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

*

“壁垒”彻底消失前,祂只会待在次元碎块,以低位生命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

哪怕不久后这个世界自然毁灭,祂也不会产生急躁的情绪。

毕竟可以吸食的世界不在少数。

若拥有自主意识,并存在智慧种群,则说明该世界能量充沛。不过,要想吸食能量,得等到“壁垒”完全溶解。

虽然瓦解“壁垒”可以亲力亲为,但祂最大的乐趣,是观察。

观察低位生命亲手摧毁赖以生存的家园,使祂愉悦。

祂喜欢将有限的意识投射到世界内部,随机侵入部分低位生命的意识,展示自身力量。(投射的意识不能太强,因为会被“壁垒”拦截,还很容易杀死低位生命。)

如果低位生命被这股力量吸引,祂不介意分给他们——尽管分出去的力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刚开始的时候,接触低位生命,分给他们力量不过是种消遣。直到祂发现,只要被选中的低位生命不断使用这股力量,就能从内部削弱“壁垒”,给自己可乘之机。

得知这个现象后,祂无法理解低位生命为何会做出自毁生机的行为。经过长期观察,祂发现他们身上有种名为“贪婪”的本能。而寿命越短,这种本能就越强烈。

智慧种群单一的世界必然不在少数,不过这还是祂首次发现。

这个世界只有人类——一种寿命短暂,且极度贪婪的低位生命。

祂已见识过多次。

不可否认,刚发现这个世界时,祂抱有些微的好奇,想知道在没有魔法以及其他智慧种群威胁生存的情况下,人类是否可以建立一个和平且团结的文明。

然而,经过短暂的观察,祂发现相比于其他世界,这里的人类更为好斗。

没有魔法,他们仍旧制造出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

没有外族的威胁,他们也会在各种因素的驱使下,将武器对准同胞。

低位生命也会在内斗中走向消亡。祂做出总结。

对祂而言,这是好事——“壁垒”将会以祂意想不到的速度瓦解。

*

第一批信徒诞生没多久,这个世界就出现了反抗势力。

祂对此习以为常。

反抗势力通常以个人、组织、军队、国家的形式存在。

但不论规模如何庞大,都无法阻止世界的消亡。

在绝对力量面前,低位生命的信仰与意志显得微不足道。

更何况,这次的反抗势力只是群低龄的雌性人类。

这群雌性人类会使用魔法,天赋也是与生俱来的,尽管由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性,被封存于体内,只有那些拥有灵智的魔法造物来才能唤醒。“魔法少女”,这个词汇出自虚构的故事,却特别适合用来称呼她们。

对信徒而言,她们某些个体的战力极其强大,但祂只是安静地观望。祂曾尝试获取这些魔法少女的身份,然而信徒视角作用有限,而且总是被星球意识干扰。

所以,祂选择观望。

反正不管这场战争会损失多少信徒,都无法改写结局。

*

祂称他为“信徒A”。

每个接受祂力量的低位生命都会自称为信徒,然后将祂奉为神灵。“信徒”和“神灵”,是祂对低位生命的长期观察中学到的两个词汇。同时祂也得知,低位生命喜欢将高于自身的存在称呼为神灵。

至于“A”,则是祂对这个信徒的代称,源自该世界部分人类国家的常用符号。

之所以会注意到信徒A,是因为他对力量的渴求比别的信徒还要强烈。他经常与祂投射到这个世界的意识主动进行连接,每次汲取的力量也多于其他信徒。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原因,例如使用力量的天赋,以及承受能力。

祂也通过“信徒A”的视角,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

*

信徒开始活跃没多久,“壁垒”就出现了裂缝。

虽然仍旧无法吸食能量,但可以不用完全依赖信徒的视角进行观察了。

星球表面被黑暗覆盖时,祂的意识穿过裂缝,来到“壁垒”能量最为薄弱——同时也是“信徒A”活跃的城市。这部分意识只有身处黑暗才能维持状态,不过祂并无特殊目的,只想——以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散散步。

祂在无人的街道行走,没多久,一栋曾在信徒视角出现过的房屋进入视野。房屋二楼窗户的上方挂着招牌,祂读懂了上面的文字:

