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耕者有其田

Chapter1

逐月节前一晚,刻晴梦到了过去。

沿着山路错落排布的灯火,点染夜色中的微凉,晚风中略带鲜甜的气息,那是逐月节特有的余味。满月被众星环抱,洒下溶溶柔光,代替灯火照在少女的背上。少女正在奔跑,向着庆典会场相反的方向。

她正在找寻她,因为有话想要传达。

玉衡星鲜为做梦。她坚信与其在睡梦中幻想缅怀,不如现实中去付诸改变。因此她从不信解梦托梦等说辞,入眠后亦无念无想。

而这一夜,梦分外分明。就像是温润通透的石珀佩环,时光不仅没有让记忆磨损,反而将它精研抛光。

因此,那句无论如何都想要告诉她的话语,也随梦中少女的急促喘息在心中一次次鼓动,愈发回响——

“向着星辰与深渊!旅行者…”

“凯瑟琳,我们又来咯!”派蒙习惯性地打断了眼前冒险家协会小姐的发言,“逐月节快到了,我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派蒙,旅行者,你们好。”眼前的绿衣小姐也早已习惯,毫不介意地推进了话题,“你们来得正好,我这儿刚好接到一项有点麻烦的委托…”

“麻烦?那也意味着报酬很丰厚吧?!”派蒙的眼睛忠实地放出了亮闪闪光芒,并熟练地抱起双臂,“没问题,你以为我们是谁啊!”

“那太好了,其实这份委托,我正在犹豫是不是直接上报给总务司比较好,毕竟涉及到璃月七星的争议。”

“璃月七星的?什么争议?上次的危机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派蒙首先想到的是由钟离退位所引发的一系列考验。虽然期间守护璃月的众仙家和七星之间存在过一些误会,但最后随着共同解决危机,七星也获得了众仙的认可。自正式接管起璃月方方面面以来,已有好些时日。

“咦,还有上次吗?啊不对,请让我先介绍这一次的情况吧。”凯瑟琳难得地表现出好奇的一面,随即又自己将其抹杀,“这次是有人声称发现了璃月七星玉衡星——刻晴小姐处理公事时徇私枉法的证据,希望我们帮助其曝光和声讨。”

“玉衡星刻晴,会徇私枉法?”案台前的金发旅行者鲜明地表现出自己的意外,这在平时甚为罕见,大概是她听到的陈述实在超乎想象。

“是的,委托人非常确信。”绿衣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左手边的棕色檀木柜,试图取出些什么。

“凯瑟琳,这真的不是误会或者恶作剧吗?”派蒙挠着头,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而且如果是真的想要揭发的话,不应该去总务司检举或者咨询烟绯小姐吗?为什么找到冒险家协会?”

“大概觉得这件事也有一定冒险性?”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有冒险性。”凯瑟琳说着,将取出的“那个东西”摊放在前台, “毕竟这次的委托人,是真心打算背水一战。”

“这就是…证据?” 旅行者和派蒙看着眼前所见,一时说不出话来。

“嗯,没错。”

“那委托人打算用它来…”

“正如你所想。”

“这…也太乱来了吧?”派蒙忍不住叹气。

“如何,有兴趣了吗?”凯瑟琳将它缓缓收回,“想了解更多详情,还请直接与委托人联系。这个时间点的话…嗯,他应该在绯云坡附近,各位请抓紧时间。”

“喂,不要擅自以对方同意的立场推进话题啊!”

“咦,难道没想法吗?”

“唔…那倒也不是…”派蒙一时语塞,挠着头转过身,“旅行者,你觉得呢?”

莹思索了片刻。

“接下委托吧。”

“诶,但是…”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派蒙。”

——她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

Chapter2

璃月港的迟暮永远不是一天的谢幕。当太阳沉沉陷入云来海的尽头时,灯火骤然,璃月港从贸易的都市变为安居的家园,璃月的人们也从辛勤的劳作者化身为纵情的享乐家。人们在暮色中卸下白日负担,纷纷走上街头,准备在华灯所渲染出的闲适中放歌纵酒,畅谈言欢。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旅行者和派蒙行走在街市。

“哇,街上都被挂上亮亮的纸灯了呢,好漂亮呀!”

