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Queen”

见着那招牌,开着车的魏来扬眉。

“The Queen”是这区著名的拉拉酒吧,魏来把车停进了停车场,下了车,看着酒吧门口的人们说笑聊天,魏来想起这酒吧是“她”的投资项目之一。

“她”什么时候才打算好好定下来…?

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过去,让她俩回到以往的关系?

魏来很少渴求过什么,却比谁都想念两人过去的情谊。

魏来的话不多,很多事情她是不问的,唯独某次酒后她载她回家,见她又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不知今日也不愿知明日的模样,魏来才逼问过她一次。

却得到那人愤怒的回复。

“你当我愿意这么爱你?你当我愿意把自己搞成这样?魏来,爱情从来都不是你和我说了算,你难道不比我还清楚?”

那是“她”给她的回答,魏来听了,便没再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她和“她”,没有人有错,有的,只是无可奈何…

是吧? 魏来抬眸,单雪淇已在吧台的座位上等她。

酒保看了魏来一眼,便笑笑,“Elsa来了,我想你也会来。”

她把杯马丁尼推到魏来面前。

魏来喝了口,单雪淇抽着烟,两个人都不说话。

单雪淇指尖的凉烟亮着火星,漫出的烟雾绕成了几个暧昧不明的烟圈。

过了会,她问魏来,“…你跟鸥小妹在一起了?”

“嗯。”魏来应了声,她给她的答案,未曾不清不楚。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十多年前,魏来第一次碰到单雪淇的时候,当时,单雪淇是班长,魏来是转学生,老师为了让她快速认识环境,就让她当了副班长。

一切的错误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

那时的单雪淇,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她谁也不爱,对谁都一样的爱理不理,事情也都摆烂不做,魏来自然而然地张罗了班上的所有事务,成了实质上的地下班长。

“你很讨厌我吧?” 某天下午,见魏来抱了一大叠考卷穿过操场,往老师办公室走,倚在树下的单雪淇叫住了她。

正午的阳光刺眼,魏来淡望了她眼,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你应该要讨厌我,因为我是故意的。”她又说。

“故意什么?”魏来不解。

“我想让所有的人都讨厌我,包括你。” 魏来眯起眼,她看着单雪淇…

那时,她在单雪淇那双漂亮的眼里看见的,是寂寞。

无边无际的寂寞,望进去,人便找不到归处。

“你一直都一个人?”魏来岔开了话题。

单雪淇笑了,却是嘲讽的笑,那笑戏谑,张狂在她绝美无比的脸上。

“只要你生成这样,谁对你好,都不会是真心的。”她冷冷地说了声,没注意到自己语里的悲凉,“讨厌例外。”

“你讨厌我了,对不对?”单雪淇问着,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你想要的,我不会给你。”魏来淡淡望了她眼,“我对你的情感,不会让你来决定。”

单雪淇却是不让,她拦下魏来,“我偏要决定。” 她扬手,挥下魏来手里的那一整摞考卷。

风起了,考卷被吹散在空中,几次扑叠、几次打旋,漫天飞舞…,直到累了,才悠悠晃晃的落下,散遍了大半个操场。

魏来看了她眼,不语。

“你讨厌我了吗?”单雪淇又问,“我很讨人厌吧?”

魏来弯下腰,一张张,捡回了那些考卷。

“我不能讨厌你。”花了些时间,考卷一张张地被她捡完了,她开口,“因为你最不需要我做的,就是这件事。”

抛下这句话的魏来走远了,把对她无可奈何的单雪淇留在原地。

但魏来留下的这句话,却在单雪淇的心头萦绕了一整个下午。

她要的,是别人对她的真心,但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魏来发现了?她不禁猜想,但又害怕,魏来真的是这么想。

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这件事。

那天,也是发成绩单的日子。

那天晚上,她埋首于工作的父亲,看见她的成绩单的时候,终于在这几个月来,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

“雪淇,你又拿了第一名,果然是我的女儿,外貌跟脑袋都不缺,一点都不丢我的脸。”他这样说。

“爸,那个…,明天…”明天是她的生日,终于有机会跟父亲说上话,单雪淇想提醒他。

但她父亲能分配给她的时间,显然已用尽了。

他没心思听到单雪淇后头的话,便打断了她。

“好了,你出去吧,我还要忙。”

“爸…”单雪淇喃喃,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那晚,走进房间的她,看着照片里的全家福,找到了照片里那名为母亲的那个人。

但找着她,单雪淇想起的不是温暖,而是五年前,母亲和她的小男友在房间里耳鬓厮磨的画面。

想到,她的父亲不只一次告诉她,“你很好,如果你不要长得跟你母亲那么像,就更好…”

思绪及此,一股恶心感鲜明涌上,单雪淇捂住嘴,抑下嘴里想吐的气息,她把那照片盖上了,再也不想看清。

隔天,房间里那一桌子的蛋糕、礼物和卡片,单雪淇看也没看,要佣人把它们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她去找了魏来。

