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为凯大叫,从方向盘腾出的右手不住使劲,试图拔开杨瀚的纠缠,“放手、你给我放手──”

但杨瀚没有放过宋为凯,反如穷途末路的困兽更紧咬猎物…,宋为凯手一滑,车头一偏,蛮横地越过一整条马路,在不住的喇叭声中,笔直地就要往路旁的护栏撞去。

唧──

在尖锐的刹车声中,车子千钧一发地在护栏前停了下来,而杨瀚也被那紧急刹车的反作用力逼得松开了手,反弹跌坐到汽车后座。

差点就要出事了。

命悬一线的宋为凯大吐口气,脖子上的掐痕隐隐作痛,宋为凯抚着那掐痕,对着后照镜看了下,那颈间深红色的痕迹,鲜明的像是白布上沾染了血,怵目惊心,让人不忍直视。

过一个晚上,就会瘀青了吧。

杨瀚还真想置他于死地啊。

想着,宋为凯轻嗤一声。

他没说话,缓缓地松开安全带,身子越过驾驶座,冷冷地看着杨瀚。

车子里剩下的是手机持续的响声,只是这响声,吵杂的令人崩溃。

杨瀚对上宋为凯的眼、对上那凌厉而不带感情的视线,杨瀚楞着、傻着,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起抖,却是没有注意到…

他低下了头,直觉地想避开宋为凯的眼。

一言不发的宋为凯揪住杨瀚的衣领,跟着,狠狠的就是一拳。

杨瀚没有反抗,他捂着发疼肿胀的脸颊,坐直了身子。

“你毁了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杨瀚低声开口,嘴里的句子被撕碎了,凌乱、而不完整。

“那天你下车去找鸥小妹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可以为你的未来负责。”宋为凯冷冷一应,一抹笑,淡淡地从他嘴角漾开。

“我错了…”杨瀚摇摇头,他抱住宋为凯的手臂,不住摇头,“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你一定可以救我?求求你帮我,帮我联系媒体、帮我把这新闻盖下去,为凯,拜托你,看在我这么多年这么听话的份上…”

杨瀚说着,他不住不住的说,把能想到的求饶、拜托编成一条连绵不断的绳索,不留一点空拍、一点空隙,仿佛只要这么做,他就可以求生、就可以逃过一劫。

于是他说、一直说… 他紧抱着宋为凯的手臂,冷汗涔涔,眼泪都落了下来。

“杨瀚?”不知道过了多久,宋为凯忽地打断他。

“为凯…”回过神的杨瀚抬起头,对上的,是宋为凯依然冷然的眸。

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杨瀚怔怔然,他剩在嘴边的话语,消逝了。

像在不知不觉间,渗入了空气中、蒸发在空气里。

“你…”杨瀚喃喃,意识到现实的时候,他整个人像被埋进冰雪里,心跳、体温,刹那间便失去了,呼吸、希望,都是缘木求鱼,“你要说什么…”

见他如此,宋为凯依旧微笑着,但那笑意只搁在唇边,入不了眼里,就像个点缀。

点缀他此刻的残忍。

宋为凯伸手,轻轻地,抚过杨瀚肿胀的脸颊,“我是想告诉你…” “这次,你真的可以下车了。”柔声地,宋为凯对杨瀚说。

但那汹涌的媒体越过医护人员的阻拦、涌进病房时,睡在床上的鸥小妹和打着瞌睡的鸥柏崴,猝不及防,那不住闪烁的闪光灯和记者穷追猛打的追问,像平静海边忽地卷起的浪,刹那间扑上,将他们卷进了水底。

“请问鸥小姐,听说你跟杨瀚是高中同学,请问你们到底是何时开始交往…”

“鸥小姐,你知道你已经介入杨瀚跟夏凝儿之间的关系吗?听说你之前常年都没有正职工作,现在的工作也是杨瀚介绍的,你是透过这个机会勾引杨瀚吗…”

“鸥小姐,听说你和杨瀚高中时就已暧昧,是因为旧情复燃才让你借机勾引杨瀚、当杨瀚的小三吗?鸥小姐,对于你的行为造成夏凝儿的伤害你怎么看呢?还有,请问你是第一次当小三吗?”