“毕竟逐月节快到了。”

“啊对!逐月节,又会有好多好吃的了!”想到吃的,派蒙的情绪高涨了起来,“说起来,海灯节是为了纪念过去璃月的英雄们的节日,逐月节又是为了什么而兴起的呢?”

“我也不知道,有空打听打听吧。”

“嗯嗯!说起来不是正好接了和刻晴相关的委托嘛,之后直接问问她好了,她是璃月七星,一定知道。”

“这分明是两回事吧。”旅行者忍不住说道,“而且她现在是我们的调查对象。”

“啊,对哦。”派蒙终于从沉溺美食的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

虽说之前有过和玉衡星刻晴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但从现在接下委托的立场来看,直接见面并不是佳策。两人至少需要先了解更多事件相关的情报。

所以,两人现在正准备前往绯云坡,也就是凯瑟琳口中委托人的所在地。希望在那里寻到委托人的踪迹。

“不知道委托人是个怎样的人,我们能不能向他打听。”

“首先需要找到他才行呢。”莹略带窘促地回应说。

交谈间,绯云坡不知不觉已然在眼前,作为连通街市和港区的枢纽,同时也是总务司的所在地,这里汇聚了大量夜游的民众。而凯瑟琳小姐那里提供的情报除了委托人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外,并没有其他信息;所谓的“证据”上也毫无元素力残留。要想在硕大的绯云坡的往来人群中找到委托人,除非他自己跳出来,否则无异于…

“大家看啊,千岩军打人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高亢的呼喊。

两人循声而去,总务司的公告栏前人头攒动,而发出这阵的声响的,是处于围拢人群中心处的倒地中年男子。他将身体时而区成弓形,时而又扭为蛇状,不断翻滚打转的同时配合脸上扭曲的五官,呈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并伴随阵阵悲鸣:

“啊,我的腰好痛!一定是被岩枪戳到了!!”

“还有腿,腿骨折了!都是千岩军的错!!”

“啊啊啊啊,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借着夜生活刚开始这个时间点,人潮被源源不断地吸引,很快围拢成圈。

“喂,你明明是自己倒地的!!我都没碰你!”男子身边的一名年轻士兵红着脸辩解着,又急又气。

“别管他,等不卜卢的大夫来吧,到时候就知道了。”边上另一位士兵则一脸无奈和不屑。

地上的男子偷瞄了一眼越聚越多的群众,清了清嗓子,随即哀嚎道:

“乡亲们你们来评评理,看看这世道都是什么模样!我家地处荒凉,本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吃饭。谁知奸商强征我地,根本不顾我家安生!小民不服,上诉总务,可那奸商和七星串通,里应外合,视法令于不顾,誓要夺我安身之所啊!!!”

“七星会做这种事?我没听错吧?”

“笑话,七星什么手腕,真要有什么你能知道?”

“对啊,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呢?”

男子的发言立竿见影,嘈杂的人群中传出阵阵回应。

“证据?我有证据!我拍到了七星和那奸商密谋的瞬间,正准备将它公之于众!”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扶住边上公告栏的立柱,并指向公告栏上一张看起来刚贴不久的字报,激愤地说:

“玉衡星刻晴!七星中土地和建设的管理者,这次却代理司法,操纵审判,只因和对方有交情,就滥用权力,徇私枉法!可惜帝君有眼,被我撞个正着!真相面前,她眼看无法狡辩,就派千岩军将我打伤,这还有没有王法啊!!!”

