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山雨欲来

「各位,你们是否想过,我们的世界在一小时后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一成不变吧。

可能生物老师告诉过你:你身上的细胞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生命活动,更新换代。

可能地理老师告诉过你:地球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可能物理老师告诉过你:在地球以外的广袤宇宙中,星体的诞生和衰灭时刻发生。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老师能够告诉你,世界在一小时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那么去去问父母吧。或是找到你家里学历最高见识最广的亲戚、上网搜寻答案……但还是一无所获。

一小时后的世界,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有人发财、有人破产,有人高兴、有人难过……后一秒在重演着前一秒的戏码。

只有历史老师可以翻着厚重的书,故作高深的说:历史的车轮在向前运动。

但是又有谁真的知道——一小时后的世界,到底会发生什么?

笛卡尔曾花了无数的精力去思考,去怀疑。但是他却只告诉我们“思即存在”。

可那个欺骗我们的恶魔,到底有没有停下它的把戏……」

“张作孟……张作孟!你在写什么!”

诶!别抢我的日记本!

“张作孟!!”

“到!”

“现在是什么时间!”

“呃……十一点三十!”

如果我的手表昨天没摔坏的话,现在离下课还有十四分二十八秒。

“我是问你现在是干什么时候!”

“快……快要下课的时候?”

“张作孟!”

“到……到!”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知道吗?”

“是!”

“到后面站着去……还有,这个本子我没收了。”

“是、是。”

四月二十六日,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课上尽情胡思乱想的我被现场制裁。

不要啊!那个本子里封印着魔神啊!

——当然,这句话我不可能说出来,毕竟那本子里真的有我封印着的魔神。

如果那个封印被发现,后果我根本难以想象。

魔神真是可怕。

会摧毁我本来运行正常的日常生活,粉碎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班级地位,将我作为人的尊严丢在地上,从此之后我就只能靠舔别人的鞋子为生……

再说一遍,千万不能翻开那个本子哦?

“啊啊,真是倒霉。”

“这是你自作自受吧?”

在教室的后面,我靠墙而站,和我这一列的最后一位悄声发着牢骚。

“喂,喂喂!别踢的我的椅子!写不好字了!”

“我心情不爽,你忍忍好了。”

魔神可能会被放出的不安感在一直盘踞在心头,让人心生烦厌。

“你再踢我就把你告了,让你站到外面去。”

“不踢就不踢嘛,生什么气嘛。”

“你这个人……”

“诶诶,老王的课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啊,能写好笔记?”

“要你管,别打扰我。”

“是是。”

这个这么认真的记笔记,却坐在最后一行的人,就是我的好兄弟,段圆。

是个女生。

因此叫她青梅竹马也行,不过她不知道怎的非常不喜欢“青梅竹马”这个词,所以我几乎不会用。平时都用兄弟跟她相称,反正她也是个男人婆。

无论就性格还是身材而言,都是男人婆。

“跟你说话真无聊,你说为什么最后面这一行就只有你啊。”

“啰、啰嗦死了!无聊的话就闭上嘴巴,顺面把呼吸道也闭上吧!”

哇啊,真是不温柔,张口闭口就是这么残忍的事情,所以是个男人婆啊。

“不找你玩了,我去找别人玩去。”

“赶紧去吧,别回来了!”

“真是不温柔啊,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女人味呢?”

“呜呜……我要杀了你,张作孟——”

“我闪了,您继续加油。”

照例,在段圆从文具盒里把圆规拿出来之前,我决定先从这里离开。因为她今天好像带了美工刀,所以过于放肆了并不太好。

“快点滚吧!”

不过说是要我滚,可在这最后一排里,我熟识的只有段圆一个人。又还能滚到哪里去。

“圆圆,你可是我最后的归宿啊!

——喂喂,别真动手……哎呦喂!疼呐……大哥有话好说,我保证不会再打扰您了……对不起是我太得意忘形了,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说真的请您饶了我。”

“后面的两个!——张作孟你罚站了还不安分是吧?”

“对不起老师!下次不敢了!”

“再有就让你站在外面去了!你过来,站到前面来……还有段圆,他打扰你你也不要理他,你跟他说话了你就也是共犯。”

“……是。”

老王倒还是一如既往,不愧于“千里眼顺风耳”的称号,以及让站在他面前的我振聋发聩的嗓门。

我乖乖听从老王的安排,从教室最后面又走到教室最前面。

“啪——哐啷!”

然而我才刚迈出几步,突然左侧的窗户处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呼啸的风声紧接着就开始怒号,吹的窗户哐哐作响。

“……是一只鸟!”

