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

宋为凯抬眸,见着站在门口的李谨。

他停下了手,却不见愧色。

他好整以暇的整理衣衫,淡淡一笑,“我以为你还在顶楼。”

“我也以为你在照计划行事。”温柔惯了的声音难得添上一丝冷,李谨冷声说,他瞥了眼鸥小妹手腕上的绳子,“那又是怎么回事?解开它。”

宋为凯瞥了眼那绳索,却是站起身来,佯装忙碌的调整衬衫的纽扣,“李总,先礼后兵这点道理你我都懂?有时候总是得换个手段让对方听话?怎么,演了这么久的戏,你真的在乎起鸥小妹了?”

“我有我的做法,不要挑战我,我已经尽可能的容忍你的肮脏。”李谨别开宋为凯,坐到了床旁。

他望着鸥小妹红肿的手腕,抿唇,却是没解开那绳子。

“李总,你…,你跟宋为凯认识?你们…”鸥小妹对上他的眼,喃喃,不可置信。

见李谨的手搁在绳子上,宋为凯冷哼一声,“解开绳子啊?坏人我来当,你就当个英雄,我是一点都不在意,我们之间的角色设定不就是这样吗?”

“…哼,我的肮脏…”宋为凯靠在墙边,嗤了声,带着一抹狎笑的眼睨着李谨,“李总,我做的哪个决定不是你同意的?你同意的时候,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在答应什么吗?” “啊?李总,还是没有弄脏你的手,你就以为不是你做的了?”宋为凯补上一句。

“闭嘴。”李谨抬眸,话语沉沉,似乎终于在凌乱的思绪里整理出思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到这个节骨眼还选择挑战我,不需要我提醒你…”

说着,他深吸口气,语声淡淡,“…你也知道这么做有多不明智。”

见他如此,终是明白李谨只是头不发威的老虎,宋为凯识相的闭上嘴。

他想起当年刚认识李谨时,李谨不过也就是个二十又四的年轻人,也就是大学刚毕业才几年的年纪,但这个年轻人,在场场的部门会议上,已能在运筹帷幄间谈笑风声,沉稳的令人吃惊。

宋为凯是比李谨还大上几岁,也一直很有看人的眼光,像李谨这一类的人,成为公司高层是迟早的事,只是能不能攀上这高枝,宋为凯虽然看出李谨的潜力,却没有太大的把握。

但打探消息这样的事情难不倒他,于是宋为凯很快就知道,李谨确实只有大学学历,而且,不是国外学历,读得是本地的大学。

这样的学历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在顶牛的潜规则下面就显得可疑,因为身为最大的娱乐集团,爱面子的佟湛对于旗下的公司干部有个不成文的要求,就是不单单要实力坚强,还要有能看的门面,这样的要求下,公司干部要不家世显赫、要不有人力保、要不学历惊人。

因此,要单凭实力在一两年间混上顶牛的主管职缺,除非佟湛点头,不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李谨办到了,他在两年之内就升上了部门经理。

不仅如此,他还在之后不到几年的时间里,就升上了部门总经理。

如果排除佟湛点头的可能性,那李谨升职可以如此快速的原因就只剩两个…,宋为凯很清楚。 家世显赫或者有人力保。

而真实原因不论是这当中的哪一个,对宋为凯而言,无疑都再再提升了接近李谨的吸引力。

明白这些,宋为凯在暗处伺机而动,只等着最好的时机,接近自己期待已久的猎物。

还好,他并没有等太久。

夏凝儿那件事情爆发之后不久,李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拼命三郎的模样不见了,时常请假,不仅部门会议里常常不见他的踪影,据说在办公室里也显得无精打采,还长达三个月的时间没有批准任何一份大型企划案。

部门里的流言绘声绘影,说是在消息压下去之前,魏来曾火冒三丈的去找过李谨谈判,说是这件事情李谨也有参与其中,而且很可能就是压下消息的主要帮手,说是李谨和夏凝儿其实很多年前就是旧识,出于愧疚,让李谨不得不帮这个忙,说是…

托这些小道消息的福,宋为凯没有花上什么力气,就能得知李谨和夏凝儿间的关系并不单纯,他又再花点力气请人打听,便得知夏凝儿其实是李谨的大学学妹。 那就更奇怪了。

单单是对一个大学学妹的事情,怎么会关心至此,还颓废到连自己的生活都给打乱?