就像和他的话相呼应似的,仓皇张贴的字报正上方,是醒目的“璃月七星,徇私枉法”八个手书大字。

而标题的下方,一幅印刷的彩色图画位于正中。画中是两位正在暮色和灯光点缀下进行商谈的少女。在枫丹留影机的精巧捕捉下,其中一人那一抹鲜明的黛色,还有那由两个尖细总角延伸而出的娟秀长马尾,无疑表明其人正是七星之一的玉衡星刻晴。而边角所自动标注的日期,刚好是昨天。

这是一幅记录了玉衡星刻晴与另一名女子密会的留影,是倒地男子口中所述的真相。

同时,它也是旅行者和派蒙之前在凯瑟琳那里看到的委托人所提供的“证据”。

那么眼前这个地上打滚的男子,恐怕也就是向冒险家协会提出委托的委托者本人了。

“他就是我们的委托人吧。”人群中的派蒙看着男子的举动,“好厉害的声音。明明说自己受伤了,看起却来完全不像呢。”

“他这是在吸引注意力。”莹轻声回应道,她注意到周围的人声愈发嘈杂,大家的情绪正在变得激昂。

“也就是说,装作受伤赖在这里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他真正想说的事情!”

“——玉衡星刻晴徇私枉法。”

在凯瑟琳那里第一次看到同样的东西时,旅行者就大概猜到了它的用处——作为宣讲的宣传材料。

而男子也确实这样利用了它。在看到实打实的留影图像后,人群中声援的呼声逐渐增大。类似“总务司,给说法!”的口号也开始出现,俨然一副不给答复誓不罢休的态势。倒地男子也配合着口号一次次振臂呼喊,试图将这汪不平静的池水震荡出更激荡的波澜。

——但这也是该男子能做到的极限了。

前方人群传来新一轮骚动,进而渐渐分为两扇。

“白大夫来了!”

“大夫这边请,伤者在这边。”

“大家请让一让。谢谢。”

颀长的绿发男子肩挎小包,正穿过人群礼貌地向中心行进。

他是不卜卢的医师白术,专程为医治此处的“伤者”而来。

“…哎呀,我好像突然好起来了!”地上男子见势不妙,一个鲤鱼打挺,定身后快步向反方向跑去,试图遁身于人群。

但他显然小看了身边的千岩军,早有预料的士兵们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其拿下。

“救,救命!!”

“别慌,白大夫这就救你来了。”千岩军对着眼前已经动弹不得的男子,轻车熟路地回应道。

“啊,麻烦了。”面对突然而来的展开,派蒙有些不知所措。“委托人他被抓捕了,这次的报酬怎么办呀!”

比起玉衡星的清廉与否,这果然才是派蒙更关心的事。

“我们也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吧?”

“好像也对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个人被抓的话,我们已经开始委托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派蒙努力地试图挽回刚才丢掉的形象分。

“所以说,我们要去救他。”

莹冷静地说。

“救他?你的意思莫非是…”

“嗯。”莹轻轻点头,其意不言自明。

“我们走,派蒙。”

Chapter3

月海亭内,玉衡星的门前响起带节奏的敲门声,听那节拍是临时要事的请求。

“进。”

屋内的少女没有等声音响起第二轮。

“刻晴大人,总务司前方才发生了骚乱,有人对刻晴大人进行中伤。肇事者已被抓捕,正是您之前提到过的那位。”

“哦?他又出现了吗。”

“是的,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位外国人,说是来帮他的忙。那两位您也认识,就是之前送仙典仪时候的…”

“旅行者?她们来帮忙?…有意思。”

公文挡住了玉衡星的脸,但秘书小姐从回复中听出了一丝明快。

“那么,两位外国人暂且不管,还是按照之前的吩咐…”

“不,计划有变,让他走吧。”刻晴轻吸一口气,走出案台,踱至窗边。

放眼望去,苍天明月空悬,街市灯火通明,清冽与热烈相互融汇,调和出独特而和谐的光影,昭示着逐月节的到来。而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这光影中的一抹异色,它在激荡,在沉浮,在共鸣,在催化,正试图掀起一阵波澜,宣告今年的逐月节注将有所不同。

变革的时机已经到来。

“和我一起见证吧。”刻晴望着皓月,若有所思。

“要不是这二位出现,我现在还真不一定能回来。”

