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9 机械猫耳

“我回来了。”推开加厚的房门,艾默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落寞地说道。

“艾默?这里是……”

“我曾经的家,你们不会误以为会在酒吧、舞厅之类不安全的地方交换情报吧。”将沉重的外套挂在椅子上,艾默苦涩地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又回来了。”

“家!莉莉琪有家了!”

“艾默!我家有多余的住处……”薇雅娜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伊静挥手打断。

“带我们来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交换情报’或者‘叙旧’吧。”

“没错,你们先坐在毯子上,我去拿点东西。”说罢艾默一溜烟地走进主卧,掩上了房门。

“手动屏蔽信号,可真有你的。”信号端显示的“无信号”三个字让伊静彻底没了脾气,很难想象没有网络的环境下立花都竟然还有正常的活人。

“这里就是莉莉琪和科长的‘家’吗?”莉莉琪捧起手,兴奋地环视周围,努力想让自己融入这个“家”之中。

“既然没有信号,那有些话就可以明说了。”双手枕在头下,伊静躺倒在毯子上慵懒的说道,“虽然艾科长并没有怀疑你们,但你们可不是‘一般人’啊。”

“我说的是吧,被本家追杀的大小姐?”

“你!你怎么知道的!李管家明明跟我说过这是机密事项!不能跟任何人透露!”

“是艾默告诉你的吗……唔!”

薇雅娜慌了神,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赶紧捂住了嘴巴。

“大小姐,你应该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吧,我们的事直到昨天都是新闻的头版,虽然今天被‘Luna’的新专辑盖了过去。”

“我……”

“虽然我说过永远不会原谅温斯克家族的人,但听听将死之人的话也无伤大雅。”

“你!不要以为我大度就狂放厥词!怎么说话的!”薇雅娜刺刺地回应道,随后又像漏气的气球“蔫”了下来。

“这也是事实,确实是因为一些缘故被家族追杀,迫于无奈才来到这里的。”

“我猜并不是因为‘私生女’这件事?”

薇雅娜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能知道原因,也不至于害死这么多人才逃到这里。”

“伊小姐身上的部分义体工艺太像我家RE-3东运重工的产品,难道说……”

“打住!不想挨揍的话就别往下说。”伊静竖起食指,制止大小姐接下来的脑补。

“至于莉莉琪……”

“所以‘厄运女’才这么执着于‘Luna’这个案子的是吧?”

憧憬的少女转化为“冰山”只需一瞬,莉莉琪冷漠地回应伊静,粉红的瞳孔藏不住外溢的赤色杀意。

“曾经是‘斗兽场战斗奴隶’的你又有什么高见呢?”

二人争锋相对,谁都不让谁。

“莉莉琪只想清除科长身边的威胁。”

“真讽刺啊,明明是‘植入’的记忆,却还能保持理智?”

“即使记忆是虚假的,但莉莉琪与科长的记忆却是真实的,与你们不一样!”

“艾默叫你去死?”

“如果这是科长的夙愿的话,莉莉琪也能做到。”

“唉,算了算了,我认输,仅仅是他救了你一命,至于这样么?”伊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

“莉莉琪才不是……”

“我回来了,看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你要是再不回来,那两人怕是要吵起来了。”薇雅娜翘起左脚,放松地躺在沙发上。

这里不用注意那些繁文缛节,所以她也不用绷着个脸正襟危坐,“所以找了这么久就找到这些黑漆漆的塑料线?”

“大小姐,这不是‘黑漆漆的塑料线’,这是旧时代用的数据线。”伊静纠正道。

“我……我知道!才不用你提醒!”虽说难为情地别过了脸,但她还是用余光好奇地观察着那些从来都没看过的“数据线”。

“接口都是Type-X是吧?”

“嗯。”三人点点头。

“只需要等着我的‘线人’到这里就行了。”艾默找了块空地坐下,点开身份环,“这里无线信号是屏蔽的,所以只能看有线节目打发下时间。”

抬头望向投屏显示仪,上面正在播报最新的新闻:

“现在为您报道下一组资讯。”

“截至当地时间26日,立花都‘反急性进展型科尔莫代码缺陷抑制症候群反歧视、反暴力执法’群体的抗议活动已经连续不间断进行了15天。”

“立花都中央1号大道上聚集大批民众再次爆发抗议游行示威,并与立花都执法人员再次爆发冲突。”

“数万名抗议者集结在立花都,手持标语并高呼‘危险代码者也要呼吸’等口号,反对歧视代码症和暴力执法。”

“连日来,公共安全委员会频繁使用暴力驱散抗议人群的做法激起抗议者不满。抗议人群行进到立花都中心的审议厅外,要求纠察局负责人引咎辞职……”

“切!‘鬼’就该死!”