“鸥小姐…”

鸥小妹懵了,眼前那些不住凑上来的麦克风、没有间歇的问题、不住推挤、晃动导致脸都要看不清楚的记者们…,鸥小妹愣愣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场表演,没有一点真实感,于是她没有发现,主角,原来就是她自己。

“这里是医院,谁准你们进来采访了?”

忽地,有人说。

那声音朦朦胧胧的传入鸥小妹的耳里,是个她熟识的声音…

很熟悉,名字,却想不起来。

但她面前的人开始被拉开了,一个一个,被医护人员跟保安给拉开了。

直到眼前的画面腾空了、病房内逐渐回归宁静,鸥小妹才回过神来、才想起要呼吸,她大口吸气,发现刚刚那些紧咬着她的媒体们,换了个对象,紧追着门口的那人不放。

“听说你是鸥小姐的主管,你对鸥小姐跟杨瀚的恋情知情吗?请问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的下属破坏别人的感情呢?”

“这件事发生之后,你对鸥小姐有什么看法?请问你还会继续留下这种员工在你们公司任职吗?”

“请问…”

“无可奉告,都给我出去!”

砰!

“单经理…”鸥小妹喃喃,唤出了那人的名字。

把门关上了,单雪淇吁了口气,望着病床上一脸苍白的鸥小妹,摇摇头。

“看你这样,你果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吧?”淡淡地,她问着鸥小妹。

“这位是…”鸥柏崴站起身来,虽然搞不清楚现实状况,但单雪淇帮了鸥小妹是很明显的,他和气的对单雪淇笑笑,“我先自我介绍,我是鸥小妹的哥哥,因为小妹进了医院,所以请假上来照顾她…”

走近单雪淇身旁的他,友善地对单雪淇点头示意。

怎料,单雪淇却是直接从他身旁掠过了,她拉开鸥小妹床旁的椅子,半点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还忙不迭地替自己倒了杯水喝。

鸥柏崴傻站在原地了会,才发现自己被硬生生地给忽略了,他困惑一望,见鸥小妹虚弱地对他笑笑,暗示他单雪淇就是这个个性,鸥柏崴摸摸鼻子认了。

“有人拍了你跟杨瀚睡在一起的照片,现在,各大电视台的影剧新闻,都在讨论你跟杨瀚的过去情史。”

喝干了水,啪地一声搁下杯子,单雪淇冷冷地望着鸥小妹说。

跟杨瀚睡在一起的照片…

鸥小妹拧眉,她想起了昏睡、想起了安眠药、想起了宋为凯。

“…我可以看一下照片吗?”鸥小妹问着她。

单雪淇淡望她眼,掏出了手机,滑了几下,把手机递给了她。

衣着、角度、位置。

是那天没有错。

鸥小妹抿唇,身体的虚弱让她使不出太多的力气,但她终究是担心杨瀚的。

这照片是宋为凯拍的吧?但,怎么会流出给媒体…

“杨瀚呢?他的工作有受影响吗?”鸥小妹问。

单雪淇没好气的瞪了她眼,“这种情况,你应该先担心你自己吧?应付这些媒体,杨瀚还有公司帮他处理,你呢?谁帮你?你那看起来老实到骗子肯定喜欢的哥哥吗?”

