事人,不存在主观意义上的利益驱动。”

刻晴她…会面之前不知道若雨小姐就是竞租方?

当时她得知旧友见她的目的是为了请求包庇时,露出的是怎么样表情呢——莹忍不住去想。

“以上种种看来,我总感觉这部法案,对于刻晴小姐来说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烟绯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而究竟有什么特殊意义,我这里就咨询不了啦。”

烟绯说着收起了记录表,转而掏出了一张…璃月地图?

“烟绯小姐,这是?”

“这是刻晴小姐最近在我这里做咨询时,一直在上面写写画画的地图,因为常来就寄放在我这儿了。”

地图上星星点点的画着数十个圆圈,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经加上了一把大叉,剩下孤零零几个分散在璃沙郊附近,看样子似乎是在进行某种筛选或搜寻。

“这莫非是…”联想到甘雨之前所说的刻晴私事外出变多起来,莹的心中似乎有了眉目。

“旅行者,有些咨询师解决不了的疑问,还是问本人来的更快。”

“烟绯,你…”莹读懂了话中的含义,眼里带着谢意。

烟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秀手一挥,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快去吧,再不走我就要开收咨询费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