“喂!艾科长!大小姐还在这呢!”伊静出言提醒道,但这次反倒是被薇雅娜打断。

“不管你怎样想,贵族的义务就是引导人们走向正确的道路,倘若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也会亲自出马惩戒他们。”

“不是所有的‘鬼’都是坏人!”

“那你知道立花都的外面有什么吗?”

“碧蓝的天空和大海。”薇雅娜望着投影出来的天空,期许道。

“也许吧,但立花都‘保护区’外除了人工培育出来的种植土地,其它都是崩坏之夜留下的焦土。”

艾默点开身份环,播放了以前参加保护区外行动时的记录盘。

薇雅娜看着那些扭曲的画面,难以置信地捂着嘴。

废土之上,充斥着焦黑的土壤与变成焦炭的树木,即使是经过了时间的冲刷依旧能看到琥珀似的被封在棕黄晶体里面的“人”。

旧时代倒塌的大厦上生长着各种“绚烂”的树状晶体,倘若搬运到立花都应该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藏品。

事实是根本没有人去搬,因为那里的病毒早已超过正常人生活的水平。

即使是感染度极高的代码症患者,暴露在那种环境中也会瞬间被代码病毒完全感染,成为新的晶体。

名为“崩坏之夜”的灾难,差点导致人类文明毁灭。

“这……他们怎么……”

“他们就是‘罪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艾默盯着这些晶体,攥紧了拳头。

“所以大小姐你的回答是?”

“唔……哈。”

“有罪的人自然逃不脱我的惩罚,但那些没有罪过的民众不应该背负罪过。”薇雅娜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答案。

艾默皱起眉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即使他们现在没有犯下什么罪过,但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么?‘鬼’级别的代码者犯案率你知道有多少吗?”

“100%!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他们杀害过的人们!”艾默越说情绪越激动,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不是还有剩下的11%吗,我相信……”

“剩下的11%是准备犯案的时候被提前处死的。”艾默闭上眼睛,冷静地说出这个答案。

“不……不可能!别骗我!我跟你说……我……”

“即使是这样,我也会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薇雅娜激动地也站了起来,丝毫不相让。

“你会带着天真死得很惨!”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咚,咚。”

“科长。”莉莉琪轻轻扯住艾默的衣角,“外面有人在敲门。”

“南希?不是上次给了你钥匙吗!进来吧!”艾默朝着门口大喊

只见门口提着大袋果蔬的少女一脸震惊地看着艾默,久久说不出话来。

盯-

“太,太不知羞耻了!我要报警了!”少女点开身份环,准备按下手环上紧急报警按钮时愣了一阵子。

“不对,你现在任职纠察局,不受立花都公民法约束!”

“南希,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果然男人都是大骗子!”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南希还是迅速凑近艾默跟前,揪住他的领口,“你!你怎么会多出来这么多女人!”

“看来我们的‘线人’也是身处青春恋爱疼痛剧中的少女。”

一时半会估计这场闹剧不会平息,没找到烟灰缸的伊静默默来到阳台点上一支烟,若有所思。

“风尘女!不准对科长动手动脚!”莉莉琪挥手打开南希的手臂,挡在他们二人中间气鼓鼓地说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

“南希,她们是我的同事,你明白的,在纠察局都会有一些……无法避免的事。”

“好啊!你加入纠察局才多久就跟同事这么卿卿我我!”面对莉莉琪的阻拦,南希还是不依不饶地怒斥。

“好啦,好啦!冷静下来,乖。”

宽厚地大手抚摸着南希红火的长发,挠挠装饰作用的仿生机械猫耳后端,南希竟然真的如他所说不再激动,涨红着脸盯着他。

“你这是……耍赖。”

“咱们都合作这么久了,怎么今天突然闹脾气了?”

“科长!莉莉琪也想要!”莉莉琪也学着她的样子支过头来,等待着艾默的抚摸。

“真拿你们没办法。”艾默也只好又去摸摸莉莉琪那如同白雪的发丝。

“喂!你这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留下在原地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薇雅娜,一个人喃喃道:“原来庶民之间是这样打招呼的?太……太不知廉耻了!”

……

“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关于那个‘Luna’我知道的事情也很少,不要指望能帮上大忙。”

“每次你都这么说,但还是帮了大忙。”

“运气好而已啦,别插嘴!”

