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叫做齐胸襦裙,怎么样,好看吧?”

哈娜妮换完衣服,蹦蹦跳跳地从卧室出来,还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宛如喇叭花一样。

“与其说是好看,不如说是完全边了个人一样呢!”女爵头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地仔细观察东方女性的服装,目不转睛,“你们这边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托塔黄菇?”

“你想说的是脱胎换骨吧?”

“比那身像长着苔藓的墙皮一样的军服要好不少,那身看着太像小伙子了。”

半个时辰之前还端庄雅致的魔法女仆小姐,这会儿正侧躺在露台的草席上,就像一个抠脚大汉一样。

“那身也很有特色啦,虽然……呃……”

芙蕾雅结结巴巴,迟早匮乏以后无助地看着她的女仆。

“主要是哈娜妮身高的缘故,就有些违和对吧?”叶达尼娅翻了个身,又抱了个枕头过来,她也完全换了个画风。

“很难想象这么个小丫头当初怎么对付的刺客和夜叉族的。”

“手短,就用武器作为延伸呗~”

“你是军官嘛,就你这小身板,镇得住那些手下?”

“咱们这边除开命令层级的问题,其他方面官兵一律平等的了。”

“那你咋之前报道还走的特殊通道?”

“啊这……说来话长了。”

变回小丫头的兔子精又将原本绑成马尾的白发拆散,再盘成发髻,又用剩下的散发恰好将收至脑后的耳朵遮住。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以后,俨然就是一个十岁出头的人类小姑娘。

“哈娜妮这会儿看起来就跟画片上那种东方公主一样!”

“有么?公主穿的肯定比我这身华丽,起码材质也得是丝绸的。”

“你这个不是丝绸的么?”芙蕾雅伸手触碰,但由于她自己也没接触过多少丝织品,也只能苦笑一下作罢。

“合成纤维,提炼石油时的意外发现,虽然没蚕丝轻便,但好在便宜、量大,”说罢,哈娜妮又来回摆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头,“不过也很容易出褶皱。”

“石油是啥?”芙蕾雅问。

“就是Erdöl,你家乡话直译过来就是地油,但东国这边估计理解为从石头里面流出来的油啦,”看哈娜妮还在忙,叶达尼娅就帮忙解释道,“埋在地下,黑乎乎的,也叫矮人油,但西边的几百年前就被那连女生也会长胡子的肌肉脑袋给掏空了。”

“还能掏空的么?”

“自然资源并不是取之不尽的,而且每次向大地母亲索取,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哈娜妮说着,又开始检查衣袖。这里有时候会用来收纳些小东西,而她买的又不是高档货,就担心出现开线的问题。

“哈娜妮你不是唯物的兔子精偃师嘛,怎么说话跟我们那边的Druiden(德鲁伊)一样?”叶达尼娅一手撑着脖颈看过来,“就那种半句话离不开不赞美Terri(特瑞,一些语言拼作Terra,也就是大地的意思,一个更著名的称呼就是『泰拉』)。”

“对我们这边大多数的人来说,神明、仙术和魔法反正是指望不上的,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和组成这个世界的粒子、能量。倒不是一定要赞美自然,不过我们确实要依赖自然万物才能生存嘛。”

讲完,哈娜妮又轻轻转了一圈,罗裙由于离心力而飘起,再蹦跶两下又如波浪一般摆动。小丫头还是爱美的,不停地跟两个舍友显摆,一脸幸福地虚着眼微笑。

芙蕾雅目光被哈娜妮可谓曼妙轻盈的身姿所牵引,再对上那双一闪而过的迷离双眸,猛然间心跳加速了两拍。

兔人这个物种的体重通常只有同等身形人类一半多些,但他们的肌肉和骨骼的强度却完全不输于凡人,哈娜妮再穿着这身裙摆宽松的衣裳,随意的蹦跶也给人一种踩着棉花的错觉。

叶达尼娅先是趴着,但胸口有些难受,又躺平,然后变出一面小镜子飘在半空,通过它来打量这画风突变的兔人丫头,她自己反正还起身的打算。

“督尉大人换了这身衣服以后,终于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了,但是吧……”