茅屋门口,中年男子正在向自己内人介绍远道而来的客人。

“不至于啦,我们只是说了说情而已。”派蒙不太好意思地说。

昨晚男子被抓后,旅行者和派蒙及时出面与千岩军周璇。经过约半个时辰,领队的千岩军将士终于网开一面,仅仅要求将张贴的字报悉数清理。起初听到这个处理时,男子一度以为自己才是与七星有交情的那位。

而在第二天众人一同清理完璃月港的数处公告栏后,男子说什么也要邀请旅行者两人去家中做客。

旅行者并没有拒绝,虽然她的目的和一听说能吃到逐月节特色点心就捣蒜般点头同意的派蒙并不一样。

而后经过约小半日的跋涉,众人终于抵达男子家——一间坐落于荻花洲的茅屋。

茅屋近邻沙渚,碧水源的浅水三面环绕,只留下西边一条出入小径和一小块灌溉田。青石板铺成的小径苔绿斑斑,堆积着名为时间的沉淀。田中的作物已经收割,留下参差的秸秆静泡在水中。茅屋本身占地不大,一半住家一半储物,狭小但紧凑。屋檐延出半米左右,下面堆放着农具和柴火,还有些相对新鲜的编织物,散发出生活的气息。

一想到这样恬静悠然的居所,正是本次事件的源头,这里住家的居民可能就此流离失所,莹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而男子似乎察觉到了旅行者心绪的变化,试图用自己的热情去驱散这份阴霾。

“苏芳,你去准备些吃的吧。客人一路过来都累坏了。”他一边倾倒着茶水,一边吩咐道。

“那我去热一热米窝窝。”

“诶,都说了是贵客,炒几个农家菜吧。”

“但家里…”

“没事,把储藏室的拿出来。”

“…知道了。”

女子欲言又止,拿起倒空的茶壶,走进屋子另一侧的房间。

“内人苏芳,让大家见笑了。”男子笑着端起茶碗,“最近情况比较特殊,大家见谅一下。”

“黄先生也用不着特意招待啦。”大概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一向拒绝不了美食的派蒙竟然也客气起来。

“什么黄先生,这么见外,路上不是说过了嘛,叫我阿黄就好。”自称阿黄的男子一口饮尽大碗茶。凉茶下肚,积累半晌的劳累似乎也一并消解。

经过近一天的折腾后,也是时候了解事件的全貌了。

“那么阿黄,我们也不客气了。”旅行者和派蒙相互确认了眼神。

“请告诉我们委托的原委。”

Chapter4

面对两位客人的请求,房屋的主人显然有些意外。他没有预料到在看到自己昨晚如此遭遇后,两位冒险家还能够坚定不移地履行着委托,一时间竟有些哽咽。

“事情都这样了,你们都还愿意帮助我…”

“因为已经接受委托了呀。”派蒙理所当然地说,莹也表示赞同:

“在璃月,约定了的事要好好完成。”

“契约吗…”男子愣了一下,进而发出苦笑,“对啊,就算岩王爷驾崩了,这里也还是契约之国。”

男子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

“旅行者,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

“……虽然偏远,但是很舒适。”

“嗯你也发现了:偏远。这里三面环水,进出都不方便。附近也没有什么集市和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所以你们修建了储藏室。”

“没错,家里的生计全靠西边那一片灌溉田。种植出的水稻不但是我们一年的口粮,也是家里的收入来源。”

“这有什么问题吗?”

“一般来说没有问题,平时靠卖稻子,日子紧巴巴的,还算过得去。但……”

阿黄咬紧了嘴唇:

“这就要说到《租地法案》了。”

“《租地法案》?”

“你们是外国人有所不知。璃月大部分土地归由玉京台统一管理,一般璃月人只能租借使用,并向玉京台定期上缴租金。”

“原来还有这种规定?”