单雪淇知道魏来放学之后都在哪里。

只因在这间学校,如果她想,就不缺为她做事、打探消息的人。

魏来放学之后,都在学校的自习教室里读书。

单雪淇一进自习教室,拉开椅子,便在魏来的面前坐下了。

魏来望了她眼,眼里没有情绪,没有讨厌、没有喜欢,只有平平淡淡。

平静的,像所有的纷纷扰扰入了她眼里,只能幻化成云淡风轻。

单雪淇对魏来的反应不意外,只是她意外的是,她看到魏来这般模样,眼眶,却不自觉的泛红。

她缩着身子,掩饰着想哭的情绪,不自觉地颤抖。

魏来抬眸,注意到了。

她为她合上了书,牵着她的手,走到教室外头的树荫下。

单雪淇哭了一个晚上,魏来坐在旁边陪了她一个晚上。

从那时起,两人便形影不离。

那是单雪淇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她以为魏来是她的,这辈子,她都会是她的。

她们会在一起一生一世,她们是彼此的缺,缺了彼此,就成不了圆。

单雪淇一直是这么想的,一直以为,她已经画完了她和魏来未来的风景。

直到那女人出现以前。

那女人让魏来离开她,魏来却告诉她,那才是爱情。

这些年来,单雪淇始终不甘心,她不明白,为什么魏来只看得见那女人对她的爱情,却看不见她单雪淇的。

她对她的,难道就不是爱吗?

一定是她太晚对魏来表白她的心意了。

单雪淇想。

只是单雪淇更没料到的,是那女人走了后,魏来再心灰意冷,却也不愿接受她对她的感情。

“我们该当的,是朋友,不是恋人。”

“你不该跟我在一起。”

单雪淇说不过魏来,于是她只能等,只是没想到等过了这些年,魏来的身旁却仍不是她,换上了的,是短短认识几周的鸥小妹。

那天魏来把鸥小妹带走的时候,在盛怒下的单雪淇终究明白,无论过了多少个年头、无论她多久的守候,魏来身旁的人永远不会是她。

她们彼此的缺,但这个缺,只搁得下友情。

爱情,便太多了。

此际,魏来似乎见着了她的思绪,“你的幸福,不会是我。”

单雪淇冷笑了声,取了烟台,搁下了烟,“…是你毁了我的幸福,想靠几句话置身事外是没有用的。”

魏来叹了口气,她跟酒保要了气泡水。

“你好无聊,不喝酒了?原因是你等等要载我回去…,魏来,你要靠这招骗多少女人?”单雪淇轻嗤了声,“你明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就不需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魏来不语,她扫了眼这间夜深时分更加热闹的酒吧,气氛欢腾…

这气氛,对应单雪淇的冷漠,是太热闹了。

“你知道我对你的想法。”魏来淡应了声,眼里的担忧并不遮掩,“你不开心,是因为我不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对待你。”

单雪淇听着她说,沉默了。

她深吸口气,“鸥小妹能真的爱你吗?” 魏来摇摇头,“这不是我在乎的事。”

“可是我在乎。”单雪淇抬眸,她骄傲惯了的眼有一丝固执,“魏来,她如果敢伤你,我不会放过她。”

“你听见没有?”

在魏来的静默里,单雪淇带着笑,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这般说。

鸥小妹起床时,魏来还没有回来。

魏来去了哪里?

鸥小妹想,她直觉的想打电话给魏来,但手搁到通话键上,手指却变得僵硬。

她想起昨晚的事。

她有什么资格干预魏来的私生活?鸥小妹想。魏来值得比她更好的人。

能够,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她这样子把魏来占在她身边,已经是太自私了。

鸥小妹深吸口气,放下了手机。

她走进浴室,快快地洗了把脸,只盼用水的冰冷,唤得更多的清醒。

但到她出门前,魏来都还没有回来。 甚至,连一封短信都没有…

鸥小妹不能忽视自己的心慌了,她只能安抚自己,再怎么样,魏来都会进办公室的。

但当背了包包的她走出家门外,沿着人行道往公交车站牌走去时,却是有人喊住了她。

“小心!” 鸥小妹不解,她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却不知那叫声从何而来。

再下一秒,有人拉开了她,跟着,一阵刺耳的破碎声穿过她的耳膜,她的脚上应着那破碎声泛起一阵凉意。

她低眉,见着了包鞋露出的白皙脚背上的几片花盆碎片,以及,艳红而不可名状的鲜血。

那鲜血像为了她的脚染了色,染得她脚踝上、小腿上,尽是鲜红。

鸥小妹愣了下,一度对眼前的艳红没有几分真实感。

“快帮忙叫救护车!”拉开她的人扶着她,对着一旁的路人指挥着。

鸥小妹抬眸,虚弱眨眼,认出了她身旁的那人。

是夏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