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下班了，不用跟着我。”
走离了大门，眼看就要走出会场，魏来停下脚步，望着气喘吁吁的佟杰，淡声说。
佟杰更是紧张，“老板，你至少载我到公交站嘛…，这里很难拦出租车哎。”
魏来听了他的求饶，却是不动声色，别说答应了，连考虑都没有的样子。
佟杰心寒了，满腹委屈的他只得掏出手机，用APP叫车。
只是用着手机，佟杰却也注意到魏来就这么看着他，仿佛一点也不急着走的样子。
佟杰嗅出了那丝不对劲。 佟杰挑眉，“难不成…”
“嗯？”魏来淡望他一眼，气定神闲的很。
“老板。”猜出了魏来的心思，佟杰不满意了。
因为这显然这又是一次魏来有同性没人性的彻底发挥。
他挑眉，“你不肯载我，是因为你要在这边等鸥小妹…，喔，不，用你的说法是监督鸥助理，说实话，你是打算监督到鸥助理走你才回家吧？”
“知道了就不用问了。”魏来回答了，淡淡一句。
殊不知，这种既不修饰、也不澄清的回答，摆明连废话都懒的答案，才是最可恨的。
佟杰气得的拳头都要抡起来了，一嘴的牙痒痒，深吸口气，还是忍住了。
他嘴角扯起笑，换了个方向攻击。
“老板，这不就要怪我谈性别了，你是个女人、鸥小妹也是个女人，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说老板你恐怕也…，呃啊。”
佟杰的手腕被人拽住了。
不用说，魏来用直接的身体动作给佟杰一个简单明确的答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佟杰喘着气，拼了命的甩才救回被魏来拽住的手腕，他吃痛哭喊，“老板，你以前不是田径队的吗？田径队的训练项目有这种的吗？”
“我常被威胁，学过一些防身术，对付你是够了。”魏来应了声。
她的目光凝视着鸥小妹还待着的那栋大楼，不知为何，看着那透过大楼窗间洒落的昏黄灯光，明明是一样的景致，她心里的不安却意外鲜明。
喀擦。
魏来眯起眼，那无来由撞入她耳膜的金属碰撞声仿佛幻听，她听见了，却不确定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老板，这里好黑，你至少去路边陪我等一下车嘛？今天是鬼节哎。”佟杰拉扯着她的衣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这动作配合他一米八身高的个头，只能说是十足的凄惨可怜。
“安静。”魏来冷看了他眼，轻声说。
见她神色不对，佟杰也察觉到了异样，他识相的捂住嘴。
少了佟杰的嚷嚷声，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了，连附近马路上的车声都显得朦胧不清。
刚刚那细小的声音，眨眼间，像被这笼罩大地的夜色给吞噬了、抹去了。
不复存在。
自发性捂着嘴的佟杰，正想开口说话，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他眼角余光见着的景象，却自动把那些话全部整合成了一声惊呼。
“靠！”
对佟杰的脏话听得不顺耳，魏来冷冷地瞪了他眼。
“不是、不是啦。”佟杰慌了，他指着大楼后端那被夜色掩蔽而导致隐晦不明的灰烟，“老板，你看那里、那是失火了吗？”
魏来循着佟杰指得方向看去，看清之时，那不由分说的寒意已窜了她整身。
快速膨胀的灰烟急切的像跟这深黑夜色争抢独霸天空的一席之地，刹那之间，凶猛地挟着刺鼻的烧焦味凶猛的往空中窜。
是失火了。
但大楼里面还有人。
而且那人，显然是鸥小妹。
魏来脱下外套，想都没想便往大门跑。
“老板、老板，我们要不要打电话叫消防队啊？”佟杰慌了手脚，直对着魏来的背影喊。
“你有时间问我，不如直接打！”魏来应了声，但显然连回头都无暇，跑到大门口的她边捂胸口喘息，边试图推门，但那厚重的铁门却显然被人上了锁，怎么推也是推不开的了。
魏来心下一凛，那瞬间，她忽然明白她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是门锁上的声音。
有人把这里的门给锁了。
“老板，消防队忙线，我怎么打都打不进去…”挂上电话的佟杰跟了上来，
气喘吁吁，“大门被锁了，那我们从后门…”锁了前门，难道还能期待后门？
魏来没时间跟佟杰解释，她把手机抛给了佟杰。
“快点、打给小妹！”她说，着急的四下张望，找着什么。
“喔、喔！”佟杰脑袋一片空白，紧张的手机都要拿不稳。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跟着，他滑开魏来手机里的通讯录，先找了“鸥小妹”三个字，却是找不到人，他困惑了一下，只是，他再输入“小妹”两个字也是没有。
佟杰无助抬眸，正要开口求助，但一抬眼，见着魏来凝重思忖着的侧脸，他的心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输入“单雪淇助理”。
这次成功了，终于跳出一个名字。
还是唯一的一个，连猜都不用猜。
