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单雪淇会选她当负责人?

对这个问题,即使已待在会场采访记录了五天,鸥小妹仍然不解。

“小妹,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我手边的拍摄下午就结束了。”

是杨瀚发来的短信。

此际,身在时装周会场里的临时办公室里,鸥小妹搁下笔记本,她望着手机屏幕应着短信到来一闪而过的短暂亮光,她把信息点开了。

她的目光在寄件人的栏位上搁浅,本来打的一个“好”字,想想,又删除了。

这几天来,杨瀚对她的态度变得比以前越发积极主动,鸥小妹不是不明白杨瀚的心意,只是她越是明白,她便越不想让杨瀚误会。

想着,鸥小妹把回复的短信内容改了,改成她要加班,要杨瀚不用等她了。

发了短信,跳出杨瀚的信息栏位,鸥小妹却没有关上手机,她的指尖不自觉的往下滑,在后头许多的栏位找到了魏来的信息栏。

她点开了,望着里头的那些曾经,一度有些失神。

不知道,魏来下班了没有…?

不知道,今天的她忙碌了一整天后,夏凝儿会不会有空陪她说说话?

不知道,今天的她会不会记得吃晚餐?

不知道,晚餐后她会不会又埋首在书桌前,把办公室也带回了家里?

不知道、不知道…

鸥小妹把手机推开了,她把脸埋在手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她自己选择成全魏来的,这是她要的结果,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现在的她应该要振作,好好把工作做好才对。

不要再让魏来担心她了。

鸥小妹想。

“看到外面的灯亮着,我就知道你还没走。”杜小蔓推开门。

见着门内的鸥小妹,她晃着手里的提袋,“一起吃晚餐?我问工地师傅,他们说这间面店很好吃。”

“好啊。”鸥小妹微微一笑,看到杜小蔓,让她的心情好多了。

她揉揉脸,帮杜小蔓把塑胶袋里的牛肉面倒了出来。

“这几天还习惯吗?”杜小蔓拆着筷子,问她。

“你也知道我采访经验不是很足,所以会想留下来整理完再走。”鸥小妹淡淡一笑说,“还好,总经理的特助佟杰很帮忙我,时常会给我一些意见。”

“喔,那个佟特助啊…”杜小蔓喃喃,这几天相处之后她自然知道了佟杰的背景,现在,杜小蔓已经把佟杰直接归类成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代表,“看他一整天晃来晃去的招人眼球,没想到他还有点专业背景。”

鸥小妹笑笑。

只是当她夹起了一口面,才吃了一口,却又想起了魏来。

想起两个人还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魏来也曾经某天心血来潮,去附近的大卖场买牛肉,两个人花了一下午就为了熬一锅牛肉面汤底。

想起。

鸥小妹深吸口气,想压抑情绪,眼眶却已湿了。

原来,当两个人的回忆太少,每一个片段,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变得太清晰了。

“怎么了?”杜小蔓察觉到她的异状,关心地问她,“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牛肉面的?”

“没事。”鸥小妹摇摇头,拿了卫生纸擦了擦脸,“面太烫了。”

“嗯?”杜小蔓眯着眼看她,“小妹,你不适合说谎,而且我跟你这么熟,你最不明智的,就是对我说谎。”

“你那天跟我说你又分手了。”杜小蔓夹了把烫青菜,搁进了鸥小妹的牛肉面汤里,边用筷子按了按,边问鸥小妹,“你现在难过,是因为她吧。”

“她看起来挺冷血的,你喜欢她什么?”杜小蔓问她,“而且你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恐怕真的不好相处吧?”

“她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冷漠。”鸥小妹急急地说,“我们分手,也不是她的错。”

杜小蔓笑了,她手肘轻敲鸥小妹的腰间,“我知道嘛,你紧张什么?我不这样问你,你就不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了啊。”

知道杜小蔓是在激她,鸥小妹无奈的吁了口气。

“她个性没问题、你也舍不得她,那为什么要分手?”杜小蔓含着面条,问着鸥小妹。

“为什么…”鸥小妹喃喃。

“嗯哼。”杜小蔓吃净了那口面,摇摇头,“看吧,我正正经经的问你,你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哎。”鸥小妹拧眉,她用筷子敲了杜小蔓的筷子一计,表示抗议。

杜小蔓笑笑,她跟鸥小妹实在太熟了,“总之,你们会分手,肯定是你发现了什么事吧?比如她对别人也有兴趣、或者,她有个藕断丝连的前女友?”