几个人坐回毯子上,除了艾默接到身份环上外,几个人都是把漆黑的Type-X数据线接入后脑勺,靠本地链接大脑“意识”进行交流,能做到绝对的保密。

“我上次听一个客人说城北的金科大道有个烂尾楼,里面好像有一群叫什么‘Luna骑士团’的狂热粉丝在里面活动。”

“确实,如果想要知道一些内幕,找他们准没错。”伊静附和道,同时控制义眼搜索离线缓存的地图中具体的位置。

“嗯,我会考虑一下的,南希你知道他们具体的集合时间么?”

“好像是每周五?”

“不就是今天吗!”艾默“噌”的一声站起来,力道之大差点把数据线给扯断了,“谢谢你了南希,这单还是按照以前的六四分成,我们马上就出发!”

“咕—”肚子带着自己的抗议嚎叫起来,他难为情地捂住肚子,尴尬地小声说道,“还是先吃完饭再去吧。”

南希竖起手指—

“啪!”

“再赶也要吃饭!你这个不省心的大家伙!”狠狠地弹了艾默的脑袋,她挽起袖子就往厨房走去,“你的同事要一起吃午餐吗?”

“我不需要进食。”伊静摆摆手,示意不需要做她的那份。

“大小姐呢?”

“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与你们一起享用午餐,可不要会错意了!只是为了任务而已!才不是我好奇你吃什么!”

“莉莉琪来就行!不用麻烦风尘女帮忙!”莉莉琪抢先一步跨进厨房,把围裙套在身上,绑好。

“科长,合身吗?”

摇曳的百褶裙下,围上米白色围裙的莉莉琪就像新婚的妻子,粉色的双瞳中闪烁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与好奇,苍白的脸颊浮上一丝红晕,对着艾默转着圈圈全方位展示自己的美。

“你是客人!客人就给我好好坐下!”

南希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勇气,把莉莉琪强硬地推出去,拉上厨房的门。

“你这个大呆瓜!”

捂住自己的胸口,她沿着门框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

看到那个叫莉莉琪的女孩与艾默亲昵的样子,心口就会莫名地疼痛,无名火直冲脑门。

“南希啊南希,这个可不像你。”

“艾默……”

“为什么心里痒痒的?”

“唔!”南希紧紧捏住衣角。

“他的世界里似乎就只有追捕代码者。”

“六四分成从来都没有拖欠,握着自己的把柄也没有恶意地去利用。”

“在立花都这座冷漠的城市里,他是我见过除了老板以外最为正直的人。”

“可是他还是没有察觉到,我们小时候其实就已经……而且我对他一直……唔姆!羞死人了!”

“偏执和一根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气死人了!”

“还很傻!”

……

“一定要小心,艾默。”

“我也多么希望没有患上代码症,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妹妹也没有得重病。”

“这样一定能正视你的脸吧。”

……

PM13:01 金科大道

“刚刚我就想问了。”坐在后车位的伊静丢出烟蒂,拍拍艾默的肩膀,用半开玩笑似的口吻问道,“南希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侣?”

“一个多年的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我看未必,如果是合作伙伴那就更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我不记得认识一个戴着仿生猫耳的女生。”

“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伊静坏笑道,“那她为啥有你这个家的钥匙?”

“她主动要的,只是交换情报方便而已,因为在另外一个藏身处容易遭受袭击,况且我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这榆木脑袋,我这么提示你都没懂,没救了。”

“我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刚刚还沉浸在南希所做菜肴里的薇雅娜突然抬起头,凝视着坐在主驾驶位置的艾默。

“孽缘而已,这个不重要,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克洛伊!一科呼叫克洛伊!”在一科专属频道里的艾默喊道。

“克洛伊收到,请讲。”

“请传送给我金科大道所有未建成大楼的人员密集流动图,然后以周为单位,再给我一份这些大楼长时间聚集人名单。”

“收到,已经通过加密频道传输,请您查收一下。”

>>>>是否切换为AUTO驾驶模式?Y/N<<<<

>>>>Y<<<<

空出双手来的艾默终于有时间观看这份资料,穿梭于立花都上空的他们正盘旋着观察这条街道,特别是那几栋无人居住的烂尾楼,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

“找到了!我把位置共享给你们。”手动变更航线,艾默又重新握回方向盘,“但是有个坏消息。”

“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拥有重火力。”

“哦?我看看……”伊静也点开那份资料细细查看,随后不怀好意地瞄大小姐,“大概率是大小姐你们家的人。”

“温斯克?我们家?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薇雅娜浑身一哆嗦,吓得手杖差点飞了出去。

“总之做好准备,要进去大闹一场了!”

艾默兴奋地说道,舔了舔嘴唇。

“今天死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