“嗯,可供租赁的土地会在租期到期后进行竞租。而租借时间也可以一年或者数年为期,最后价高者中。”

“璃月的法典还真是复杂啊…”

“到这里还好。”阿黄提了提嗓音,“我们家之前一直都是每年一续。虽然没多高收入,但因为这里偏僻,租金倒也便宜,就这样过了十多年。谁知道…”

“租金涨了?”

“这倒没有,租地定价的事关乎璃月千万百姓,之前每年都是岩王爷亲自操办,现如今岩王爷驾崩,七星尚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量随意变价。”

“那…”

“出现了另外打算租借这片土地的人。”阿黄表情沉重,“包括周围的浅水地方,而且一租就是十年。”

“十年?!”派蒙睁大了眼睛,“那他得多有钱!”

“是啊,听说是从枫丹来的大商人,看中这片水域准备养河鲜。”

“那…那阿黄你,你家怎么办?”派蒙努力回想着之前的法典内容,“如果让他竞租成功,你不就…”

“…就无家可归了。”男子沉沉地说出这句充满绝望的话。

“等等,你明明在这里有房子,修建它一定花了很多精力,就这样白白拆掉吗?”

“关于房子…玉京台会派人评估土地上原本存在东西的价值,这一部分会由新的租借人承担,赔偿给原来的主人。”

“也就是说不得不去其他地方安个新家…”

“嗯,截止到目前来说都是这样。”

“诶?什么叫‘截止到目前’,之后会发生变化吗?”

“是的。”阿黄的眼中闪现出些许神采,“你说巧不巧。我前些天去打听续租的事,正好听说有部新的法典,叫什么《地权法案》,就允许土地租借人在土地上拥有自己居住的房屋时,享有优先租借权。这部法案也确定会在三天后——也就是逐月节当天颁布。”

“那太好了呀,阿黄的家这样就保住了!”

“…但我家的竞租会在逐月节前一天完成。”

“诶???”

“原本不是这样的。都怪七星的玉衡星。”此刻阿黄的眼中充满了愤怒,“这是她操纵的结果。”

Chapter5

“七星的玉衡星操纵这片土地的竞租?”派蒙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以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璃月七星,立于璃月顶点,控制璃月整个军商政学的七名掌权者,也是目前璃月的立法者与司法者。而其中的玉衡星刻晴,没有记错应该是土地与建设的负责人。这样的话,土地的竞租确实和她相关。

“她故意让你的竞租提前了?”旅行者询问道。

如果是专司土地的玉衡星,这种事情确实能够做到。

“不,她把法案颁布的日期延后了。”

“诶?”

“《地权法案》原本计划明天颁布,但就在前天宣布推迟两天到逐月节当天。”

“所以逐月节前竞租的你就享受不到《地权法案》了?”派蒙进行着自己的推论,进而发现了盲点:

“等一下,负责律法相关的…我记得不是七星中的天权星凝光吗?调整时间这件事和刻晴有关系?”

“有的。”阿黄很确信地说道,“如果真是凝光大人推迟的时间,那我也认了。但在我前天去璃月港咨询延迟对竞租的后果时,受咨询的律法咨询师小姐无意间告诉我七星的玉衡星也来咨询过同样的问题。”

“她也来问过?那咨询师小姐是怎么说的?”

“咨询师说‘由该法案编纂者享有是否生效的解释权’。”

“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生效!”

“嗯,但咨询师还说了,那一部法案的编纂者,就是玉衡星刻晴。”

“负责土地的玉衡星来编纂土地相关的律法?”派蒙挠挠头,有点分不清其中权责。

“那这次竞租的结果,全在她的一念之间。”莹说出了结论。

“可以这么说。”阿黄表情又开始凝重起来,“但我当时也都没怀疑过。我也专程去了趟月海亭,给到的答复是‘适用’。”

“这不就可以放心了嘛!”

“但这还没完。”

“?”