没料到杜小蔓一猜就猜到了真相,鸥小妹愣了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着鸥小妹这神情,杜小蔓也懵了,“不会吧,我真的猜对了?”

“猜对了…”鸥小妹叹息,拿杜小蔓一点办法也没有。

杜小蔓开心的喜不自胜,“所以真相是前者?还是后者?”

“勉强算是后者…”鸥小妹放弃挣扎。

“那就算了,跟前女友藕断丝连的人最麻烦了。”杜小蔓叹息,“真可惜,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始一段新感情,就这么败给了历史…,所以,是抓奸在床还是背着你偷偷交往?”

说着,回忆起这几天跟魏来合作的印象,杜小蔓喃喃,“魏高管看起来这么正经,还真不像会走这种路线的哎…”

见杜小蔓要误会,鸥小妹急忙开口解释,“不是啦…,两个都不是,她什么也没做。”

“什么都没做?”杜小蔓惊呼,她真的要懵了,“那小妹,你为什么…”

鸥小妹抿唇,她搁下筷子,却是不打算告诉杜小蔓她和魏来间伪装情侣的协议。

“她很在乎她的前女友…,既然她的前女友回来了,我想,我应该要放手。”沉默了会,鸥小妹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就不用劝我了…”

杜小蔓摇摇头,身为鸥小妹的好友,过往鸥小妹和杨瀚在一起的辛苦,杜小蔓是知道的。

只是杜小蔓不明白,过去就算了,现在的鸥小妹为什么还是这么自虐,难道不能放自己好过一点吗?这根本是未战先降嘛。

“小妹,感情市场是很拥挤的…,我是说,如果对象很不错的话,竞争的人自然会很多,但不是说,看到有人竞争,就放弃了吧?”杜小蔓吁了口气,劝着鸥小妹,“你如果真的在乎她,就应该摆在自己身边好好珍惜啊,把她交给别人,到时候她被别人伤害了怎么办?你忍心吗?”

鸥小妹低眉。她明白杜小蔓的意思,可偏偏她不能对杜小蔓解释的,是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

因为,如果只是前女友的问题,那或许,她就不会选择轻易放手了。

问题是,魏来不爱她啊…

不爱她的人,她又怎能把她强留在身边呢?

想着,鸥小妹略过了这话题,见她如此,杜小蔓知道鸥小妹的个性,也索性不再问了。

“不要太晚回去?”饭后,杜小蔓收拾完餐具,晃着手里的那包垃圾,她认真的提醒鸥小妹。

她神色严肃,“晚上会场只有工程公司那边有派人轮值,你一个人待太晚又没有车,还是太危险了?”

“嗯,我把今天的采访整理到一个段落就回去。”看了下手机确认时间,鸥小妹点点头。

只是,夜深了的大楼里太过宁静,杜小蔓走后,鸥小妹就着电脑将笔记的内容打了几页,打着打着,还是太想睡了。

不知此刻的魏来在做什么?看着桌上那只空了的咖啡杯,鸥小妹想。

发现自己的心思,鸥小妹苦涩一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可以脱离这种时时刻刻想起魏来的习惯。

想着,她拿起咖啡杯,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着走廊远方那盏暧昧不明的幽黄灯光,循着走廊的标示,找着了茶水间里的饮水机。

把空掉的杯子洗了洗擦干,鸥小妹拆开了即溶咖啡的包装,倒净了粉末。 乓当。

走廊的远方却传来玻璃撞击的声音,甚至似乎还隐隐约约听见人交谈的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鸥小妹愣了一下。

她不确定的依着声音,向走廊的尽头张望,却因灯光太过微弱,什么也看不清楚。

是她听错了吧。鸥小妹想。

只是当她正要按开热水时,那清脆的撞击声又传来了一次。

这次就不会是听错了。

鸥小妹低眉,深吸了口气。

此际,见着饮水机旁搁着的扫把,她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揣着扫把往走廊那头看去。

走到走廊尽头的她,看清眼前的景象,却是忍不住笑起自己的胆小。

原来外头风大,走廊尽头那扇没被关好的窗户,自然让外头的风给刮的不住撞击。

至于那隐隐约约的人声,恐怕也是风刮起时的飕飕声吧。

放下戒心的鸥小妹搁下了扫把,把窗户拴紧了,当她抬起头,也见着外头那皎洁的月色。

月色如银,洒落了一地的静谧,鸥小妹凝视着那月色,已少了适才的惶惶不安,她镇定了下来。

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她想。

于是端着泡好的热咖啡,鸥小妹回到了会议室里,她专心的把剩下的工作稿整理完。

只是整理整理着,或许是那咖啡的效果有限,鸥小妹还是忍不住那睡意,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而就像是在等着她睡着一样…