“但是什么?”哈娜妮重新又盘了一下发髻,这次用发誓点缀,让绒毛也跟白发浑然一体。

“你这么穿,是不是故意为了不显得胸那么平的呀?”魔女看哈娜妮还在整理衣没搭理她,就又接着补充道:“你这身高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要是有隆起了,还得让人担心是不是吃错了什么魔法药剂呢。”

“刚结交的朋友,就这么不客气了?”芙蕾雅跑这窗台的凉席上来轻轻戳了戳叶达尼娅了的脸。

“我倒是不太在意这的点,而且我疲倦的时候也挺毒舌的~”

说着,哈娜妮又戴上了一副皮质的携行具,再将一柄全长将近三尺(市尺,文中1尺为三分之一米)的环首刀系在上边。

“还需要带兵器的么?”

“这东西是我的成人礼时选中的东西,所以只要条件允许,我都会带着它,”哈娜妮说着,又开始显得有些愁眉不展起来,“而且保不齐可能有人来跟我找茬。”

“因为太可爱了,所以会引来老巫婆么?”

水汽被魔法凝结,聚集在叶达尼娅的指尖,她也就这么凭空绘出一本童话书的内容,“然后,咱们只存在于儿童文学中的骑士就可以展现她英勇的一面了。”

“你就少那我开涮啦,这有没有真的安生下来还说不定呢,咱俩出门了你也注意安全啊!”芙蕾雅两腮微微发红,说话也有些扭捏。

“就放心好啦,我一个人还更方便用障眼法呢。”

“不过,可能会遇到麻烦的话,我是不是也应该把那刺剑带上?”

“恐怕不行,这类武器在城区还是受管制的,”哈娜妮问,“你办证了么?”

“啥证?”

“忘记你们西国贵族自己就是法律的制定者了……”

哈娜妮先是扶额,然后又掏出了一式三折的一列证件。

“要带这类兵器上街的话,至少有:人的证、刀剑的证,以及允许持有刀剑的证或者说经过刀剑训练的证,跟机动车差不多。”

“差点忘了,你们东国的条条框框真是一大堆……”芙蕾雅叹了一口气,然后瞥了眼她那位正在咸鱼躺的女仆,“还真羡慕会魔法的家伙呢。”

“说起来,你这个剑……刀?”

哈娜妮被芙蕾雅问到一半,就歪着脑袋等着后半截话。

“你这么背着,感觉有点像我们那边的游侠,但人家都是短柄武器……而且是柄在右肩这边,”芙蕾雅手扶着下巴,绕着哈娜妮左右转了转,“挂在腰间会不会方便一点?我看你们有些佩剑的人都那样戴的,跟我们那边的剑客差不多,也更方便抽取刀剑吧?”

“我穿成这样,再弄条外腰带的话,”哈娜妮捏了一下腰部的裙摆,“个人觉得是件特别蠢的搭配,而且那样一来刀鞘也绝对会跟地面磕碰。”

哈娜妮的身高不算耳朵的话就只有四尺又七(一米四左右)。而这柄在东国普通人类手里被当成单手武器使用的环首刀,仅刃的长度就有差不多二尺半,但放到这兔人丫头的手里,就是把双手武器。

“我们那边背在身后通常不是时刻准备作战的方式,虽然灵活一些,但并不太方便拔刀应付随时可能从林间跑出来的土匪,或者大街上莫名其妙的决斗要求。”

“我觉得还挺方便的。”

说着,哈娜妮用左手探到脑后,解开刀鞘上的丝带结,再顺势用食指和中指钩住刀柄尾部的环首向上一提,随着做了哑光处理的刀出鞘的同时,背后的携行具也跟着活动了一下,整个流程都格外丝滑。

待到只剩下保留破甲能力而未开刃的刀尖还在鞘中的时候,哈娜妮的肩部向前,随手肘和手臂顺势摆动,这一招从上而下劈砍的刀法就能一气呵成地打到距她原来所站之处六尺远的地方。

“我能够这样来简单弥补身型上的劣势。”

哈娜妮左手拽着环首尾部向前劈砍,收回来的时候右手再持于手柄地前端,由于后方致密合金环首起到的配重作用,这里也就是整把刀的重心所在。

“你会用你们这边的『仙术』之类的来辅助战斗么?”