“当天晚些时候,我在璃月港的观光阁楼,正好看到刻晴和这次竞租的大商人在一起,关系还很密切。”

“啊,这就是你的‘证据’。”

“是的,本来我在观光阁楼上是为了拍几张逐月节的留影带回来给我家孩子做礼物,这也是我们家这些年的传统,让孩子在逐月节多个念想。”

阿黄又叹一口气。

“留影机也是当天在璃月港租的,没买几张胶片,所以我拍的很慢。结果就在我找角度的时候,看到玉衡星和那个商人也在上阁楼,我赶紧躲在一边。”

“晚上阁楼上人很多也很热闹,我在边上别的没听清,就听到那个商人称呼玉衡星为‘阿晴’。能这样称呼七星的玉衡星,这不明摆着有交情吗?”

“但也有可能只是恰好…”

“那个时候,两个人一起出现,还是这种关系。天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动动脚趾头都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你就……”

“嗯,我拍光胶片,终于留下一张明显的证据。但是光有证据不够,时间太紧了,我必须在竞租结果出来之前把这件事宣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这样才能给她压力。”阿黄顿了顿,咽了一口水接着说:

“所以第二天,我白天在璃月港贴字报,去冒险家协会提交委托,晚上还趁着人多闹了一把,都是为了吸引大家关注,可惜还没闹大就差点被抓。”

“然后你就遇到了我们。”

“嗯。”

Chapter6

这就是委托背后的全貌。

旅行者听完后,深吸一口气后,久久陷入沉思。

根据阿黄的描述,旅行者更加确信他所拍摄的留影并不能算作是律法上的证据。但这没关系,因为他一开始本就不是想诉诸律法,而是采用舆论攻势。

舆论的响应速度远比诉讼来得更快更激烈,能够在短时间内给与七星巨大的压力,当这种压力大到不可忽视的时候,避嫌或者妥协往往是常见的处理手段。

从这点来说,眼前这位身着粗布的男子着实考虑良多,算得上是他的“背水一战”。

但阿黄并不了解的玉衡星的性格,玉衡星根本不是会因周遭的评价和论调而改变自己行为准则和意见想法的人。一旦她决定了的事,那就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去完成和贯彻。他如果知道这一点,大概就会明白自己的计划哪怕惊动整个璃月大地,也绝不会成功。

这个结论,对于努力筹划这一切的男子来说,未免有些残酷。

“很好的计划。说不定已经有效果了。”

旅行者最终报以赞许。无论如何,他为了维护这个家而费尽心力。

“接下来就只能求岩王爷保佑了。希望最后续租成功啊!”

男子双手交握,眼里充满了虔诚。

“阿黄!”门外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喊。伴随轻快地脚步声,一名与门把手齐高的小男孩破门而入。

“我听阿呆说,我们家来客人了!”小朋友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旅行者和她的小伙伴,“哇,这个在飞耶,是玩具吗!”

“才不是玩具咧!”派蒙熟练地回应道。

“小苏,别没大没小的。这两位是从璃月港来的爸爸的朋友。快好好打招呼!”

“大姐姐好!还有…小姐姐好!”小朋友根据两人的体型大小选择了称呼。

“嘿嘿,小苏你好呀!”派蒙好像还挺满意小姐姐这个称呼。

“姐姐姐姐,璃月港好玩吗,逐月节就要到了,是不是很热闹呀!”

“璃月港可好玩了,现在又布置了好多纸灯,晚上大家都出来看夜市,可热闹啦。”

“哇~~~!我也好想去璃月港玩呀…阿黄每次都不带我。阿璃他们都去过好多次了,就我一个人没去过!”男孩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爸爸那是去办正事…”孩子的父亲面露难色。

“对了阿黄,今年的留影呢!阿呆他们都等着看呢。”小苏期待地搓着手。

“啊,那个…小苏,今年爸爸有点事,留影没能拍到。对不起啊。”

“哇啊啊啊!!阿黄说话不算数!明明走之前说好了的!!!”小苏充满了失望,“阿呆就要走了,之前我都跟他约好给他留影做纪念礼物的…”

“那要不…给他去年去年拍的?”