“老板…，连手机也？我说…，你要装也不用装得这么认真吧？”佟杰负气嚷嚷，一时忘了这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候。
魏来懒得搭理他，忙着什么似的，匆忙与他错身而过，“不要废话，快点打。”
“对、对。”回过神的佟杰连忙拨了电话。
但一切都像说好了似的，他这次虽然是打通了鸥小妹的电话，但是根本没人接听。
“老板，没人接？怎么办？鸥助理是不是还在睡？”佟杰问着。
“不用打了。”佟杰抬眸，却是见着魏来举起一只灭火器，不由分说的举起，直往门边的玻璃窗砸。
框啷。
玻璃碎了一地。
那挟在大楼里的烟雾立刻找着了遁逃的出口，仓皇的从那砸破的窗口窜出，比待在大楼里头的人更急着出来。
魏来深吸口气，她用脱下的外套捂住口鼻。
佟杰见状，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
“老板，你不要闹了，里面不是商场、是火场，这跟平常不一样，大火是不讲道理的。”他着急的说。
魏来望着里头不住窜出的灰烟跟隐隐约约的火光，那灼烧的空气仿佛已渗入她的肺部。
“继续打给消防队，越快越好。”她冷声说。
“好啦、好…”以为魏来被说服了，抓着手机的佟杰松开了魏来的手腕。
下个刹那，用着手机的佟杰听见了那踩过碎玻璃的啪擦声。
佟杰寻声抬眼，见着一行鲜血沿着窗槛流，他几乎要惊呆了。
那显然是蹬上窗槛，抓上满是碎玻璃窗框的魏来留下的，佟杰再看清之时，魏来已经跳进了大楼，捂着口鼻直往楼梯间奔去。
见着这光景，一抹冷汗沿着佟杰的额上流。
他直觉的往踩上窗槛，可手还没碰到下一个窗槛，就被那入鼻的黑烟呛的跳了下来。
他是没辙了，他以前看英雄电影就没想过自己会是英雄，比如看钢铁侠时，他觉得自己最适合扮演的角色就是钢铁侠的电脑管家贾维斯。
缓过气的佟杰抓着手机，连忙打给消防队。
电话终于接通了，佟杰连忙说明着火灾情况，只是此际，却是有人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佟杰本能地回头，看清了他身后的那人。
他讶异地睁大了眼。
“小妹──”鸥小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刹那间还无法反应眼前的现实，那外头不住传来喊着她的声音，就像是适才梦境的延续，听起来既遥远又模糊不清。
跟着，她听见的是门的敲击声、撞击声、喇叭锁的转动声。
然后再反复。
叫喊声、敲击声、撞击声、喇叭声…
然后再反复。
再一次、又再一次。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鸥小妹听觉像被人搁进了隧道，所有的声音都混在一起，怎么样也抓不到一点现实。
她撑着桌子，试图站了起来，身体却不由分说的一阵软，令她瞬间瘫软、跌坐在椅子上。
“咳、咳…”鸥小妹喘着气，肺部一阵扰动，跟着，她看见门缝里渗入的黑烟。
是失火了？ 鸥小妹愕然，一时间还无法认清这现实。
她身后的喇叭锁又转动了。
“小妹、是我魏来，把门打开、快点，把门打开！”回过神的鸥小妹勉力支撑自己站起身来。
但她失败了，走没几步，她便整个人跌了跤。
砰！
撞倒了几张铁椅，鸥小妹吃痛的撑起身子，逼着自己往门边爬。
门外的魏来似乎听见那撞击声，她敲着门板。
“小妹？你怎么了？跟我说话，无论发生什么事，快跟我说话。”
“总经理…”
鸥小妹喘着气，意识模糊的她，嘴里的声音是破碎的，她不确定自己有发出声音，更不确定魏来听不听得见。
她只能勉强的撑起身子，往前爬，只想爬到那过往明明只有几步之遥，现在却仿佛再难触及的门边。
乓当。
这声音是外头传来的，那声响一落，魏来敲着门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
鸥小妹心中一紧，伏着地的她用力的往前爬，终于爬到了门边。
爬到门边的她使劲的撑起身子，却仍是虚软地站不起来，她只得用尽全力伸手往门锁捞，门锁很烫，烫得她的手心一阵刺，着急之间，鸥小妹抓着落在地上的卫生纸缠在手掌上，再试一次、又一次…
“小妹…”鸥小妹听见门外的呢喃声，她连忙应声，“总经理，你等我一下…”
“不、不要开门。”门外的魏来说，跟刚刚不同，已是气若游丝，“你待在里头，不要出来。”
“为什么？”鸥小妹直觉的问。
门外一阵静默，短短的几秒钟，已让鸥小妹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听话。”过了会，鸥小妹听见魏来说，轻轻地。
那短短的两个字敲入鸥小妹的耳里，还没时间细嚼明白，鸥小妹的泪已经流下。
“不要…，我不要…”鸥小妹喃喃。
魏来忘了吗？她一直都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性格。
鸥小妹咬着牙，撑着身子拼命的往门把捞，一次不行、就再一次，再不行、就再一次。
一次又一次，直到成功为止。
直到找到她为止。
门开的那个刹那，见着门外倒在地上的魏来时，鸥小妹终是明白，过去的那些日子，她准备好忘了魏来，却从没真正准备好与魏来分离。
她再不想与她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