由于哈娜妮仙气飘飘的样子,芙蕾雅一时忘记了哈娜妮和叶达尼娅之前的吐槽,以为她也能使出那些绚丽的仙家奇术。

“我们兔子精是不会这些鬼神怪力的,按你那女仆毕业的诺登堡那边的说法,我们就是南瓜脑袋~”

“麻瓜,我刚刚查了字典。”叶达尼娅插话道。

“嗯嗯,麻瓜……就苦瓜嘛?”哈娜妮揉了揉太阳穴,“再说了,就算我会,在我手里也只能是『妖术』啦。”

“表演一下呗?”

叶达尼娅变出了三根冰柱飘在哈娜妮面前,而公寓的楼也高一丈多,完全够她发挥的。

“这个距离,又是多名敌人的话,我会优先劈砍最近的目标。”

哈娜妮这轮抽刀直接就用右手握住刀柄,叶达尼娅操控着冰晶闪躲,但还是兔子精的刀挥动地更快一些,一击就毫不费力地将其一分为二。

“两个一起上呢?”叶达尼娅又给冰柱变出两柄冰锥长剑,“对方武器还比你长的时候。”

“这种时候就直接先挡住一边的攻击,然后借助现在的动量挥刀斩向另一名敌人。”

哈娜妮闲庭信步一般一边解说着,一点冰晶碎屑都未沾染,就把叶达尼娅变出来的单个冰傀儡击碎了。

“怎么样,我这刀法还行吧?”哈娜妮扇了扇耳朵降温,又把刃上的雪花抖了下才收刀入鞘。

“近战厉害,但如果对方人多,而且更远呢?”

“那就是发挥咱们东国的优势火器与机关术的时候啦!”哈娜妮吐着舌头卖着萌说道,“更远一些的坏蛋,我会直接用枪来解决,人多就上机关枪……至于实在打不过的,我们还能跑呢!说起来,我曾经两个时辰就从沙州府跑回了羲关驿,中间隔着差不多三百里戈壁滩的呢!”

“这么厉害?”

“然后我就累休克了~”

野兔奔跑地速度能达到半个时辰一百五十里(七十五公里每小时),而运动神经更为发达、肌腱更强健的兔人一族的短距离冲刺的速度能比这个还要快。不过他们由于耐力和无法排汗散热的缘故,未经训练的话,通常只能完成一组六十尺的折返跑。

“哈,好困,就不听你们聊天了,”已经是一副死鱼眼的叶达尼娅也终于踉踉跄跄地从凉席上站起来,“路上注意安全,我就回屋休息了……哈唔,至于督尉妹妹的那些箱子……给你挪屋里就行了吧?”

“嗯,我房间门一般不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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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娜妮外貌上与人类最为相异的兔耳已经完全伪装成发饰的一部分,但这样一来身高上的差距也就更为明显。

而她旁边的女爵也不是什么营养不良的西国难民,这么一高一矮,颇有种像是大姐姐带着一个刚从小学堂毕业的妹妹逛街一样,只是那头白发过于显眼,毕竟不会长在普通人类小孩的脑袋顶上。

“话说回来,芙蕾雅作为女爵,不会点魔法什么的?”

“也算是会一些吧?”

“也能像叶达尼娅那样凭空变出这么多东西?”

“那肯定不行,绝大多数没去过魔法学院的领主也做不到!”

“你们祖先靠着灵能获得的王权嘛,然后代代遗传,你继承了哪些?”

“我可能继承了一丁点吧,但如果不手握刻下法印的特质兵器,仅凭借自身还是有些麻烦的,”芙蕾雅捋了捋一边的马尾,然后一脸苦涩地说道:“爷爷最开始是不赞成父亲跟母亲成婚的。虽然最后还是由于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也就不得不答应看那桩跨越两个阶层的婚姻,但最后也说什么我血统不够高贵,法术的体质就变差了吧……”

“但也有好处,就是你患遗传病的几率也降低不少。”

“Was?(啥?)”