她睡下不久,她身后的喇叭锁开始转动。

那扇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缝,只开到一个恰巧容人走进的缝隙。

但门外的那人却是凝视着门内的鸥小妹,并没有走进来,她只是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叹了一口气。

那人自然是魏来。

“老板…”自愿留下加班的佟杰挨在魏来身旁,他悄声开口,“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你既然还在乎鸥小妹,干嘛分手啊…,难道,你是被甩了?”

“不关你的事,不用问。”魏来冷冷地应了声,“这是我的私事。”

“喔,我知道了,公事可以问、私事不能问。”佟杰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我亲爱的老板,现在,公司都下班了…,你还特地过来这里陪鸥助理,甚至偷偷摸摸的在走廊上站卫兵站了一个晚上,刚刚看她走出来还怕被她发现、那么认真的躲躲藏藏,是因为你想监督她的工作效率吗?”

拿佟杰的嘴皮子没辙,魏来索性不回话了。

不再搭理佟杰,魏来走进门内,见鸥小妹睡得正熟,魏来低眉,她的视线不自觉的在鸥小妹的脸上凝滞了。

过去的日子里,她曾经不只一次的看过那样睡着的鸥小妹,或许是早上晨光初临的时候,或许是午后夕阳西下的时刻,亦或者深夜里万物寂静的时分。

她的理智,总是会让那样子的鸥小妹给消解了,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于是,魏来一时忘了两人间该有的距离,她伸手,轻触上鸥小妹的脸颊。

微热的体温、平稳的呼吸。

跟回忆里的鸥小妹不同,眼下的鸥小妹是真实的…

真实的…,不属于她。

魏来下意识地抽回手。

桌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起,魏来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她来的原因。

她知道鸥小妹的电脑密码,于是她敲了几个键,电脑屏幕亮了,里头鸥小妹整理着的纪录档呈现在她面前。

魏来仔细的看着,像是看着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交易文件。

看着这些,她顺手招来了佟杰,悄声叮嘱他文件里的一些部分,佟杰听了之后点点头抄写,煞有其事的熟练。

这是自然的,因为他们俩人已经不是第一天做这件事情了。

这几天都是这样,魏来看过鸥小妹整理的内容,再让佟杰逮着机会,假装碰巧的传达给鸥小妹。

确认的差不多了,魏来放开了滑鼠,她使了个眼色,佟杰会意,两个人便要走了。

只是魏来才要走出门,见熟睡着的鸥小妹瑟缩了下身子,魏来拧眉,本能地要脱下自己的外套,但想起了什么,她停下了动作,穿回外套,轻轻地吁了口气。

“老板…”佟杰叹息,他这辈子很少认真好奇过什么事,但眼下的魏来和鸥小妹的感情关系,无疑是他近期最好奇的一件了。

只可惜,他虽然好奇,但魏来又不给他问。

佟杰叹息。

想着,沮丧的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了魏来。

“拿去用吧,我会跟鸥助理说是我路过,帮她盖的。”佟杰压低声音,揉了揉鼻子说,“你知道的,我很常在各处路过,她不会怀疑我的。”

“嗯。”魏来点点头,接过了那外套,小心翼翼的替鸥小妹盖上了。

两人依着之前的路线走出了电梯,电梯门在两人身后合上了。

站在电梯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魏来拧眉,“之后跟小妹…,不,跟鸥助理说,不要留那么晚。”

“我说了,说了好几百次了。”佟杰悲情抗议,十分不满,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狡诈一笑,“老板,我觉得由你来说,她肯定会听,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魏来冷冷地看了他眼,步出了大楼。

“不试就不试…”少了乐子的佟杰沮丧的应了声,把身后的大门给合上,跟上了魏来的步伐,“…老板,这里很黑哎,你等等我啦。”

夜深人静,这空旷的会场里,佟杰的呼喊声显得特别刺耳。

于是,他们两人一时间都没注意到,那大楼旁的黑暗处窜出了另一个人,他往佟杰和魏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蹑手蹑脚推开门,闪身进了大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