多少,也有点爱慕之情吧。

只是,宋为凯也知道魏来和夏凝儿之间的关系,毕竟那时的夏凝儿才刚刚有点名气,因此她过去的感情关系,还不需要到连在自己公司都要东遮西掩的程度。 弄清了这些,宋为凯不得不承认,整件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

魏来、夏凝儿、李谨。

三个人、三个名字,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串联在一起?尤其,在感情的世界里,通常只能是一对一的双向关系,哪里还会有第三个人的位置?

所以,李谨是爱上了一个不能爱上自己的人吗?

明白了这点,那晚,在酒吧里喝着酒,想通这一切的宋为凯,嘴边泛起一丝笑意。

那笑意,淡淡地,跟他唇边的威士忌和在一起,成了种暧昧不明的颜色。

宋为凯确定自己已经找到了接近李谨的机会。而他也没打算错过这机会。

几天后,宋为凯打听到李谨家的地址。在李谨家附近的酒吧里,宋为凯找到喝得烂醉的李谨,宋为凯找到他的时候,李谨桌边那无数空酒杯还残留着各色调酒未尽的绚烂,五颜六色的像是把天边的彩虹都倒进了杯子里。

那时,趴在桌上的李谨,似乎已经醉得不知身边有人接近。

宋为凯拿起桌边挂着的酒单,毫不意外李谨已经把店里的各种调酒点过一轮。

还是在晚上七点的时候。

看着这样的李谨,宋为凯摇摇头。

本以为李谨会是个多么有潜力的人才,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一个受了点情伤就一蹶不振的公子哥儿。

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轻而易举的就败在感情手里,跟他手下那个最近才要红起来的杨瀚还真是像呢。

想着,宋为凯拿起桌边的酒杯一瞥,刹那间有点好奇,不知把这么多的调酒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死里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肯定是浪费酒的。这种喝法,再好的调酒都尝不到滋味,根本是浪费上好的酒精、浪费酒保的技术、浪费自己的味蕾、还浪费自己口袋里的钞票。

太浪费了。

宋为凯砸砸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仰头喝尽。

趴在桌上的李谨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他虚弱一笑,一嘴的意兴阑珊,“我认识你?我今天不想跟人一起喝酒,你找别人吧。”

李谨不认得自己,宋为凯也没兴致对一个醉鬼说清,“李总,既然我不行,那找夏凝儿来陪你?”

“凝儿?”李谨听见这名字,一张被酒气薰红的脸像是跌进了痛苦里,太多的哀戚溢了出来,他却开始笑,呵呵笑,不停的笑。

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那笑一起,就再也停不下来。

没想到他会做此反应,李谨此刻的模样着实超出了宋为凯的想像,他怔怔的看着李谨,平日有的巧舌如簧一时不见了踪影。

“哈哈──,抱歉。”似乎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李谨抬起手,对宋为凯摇摇头,淡淡一笑,被酒精染得一度不见理智的眼,却在此际多了几分清明。

他抬眸,看着宋为凯,淡声说,“你叫宋为凯,是经纪部里的人吧,手下的艺人包含打算和夏凝儿组成荧幕情侣的杨瀚?”

宋为凯皱眉,他看着面前那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男子,不敢相信,几分钟前他还一度判定这人既软弱又荒唐。

“宋先生,我是在公司里看过你,但抱歉,你我之间,应该还谈不上认识。”不知他的心思,李谨召来服务生,要他再替自己送上一杯血腥玛丽,服务生抄写完时,他瞥了宋为凯一眼,“你呢?喝什么?”

“一样吧。”宋为凯应了声,拍拍脸回神,才在李谨的对面坐了下来。

两杯血腥玛丽不久就送上了,李谨眯着眼,看着那橙红色的酒汁,在杯子里晃了晃,宋为凯愣愣地看着他,发现自己在这人面前像是忘了声音、忘了说话是什么感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并非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温文儒雅…,他外表的和善,或许,只是他用来应付这世界的伪装而已。

他正想,抬眸,却发现李谨正微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