“Die Wahrscheinlichkeit, an die Erbkrankheit zu leiden, ist viel geringer. ”

“你还研究过这个?”

“只是报纸上读到过,而我才没这个闲功夫,这也不是咱们这个工学院的研究方向,但旁边的理学院有生命科学的研究所。”

“旁边还有别的学院?”

“集中管理吧,这一片叫做大学城……『上庠为大学,在王城西郊』,虽然咱们这个都在司隶西南几千里了,”哈娜妮指了指隔壁山头上的建筑群,“那边是道门的理学院。自然科学、天地道法、万物肌理,也就是物理什么的……这方面,他们是行家,虽然也偶尔会搓出比如说火药、硝化甘油,以及我这衣服的材质……工学院和理学院算是相辅相成吧,肤浅的解释就是咱们解决现有问题,他们探索未知发现。”

“哈娜妮跟我都是新生,但知道的好多啊。”

“我不像留学生只需要考过语言关,以上那些很多都是入学考试的内容,”哈娜妮两手一合,“对了!之前你女仆岔开的话题……芙蕾雅选的是什么方向呢?”

“方向?”芙蕾雅歪了歪脑袋,“好像没说欸,应该是让我读一年的预科,然后再选?”

“那估计你会有一堆妖精同学了,然后还有一场分项考试等着你~”哈娜妮苦笑着答道,“看来工学院是没有卖礼部这个人情的呐……”

“实际上我也没走礼部的关系……”芙蕾雅压低了声量,用她的母语跟哈娜妮悄悄嘀咕道:“Der Stadtingenieur, dem ich am nächsten stand… Ja vermutlich… weil ich so schlecht in der Zauberei bin, habe dann eine besondere Vorliebe für Ingenieurtechnik, und dergleichen. Man braucht wirklich nicht viel Talent, um diese Dinge zu beherrschen und auch für normale Menschen von Nutzen zu sein… danach durch einige Kontakte, wurde dann hierher geschickt.(跟我关系最为密切的那位城防工程师……嘛,大概因为我法术能力太差的缘故,也特别喜欢工程学之类的,而且这些东西真的不太需要天分,能够让普通百姓也能受到惠及……然后,大概就是走动了些关系什么的,才把我塞到了这边来。)”

“Freyas Gedanken sind so anders als die der anderen Adligen.(芙蕾雅的想法,跟别的贵族们比起来,差别好大。)”

“Schließlich war meine Mutter eine ganz normale Bürgerin.(毕竟我母亲也只是普通市民而已)”

“Es ist so schade, wenn man Maschinenwesen erlernt hat, eine Rückführung in die westliche Gesellschaft wäre theoretisch unmöglich, oder?(可惜,学了机关术,基本上也就没法回西方社会立足了吧?)”哈娜妮用很遗憾的语气说道。

“Ist es so schlimm? Ich bin immer noch eine Baronin, ohne meinen Lehnswesen aber wenigstens noch eine Adlige.(不至于吧?我起码还是女爵,哪怕没了采邑,也还是贵族。)”女爵跟兔子精眼神对上,突然说话就没那么有底气,“Ist es nicht richtig? Könnte ich doch die Identitätspolitik nutzten, um diese Technologien zu fördern, zumindest die Handelskammer und die Kleinindustriellen freuen sich auf die neuen Sachen … stimmt das nicht?(我应该还可以利用身份政治来推广这些技术的吧,商会小工业者都挺期待新技术的……难不对么?)”

“芙蕾雅在政治这块……唉,”哈娜妮驻足原地,大段地洋文弄得她有些头疼,于是又闭上眼睛冥思苦想了一阵,“Weißt du, warum deine Seite bis heute nicht vollständig industrialisiert ist? Offensichtlich sind die See- und Landkommunikationslinien sozusagen ungehindert.(知道为什么你们那边到现在都没能彻底工业化么?明明海路陆路的交通线都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

“Weil die wichtigen Ressourcen der Minen und so weiter hauptsächlich in den Händen der Zwerge lagen?(因为矿山什么的重要资源主要在矮人手里?)”