鸥柏崴一听,可坐不住了,“小姐,你讲话客气点…”

“哥。”鸥小妹拦住他,摇摇头。

单雪淇懒洋洋地说,“总之,这几天,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回应媒体任何问题。”

越跟单雪淇相处,越知道单雪淇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鸥小妹点点头,答应了。

倒是一旁滑起手机的鸥柏崴困惑了。

“哎,小妹,你不是跟魏小姐在一起吗,怎么新闻又说你跟一个大明星…”鸥柏崴看着那照片,望了鸥小妹一眼,想起了什么,“怎么这男的看起来这么眼熟,还说是你的高中同学,啊,是不是那个以前很常接你上下学的蒋云…”

“哥,嗯。”鸥小妹打断了他,“我的确跟他交往过,在跟总经理在一起之前,但那是以前的事了,至于总经理…,我们现在,算是分开了。”

鸥柏崴懵了,“你们分开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加护病房的时候,她还天天在外头等,而且,她前几天还过来看过你啊…”

说到此处,鸥柏崴似乎想通了什么,塞住了他后头的话,“是你醒来的时候?小妹,为什么…”

“哥…”鸥小妹喃喃,她试着滑了下手机,只是手机里除了那些是记者打来的陌生号码外,没有任何魏来的消息。

她那不自觉产生地期待,还是落空了。

她的思绪不禁回到她醒来后,对魏来表白的那天,她想起那天魏来看着她的样子。

这几天,鸥小妹的思绪总不住回忆起那画面,越是回忆,她的直觉就越是告诉她,魏来看她的样子不寻常。

那个样子,并不像是真的不喜欢她、单纯要拒绝她的样子…

魏来,她,那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在担心些什么呢?鸥小妹想。

只是想到这件事时,她也会同时想起她对魏来的要求。

“请你,不要再继续对我好了。”

鸥小妹深吸口气,那时,魏来已经答应她了,接下来,就会真的这么做吧。

是她自己任性、是她自己,这么说了以后,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心。

想着,出于一股冲动,鸥小妹试图发个信息给魏来,但打了几个字,还是删除了。

“我出去看看。”一旁的单雪淇忽地说,她站起身来,淡淡的望了鸥小妹一眼,“记得,不要回答媒体任何问题,我已经透过关系在帮你办转院手续了,你现在状况好很多,只是需要留院观察,应该等等就会有结果。”

“嗯。”鸥小妹点点头。 见她答应,单雪淇走出了病房,肃清了的病房外头已没有刚刚那些记者,无疑的,医院这边帮了很大的忙。

她走到吸烟区,为自己点了根烟,然后,打了通电话。

当然,她是打给魏来了。

“都处理好了,我会照顾好鸥小妹。”电话一接通,单雪淇开门见山便说。

“谢谢。”电话那头的魏来淡声说,“小妹她…”

“真受不了。”单雪淇吐了口气,一大口烟圈,蛮横的渗入空气,“魏来,你爱的人为什么要我来照顾?你想过我的心情没有?”

“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魏来说,倒是不慌不忙。

单雪淇翻了个白眼,她可从不希望自己因为魏来的信任而这么倒霉。

但终究是已经习惯了,单雪淇大叹口气,“那她呢?你想过她的心情没有?你到底又在藏什么?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当年夏凝儿的事情会滚得那么大,你当时有多自责?”

“这…”魏来迟疑了下,深吸口气,就怕自己会动摇似的,“我必须这么做。” 她说,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单雪淇实在是懒得理她,再跟魏来说下去,怕是白眼会被魏来的固执给气得翻到抽筋,单雪淇索性站起身来,岔开了话题。

她挑眉,“我不想说了,反正,我就负责照顾鸥小妹、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到哪天你没有包袱了、心情好了,再把鸥小妹接回去是吧?”

“…真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刚刚一个人面对媒体是什么心情?她是艺人吗?她会有多害怕?”单雪淇讽刺一笑,应了声, “魏来,我不得不说,每次这种时候,我还真庆幸,你爱的人不是我。”

见魏来沉默不答,只当自己嘴上占了上风…,单雪淇得意之际,看向窗外,但窗外的景象却揪住了她的视线。

怎么回事。

刚刚那群如蝗虫似的媒体们,水泄不通的,围住医院门口的另一个人。

“雪淇?”电话那头的魏来唤着她。

单雪淇看清了外头的那人,喃喃,“杨瀚,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