靠窗的同学立刻作出报告,还有按耐不住手脚的同学已经把窗户打开,伸手将那只被风吹的撞上窗户的鸟捉了进来。

于是狂风夹着豪雨,一股脑的从那条打开的缝中涌进教室。摆在桌上的课本被暴风胡乱翻阅着,甚至被过分的卷起丢向天花板、丢到墙上、丢在地上。

可以说是风云辄变,上一秒到晴空突然到就变成了狂风暴雨。但这反而应了情,是我刚刚所写的,想象不到下一刻的变化的世界。

不过老王依旧稳如泰山,只是整顿了一下纪律,便又继续滔滔不绝的讲他的课。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这里是在陈述始皇帝在军事上的成就,修建长城,北击匈奴。有什么成果呢?……胡人不敢向下到南边来放牧,勇士不敢拉弓射箭来报仇……啊,同学们,我们都知道这个蒙恬啊,是秦朝的大将,帮助始皇帝攻克了齐国,然后又北击匈奴一事中立下赫赫战功……啊,我这里就荡开一笔讲一下啊,这个蒙恬,他的最后下场……”

“哈——啊~”

听起老王讲语文,比听和尚念经还要让人枯燥犯困。再加上他上课从来是随性所至,永远不知道他哪一句讲的是重点,哪一句是废话。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愿意认真听老王的课吧。

也只有像段圆一丝不苟,认真到死板的人,才会老老实实的抄笔记。

“饿了……”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陪伴我的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文言文,以及饥饿。

哦,还有窗外的狂风骤雨,和一只吱吱喳喳的小鸟。

“你就专心听点课,你语文不是已经挂科了吗。”

“我张作孟志不在此,学这晦涩的文言文有何用?”

“是啊……孟孟是要C位出道的人呢。”

“就是这样……个鬼啦!”

不过到前面来之后,还方便我讲话了也说不定。

陈涣尘,孙涵涵。

坐在前排的两位,是从初中一起升上来的同学,亦是吾之好友。

诸位若想要分辨这两位,只需要看学习力就够了。戴着眼镜,学习力一看便很强的就是陈涣尘,如果用数值来表达,大概有6666666这么多吧。而另一位稍弱的就是孙涵涵。

好吧,看性别就行了。男的是陈涣尘,女的是孙涵涵。

“你的战力判断是赛亚人标准吗……还有,你不是每天都对着你那个日记本做作家梦吗?”

“那、那个是……!”

“孟孟不是总在日记本上画画吗?不用尺规都能画出很规整而且复杂的魔法阵呢。”

“……唔!”

“对了孙涵涵,你见过他另一个本子没有,那才是让人吃惊的东西啊。”

“是孟孟初三的时候就一直装在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的,那个厚厚的笔记本吗?”

“够了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的隐私你们都知道了啊!

这是在侵犯个人财产权啦!我要把你们告上法庭啦!

“张作孟,站到外面去吧。”

“是、是……”

我今天就这么倒霉啊……

刚握上门把手,立马就感受到了教室的木门被风吹的猛烈晃动。一打开门,豆大的雨珠便纷纷无情打在我的身上。仅那一瞬间,衣服差不多就湿透了。而同时冷飕飕的风并不是在吹干,而是带着水汽加湿。吹冷了我的身,还吹凉了我的心。

——完全不知道雨是何时下起的,仿佛就是在我打开教室门的那一瞬,天上有人打翻了装水的盆。

教室在走廊上真是灾难啊。

“呃,老师……”

“你回座位上吧,问问有哪位同学有暂时多余不穿的外套。”

“哦、哦。”

“其他同学,自己大声朗诵课文!”

把手松开,门立刻被风粗暴的甩上了,只在那儿不断的发出“框框”的声音,与风的“呜呜”声以及雨的“嗒嗒”声相奏。

“全都湿透了啊。”

抱怨着坐回位置上,把湿哒哒的衣领提起来,然后使劲攥紧,想要弄的干燥一些。

可惜没有卵用,该是湿的就还是湿的。

“我的衣服借给你吧?”

“啊,没事……湿的不多,一会儿就能干。”

好心的同桌说愿意贡献她的外套给我,不过我却不太敢接。

因为诸位您也能看见,这个她,我用的是女字旁的她。

“你看,不都湿成这样了。”

“哇哦,非礼诶,我要喊了哦?”

“害羞了嘛?都是校服,只要你不脸红别人就不会发现哦。”

“我的心会害羞的大声呐喊啊。”

“哎呀,是对美丽的我有意思了,所以才害羞的吗?”

“不不不,说这个之前,你先说说自己的体重吧。”

“呜……只、只是稍微涨了一点而已啦!”

“啊?大声点?我可是帮你说了,是一百……”

“闭、闭嘴啦!我好心要把衣服借给你诶!你个小白眼狼!”

“你分明是在调戏我啊!”

“再、再说了,我也不想长那么重,但是体重计它擅自就增加了……”

“是是,您胸前的埃塞俄比亚高原不容小觑。”

“张作孟你不想活了!”

“哎,你怎么也动手,哎哎,你说你又打不过我,何必呢。”

“呜呜……张作孟你给我放开,我要杀了你!”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可能放开吗?”

“我要喊非礼了……非礼啊!张作孟欺负人了!”

“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

“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

“行了,别闹了。”

“是你说我胖的吧!”

“实在是对不起。”

“哼!”

嘛啊,这个胸怀大志,一斗嘴就停不下来的女生,正是名叫胡语晴,科属人科的生物。

是我坐了一年的同桌。

这样细细一数,诸位或许多少会发现,我身边总是女生多于男生。

是这样标准的充实的人生。

但此时诸位也和我一样,在这样如同梦境一样的日程生活里,完全没有察觉到欺骗着我们的那个魔鬼吧。

可当大地第一次动摇的时候,无与伦比的力量便带来了这个事实——灾难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