“兹维克?哦……矮人啊,差点都忘掉这一茬了……”哈娜妮又揉了揉太阳穴,“Da wir aber nichts besonders Sensibles besprechen, brauchen wir es nicht mehr zu vermeiden … es ist eher zu merkwürdig, dass wir beide die einzigen sind, die hier in einer Fremdsprache miteinander reden.(不过,咱们现在讨论 得也不是什么特别敏感地内容,应该不需要再刻意回避了吧……不如说,再这里就我和你用大陆那头的语言,反而更引人注目。)”

哈娜妮迟疑了一会儿,又极快地点点头。

“确实矮人他们也可以算作是已经有钢铁工业了地,但那只是建立在他们奴隶制体系之上,但也就控制了少数的富矿带。更多的资源实际上还是由人类贵族直接支配的。”

“那……是不是因为害怕担心灵能的衰竭?,魔法的效果这几年似乎是越来越弱了……别的国家也曾经来抱怨过,说我们施瓦茨贝尔格的那些工坊和烟囱会扰乱魔法之风。”

“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扰乱魔法之风的不是烟囱……唔,还好你那女仆没跟过来,不然恐怕得碰撞出思想的闪耀火花了。”

“你说吧,我对灵能本来也没多啥认识。”

“嘛,魔法之风源于信仰与信念,从观察上看确实存在着某种联系,而你们的那些早期工业也确实剥夺了一部分人坚定的信仰。工人阶级需要掌握技能,需要学习更多的知识,也就更难被宗教和传说所恫吓,从而某些东西似乎就会失去力量来源……嘛扯远了,说回刚刚那个话题。”

哈娜妮跳到一条砖头砌成的坎上,然后晃晃悠悠地沿着它朝前走。

“而灵能这种东西,虽然能富集,但最终也只能体现于少数幸运儿身上,且太过特殊,也就成了只能惠及少数人的稀缺资源,但这正是封建统治者所最需要的……抱歉我评价特权阶级的时候可能不太留情面。”

“没关系,我也明白封建等级于农奴制的恶劣。”

“那难怪你要被贵族议会和元老院驱逐,”哈娜妮在砖块上如芭蕾舞演员一般回身,并给了芙蕾雅一个微笑,“『高贵的背叛者』,我们这边有这么个词,用来形容当年那些主动放弃自身爵位,跟着咱们这堆改派军人一齐推翻帝制的进步者。”

“你刚刚那个还没解释完呢。”

“抱歉,我的思维有时候比较发散,但实际上也不算跑题太远,”哈娜妮眨了眨眼,又跳转回去,“刚刚你也说过了,工程技术什么的更能惠及普通人……但也正因为可以缩小不能使用魔法所带来的劣势,所以当权者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改变,因为引入这些东西会动到他们的蛋糕。”

“那商会呢?那些银行家?他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极高,他们是不是比较进步啊?”

“商会之类的或许愿意推广,但说到底他们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贵族梦。所以他们也会和封建主达成协议,刻意去控制生产规模,或者恶意竞争……具体的我在军校里读到过,前朝的那些投机商人就那么玩的,为了保证利润无所不用其极,一般百姓到最后也会成为他们的奴役,只不过从农田被赶到工厂里,就你们那边矮人用铁链子拴流民在流水线上的那种形式。”

“运作资本的商人和商会们,有这么坏么?”芙蕾雅半眯着眼睛,“至少他们能给底层温饱的机会吧?”

“前朝京畿的钱庄主们比你们那些刚刚崛起的小银行家可会完得多啦,发展到后边就是垄断和压迫。有些地主还会关心桑园私田里的劳动力,给他们找郎中,但流水线上就是疯狂让人加班,干不动了就换另一波等着混口饭吃的,当时的城市就是他们的天下,跟前朝的官吏勾结,钱庄这些运作资本的也跟着一起哄抬物价,然后让工人只能从累死于饿死中选一条出路……那些年跟他们打交道,咱们这兵部的少壮派那可真是吃了不不知道多少苦头,好在现在把他们连同这些帝王公侯伯子男一并清算了,虽然也不太彻底,但好歹……”

“哎哟,这不是哈娜妮督尉大人么?”