“去年的都送完了!!!”说到这里,小苏忍不住哭出声来,转身跑向厨房,“妈妈妈妈,阿黄他说话不算数!”

“好了好了,小苏乖,你看妈妈在做什么好吃的呀?”隔壁传来了温柔的安抚声。

伴随着母亲的轻声安哄,哭闹声渐渐停息。

“唉,这孩子…”男子的声音中既有无奈,又有愧疚。

“事出有因,阿黄也不是故意爽约的。”莹安慰道。

“阿呆是小苏最好的玩伴,他们家也是租借契约到期,准备逐月节后搬走了。所以这孩子才想用留影当作纪念。”

“小朋友之间的友谊是很宝贵的呀。”派蒙深有感触地说。

“明天去璃月港竞租的时候再拍吧。”旅行者提议。

“对对对,逐月节之前我们不是还要再去璃月港嘛,还有机会!”

“可…”阿黄很是为难。

“明天要是失败,就要赶紧另外租地,哪儿来的时间和闲钱啊。”

“不是说迁走有补偿吗。”

“有是有,但那也是根据土地价值来折算的,这儿地偏人少,根本折不起价。我们这条件也没什么积蓄。不像阿呆他们家种霓裳花,这才几年就挣了钱准备搬到吃虎岩去了。”

看来阿黄之所以这么担心续租失败,很大的原因是难以负担别的土地的租价。旅行者在初到之时就发现,他们家并不丰裕,

“这个逐月节,看来没法儿过了…”

“有我们在,不会的。”也不知从而何来的信心,莹坚定地说道。

“阿黄,这件委托我们一定会帮到底的!”派蒙也应声说,“这也是为了小苏!”

“你,你们…”男子看着两人,眼里充满感激。

“谢谢各位!”

就像是作为这句话的回应,隔壁房间同时传来了女主人的声音:

“大家准备吃饭了啊!有什么一会儿再说。”

说着,小芳跟着妈妈一道,将一盘盘菜肴从厨房端出。

“哇,好香!”眨眼间,派蒙已经完成了从开导者到美食家的模式切换。围着一桌饭菜赞不绝口:

“是加辣的轻策农家菜!这新鲜的绝云椒椒的色泽…还有鲜香的岩港三鲜和滑嫩的爆炒肉片!每一样看起来都好好吃!”

“来来来,各位不要客气,随便坐啊。”男主人热情招呼道。

“…咦,阿黄,这个是什么啊?”派蒙看到了一盘没见过的糕点,忍不住好奇地问:

“哦,这个啊,这个是逐月蛋,是璃月在每年逐月节期间吃的点心。”

“听名字好像明月蛋……”

“没错,就是明月蛋的改良,每家每户都会根据自家情况在面皮里面加入不同的食材,就像我们家包的是自家的稻米。”

“璃月人怎么也这么自由啊喂!”派蒙忍不住摊手,“不过看起来也好好吃!”

“有人说逐月蛋反映的是制作人心中所追逐的璃月的味道。对于我们家来说就是自家栽种的大米啦。”阿黄说着,夹起一枚逐月蛋一口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母亲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带我搬来这儿。当时我就帮忙种稻子,收稻子,一年又一年。后面我母亲走了,变成了我和苏芳,还有这小家伙,但稻子还是原来的稻子。吃惯了这片土地上长出来的东西,别的地儿去那真叫一个不习惯。”

“这片土地,对阿黄家来说很重要呢。”

“呵呵,每个人心中都有重要的东西吧,对我来说就是这片土地了。”

阿黄看着两人,憨厚地笑着说道:

“所以我才要拼了命地去守护它。”

“阿黄。”旅行者也夹起一枚逐月蛋,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品尝着它的味道。

面粉包裹的稻米在口中缓缓发酵,厚实绵软的同时微微有些发甜,就像这片土地留给莹的感觉。

原本她只是因为七星而和这片土地有所关联,试图找出真相。而现在,这片土地给予了她自己的食粮和期许,她也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多了一份回应和责任。

“交给我们吧。”莹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