黑猫侦探社。

有个信徒就住在这房屋的二楼,尽管祂并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循着记忆,祂走入楼梯口,来到侦探社的门前。接着,门开了。

当祂步入客厅,门又自动关上。很快,它再次被打开。

一个成年的雄性人类闯了进来,气喘吁吁,满脸狼狈。

祂从这个人类身上感知到了自己的力量。

而人类看到祂的瞬间,满是紧张的脸忽然呆滞,然后全身发抖,瘫倒在地。

信徒不省人事,外面街道存在着微弱的魔力波动,但祂不予理会。

低位生命间的厮杀,与祂何干?

不久后,祂侵入“信徒A”的视角,然后从他的记忆中得知这个名为曾寄南的信徒已经死亡。

*

曾寄南并非死于魔法少女之手。

出现了第二个敌对势力。

祂通过“信徒A”的记忆整理出了这些信息。

但祂不为所动,甚至希望信徒能与这两股敌对势力爆发更大的冲突。

毕竟,不断使用祂的力量,是信徒唯一的使命。

此刻,“信徒A”正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似乎对接下来的战斗抱持信心——亦或是傲慢。祂完全理解这种心态,这个可怜人曾因为祂的恶趣味,数次被拉入次元碎块。“信徒A”现在估计以为自己完全掌控了这股力量,其实不然。

每个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都流行一句话:“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的。”

很快,这座城市仅有的两个魔法少女从天而降。

“信徒A”与她们毫无悬念地展开交战,并占据上风。

那个以刺剑为武器的魔法少女也不再是他的对手。

祂能感受到,“信徒A”的情绪如同煮沸的水达到顶点。

如果不出意外,他将被胜利眷顾。

*

然而最后,“信徒A”并未获得胜利女神的垂青。

原因是他的力量失控了。

这在祂的意料之中。

所以祂的情绪依旧平静,“信徒A”落魄地坐在街边揣测祂的企图,祂也不为所动。

祂仍在观望——第二个敌对势力还未登场。

“信徒A”看着水泥地,灯光随即被影子遮蔽。于是,他抬起头。

来者的身形与样貌似乎被某种力量屏蔽了,祂只看到模糊的轮廓。

但祂也由此得知对方是“壁垒”的保护对象。

也许就是第二个敌对势力的成员。

借助“信徒A”的耳朵,祂听到对方在说:

“先生,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不要紧吧?”

“信徒A”刚反应过来,肩膀就被刺了一剑。

祂感受到他体内的力量便被抑制了。

“原来是你啊。”“信徒A”说。

看来他们至少有过一面之缘。

他话音落下之际。

乓!

随着一声重锤般的巨响,“信徒A”倒在地上,生命转眼流失殆尽。

祂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意识被攻击冲散了一部分。尽管没有对本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让长久平静的情绪产生了波动。这种情绪波动祂曾感受过,具体的过程却已经被彻底掩埋在记忆的长河中。祂只能代入低位生命的情感,推测其与“威胁”有着相同的本质。

情绪波动告诉祂,对方的攻击虽然威力不大,但或许可以杀死祂。

“信徒A”的身体被焚烧之前,被祂注入了更多力量。

毫无疑问,“信徒A”已死,但力量也已经达到失控的临界点。只要再增加一些,便可占据身体的主导权——这是祂挑选几个低位生命进行实验得出的结果。

如祂所料,身体重新站起,散发着狂暴的力量。

前方重又传来几声巨响,但身体毫发无伤。力量随即化作触手的形状,扑向对方——却在击打对方身体时,被魔力构成的屏障挡下。

对方冲了上来,“信徒A”的身体不断倾泻火力。尽管这层屏障在不断地被削弱,但还未将其击破,对方就已冲到身前。

又是一声巨响,意识消失了。

*

背景是无垠的黑暗,只有眼前宛若深潭的次元碎块,显示着蓝色星球的表面。

那声巨响之后,只有极其微弱的意识回归本体,带回的记忆也宛若碎片——缺失的那部分记忆也已被冲散,难以寻回。

但祂不为所动。