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奸笑的声音,芙蕾雅能从后边清晰地看见哈娜妮的耳廓瞬间因为充血而变成粉色。

“刚说还有些余孽未能除尽,这就来了个。”

“督尉大人果然不食言,来这边进修了呢,不过这偃师百工虽然算是文化人中的一份子,只可惜那点计算和设计,算不算文化,很难说呢~”

芙蕾雅凑到哈娜妮的后头来,“那个用扇子挡住脸的家伙是谁?”

“是我之前遇到的一点小麻烦,也是我得在这边再耗五年的真正原因。”

哈娜妮从坎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然后等着刚刚用奇怪语气打岔的那个家伙自己走上前来。

“哎哟,看来督尉大人跟这位国际友人熟络的挺快嘛~”那人收起扇子,没凑太近,远远地就鞠了一躬,“小生马韧,见过女爵殿下了~”

“那人什么来头?”芙蕾雅紧跟在哈娜妮后边,“看着不像好人。”

“未能清理干净的四害之一,”哈娜妮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家伙之前干强抢民女的勾当,被我撞见了,然而是个当年站队咱们这边的某位侯爷家的大公子,所以没能让我就地将其法办了事。”

“算是你仇家?为什么会来工学院这边?”

“谁知道那老东西什么打算,先是让我不方便回以前的部队,然后送这孽障过来,让我跟他一同入学。”

“督尉大人,我家父上可有嘱咐过阁下,让您能行家长之便,多多管教鄙人,可为何在这报到周的最后两天才来学府呢?”那位马公子又张开扇子挡住奸笑的嘴脸,“阁下的表率作用,我可一点没瞧见呢~”

“表率?”长难句较多,芙蕾雅大概就挑选了其中的关键词来问。

“上次我打断了他的腿,没想到这么快又能站起来了,不知是哪路神仙给他接上的。”

哈娜妮打算学她之前的战友啐唾沫,但奈何自己的生理结构不太支持这个功能,只能像猫发脾气一样呜呜呜了几声。

“哎呦,兔子精咋跟猫妖一样啦?只可惜啊,兔子精,尾巴太短,又凶,还没你们那些地上爬的祖宗那么热衷男欢女爱,也难怪在这神州大地明明没人欺负你们,却也把自己给剩成咯濒危物种~”

“你那老爹让我管教你,但你这般不可救药,也真是你们马家的家门不幸啊!”

“哎哟,才只家门不幸啊?那阁下这次可真是对我嘴下留情了呢~”

“芙蕾雅,咱们先去食堂呗,那边都比这儿清静一些。”

“嗯。”

马公子被哈娜妮和芙蕾雅无视了,结果眼角的血管开始膨胀,“督尉阁下……别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给与一点尊重呢?”

“你说你的,我听得见。”哈娜妮随便回甩了一句,但耳朵始终都只对着芙蕾雅的那边。

“我还是没太明白,那个人,怎么就成了哈娜妮来这边的小意外呢……呃。”

芙蕾雅跟在哈娜妮边上,跟旁边鞠躬的马公子下意识地也点头致意了一下,但那位公子投来的眼神立刻让她不舒服起来。

“部队要进行技术化改革,毕竟咱们兵部是最激进的改革派嘛……所以我早就报考了幽州工学院的,那边算我在军校里边的学分,理工基础也是兵家干部的必修课,甚至还有一些电、磁之类的学科,所以折合下来就只需要再学两年的高级课程……结果哪晓得一个月前在我刚来益州看猫熊的时候出了那档子事儿,我又不能坐视不管。”

说到这里,哈娜妮连连叹气,当然也没有看旁边那个正在挤眉弄眼的公子哥一眼。

“他家也估计打算以后有把这个小杂碎安插进工部去的打算吧,但谁知道呢?总之肯定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